《殊途》顾爻

2、殊途一（中）

　　相府的食物是意料之外的简单，甚至都不比江南富豪的奢华，仅仅是可口的家常味道。两人用过晚膳，陆汝默亲自将他送到一处别院前：“府中人少，常有人手不足之事，大多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周兄见谅。”

　　又向另一面指了指：“那边是我书房，一般无人过去，听闻习武之人每日都需练武，书房前有一片空地，若是累了还可进去取几本书看。”

　　“汝.....大人，师叔派我来保护大人，不知大人卧房在何处？”前两日陆相刚受过一次袭，正巧他来京城办事，师叔与陆相是好友，关心好友安危便叫他来陆相府中住几日。

　　陆汝默看着他：“汝默将周兄视作好友，周兄不必以身份拘束。”顿了顿，声音有些轻地开了口，“我一生朋友不多，大多知晓了身份后不是敬畏便是利用，周兄，罢了.....我卧房就在那边，周兄歇息吧。”

　　陆汝默冲他一礼，转身离去，周束望着那人走远，轻轻叹了口气。

　　周束在相府中住了下来，才发现陆汝默一日中只有清晨方可见上一面，一同用顿早膳，晚间他将歇之时仍能看见那人房中一片通亮，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空闲，那人闲卷翻了三页便有人请去议事，只得匆匆换身官服连书卷都来不及整理便赶入宫中。

　　想来也是，这偌大天下有一半都落在那人肩上，如何清闲地起来。又想起初遇那日下午那人捧着一坛酒念着远方的样子。

　　他应当是一杯清茶，一卷闲卷便能安安稳稳过完此生，又何苦卷进这红尘俗世，终日殚精竭虑至此。

　　陆汝默也不知何日便接纳了那人入自己书房，只是偶尔抬眼便能看见一人静静陪在自己身边，也觉得心底熨帖。

　　周束起身替他添了杯茶，自他手中将笔抽出，将茶盏放了进去：“喝点水。”

　　陆汝默歪头就着他的手将茶喝尽，摆手示意他让开：“阿束你挡住光了。”

　　周束伸手挡住他眼睛：“别看了，起来走走。”

　　周束原来也不敢在他处理事务时打扰他，直到一日陆汝默从轿中走出时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府中大夫训练有素地把脉开药，几十年如一日地提醒他注意三餐，稍加运动。想来也并非只是近几日事务繁多所致。

　　“别闹。”陆汝默伸手去拽他腕子，却被人直接拉了起来，毕竟只是个身子瘦削的文弱书生，周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带出了门。

　　陆汝默：“......周束，你要造反吗？”

　　周束硬是拉着人走了两圈，方才将人安顿在梅树下的凳子上：“我替你将折子拿出来，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也有好处。”

　　陆汝默撑着下巴看向他，笑着调侃道：“阿束你这么贤惠，是想嫁进府中当丞相夫人吗？”

　　房间传来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周束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衣角旁还多了一片墨迹，面庞微微发红。

　　陆汝默盯着那墨痕看了片刻才饶有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周束有些不自在地道：“我，我去换件衣服。”

　　陆汝默望着他的背影，唇角笑意有些意味难明。

　　周束望着不远处窗上那人起身吹熄了灯火方才离开窗前，仿佛多看他几眼便能将心底空落填满。

　　夜深，突然有细微声响自房顶传来，周束拿起床旁佩剑一跃而起，运起轻功几步便到了陆汝默房中。

　　“没事吧？”周束将陆汝默掩在身后。

　　“我无碍。”陆汝默靠在他身后，面色仍是镇定，“小心。”

　　周束来的及时，那几个黑衣人见讨不得好处转身想逃，门外却已有护院围住。

　　周束见陆汝默面色有些发白，忙脱下外衣拢在陆汝默身上，虚揽住他肩将人送回了房中。

　　陆汝默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束在桌旁坐了下来：“怎么了？”

　　周束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今日我守着你，睡吧。”

　　陆汝默看他沏了一杯浓茶似乎打算守夜的架势不由笑了笑，伸手去牵他腕子：“一同在这儿睡吧。”

　　周束以为他心底不安，便也未多说熄了灯躺在他身旁。

　　陆汝默不喜铺张，床铺也未大到哪里去，半梦半醒间只觉身旁温度熨帖，便几乎整个人缩进了周束怀里。

　　周束借着一点微薄月光看着怀中人安恬睡颜，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低头浅浅吻在他发梢。

　　怔愣了片刻，只得无声苦笑。

　　怎么办呢？他想，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