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身死之后》灵岳

30、第30章

　　这一刻，秦诺能察觉到韩柳先生心里最深刻的愤懑，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却还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韩柳先生都无法护住江临。

　　韩柳先生可以从秦诺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真的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顿时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说道：“几年过去了，你倒是真的改了性子了。”少年时的秦诺是冷僻凉薄的，外表看似温润，实则如同一块怎么都暖不热的寒冰。

　　这也是韩柳先生始终不乐意让江临与他交往过密的原因。

　　江临的性子太过于纯粹，天生的侠义心肠，总想着锄强扶弱。他的眼里非黑即白，与秦诺这种喜怒无常、为人处世随心随遇的性子是无法相容的。偏偏俩人从小到大看起来都是一对挚友，江临完全把秦诺当成亲兄弟一样，关怀爱护，江临不知道为秦诺背了多少锅，每次都会遇到一些无妄之灾。

　　即使这样，他的傻徒弟还是对秦诺放心不下，就跟亲爹一样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淡然如韩柳先生面对这种事情，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偏生江临在其他方面对师父韩柳先生言听计从，而在面对秦诺的时候油盐不进。

　　韩柳先生一直以为，江临只是缺少同龄的玩伴，等到两个孩子年龄大一些就会分开了，没想到他的傻徒弟就跟着了魔一样，一直护着秦诺，不管自己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秦诺想知道江临当初为什么会被赶出清山派，韩柳先生神色冷淡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原来是秦诺曾经与清山派的一位弟子结怨，他的个性向来不会跟人服软，那位弟子也是心高气傲的很，俩人互不相让，各种使绊子。仇恨越结越深，秦诺又得理不饶人，那位弟子索性就想着杀人灭口。因为那段时间秦诺的身体状况相当糟糕，整天病恹恹的，给人感觉就是活不了几天了。那位弟子在给秦诺的饭菜里下了毒，即使毒发身亡，也只会被判断成身体虚弱而死。

　　结果，秦诺没中招，去探病的江临中招了。江临因为中毒，虚弱了半个月，还是清山派的大夫给力，才把他给医好。即使最后解了毒，江临也是受了大罪。

　　那位下毒的弟子被韩柳先生查了出来，按照门规残害同门，应该废除武功，赶出清山派。但是这位弟子与清山派的一位长老是亲戚关系，又因为事出有因，所以最终的判决是赶出清山派。

　　但是那位弟子却在离开清山派之前死了，中毒而死，毒药就是他原来下给秦诺的那种药，只是用量上多了十倍，所以那人就直接嗝屁了，看起来像是暴毙而亡。

　　在清山派还未调查清楚之前，身体还虚弱的江临就直接认罪了，把下毒杀人的事情都给弄到了自己的头上。清山派的人虽然有些不信，因为江临的个性实在是不像会给人下毒的，大家更相信他会拿剑杀人。但是，江临的确有杀人动机，这应该算是以牙还牙，报仇雪恨。

　　深知江临秉性的韩柳先生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但他的徒弟却是直接认罪了，把作案过程说得很详细，谁听完之后都不信他没做。那个被毒死的弟子已经不算是清山派的人了，但是他背后的那位长老却是不依不饶地想着让江临杀人偿命。

　　韩柳先生怎么会乐意？最后还是按照清山派的规矩来，鉴于事出有因，赶出清山派去。江临不想离开清山派，他选择废去武功。韩柳先生不乐意了，直接把人赶了出去，让他回家，去找自己的父母。

　　韩柳先生本来想的也是等江临有了自保能力就让他回家，去和父母团聚，只不过提前了一些罢了。

　　江临离开之前，去和秦诺道了个别，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俩人不欢而散。等到江临走后，秦诺不顾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跟秦长老告了个别，就执意要离开清山派，谁劝都不听。

　　韩柳先生后来才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给那个弟子下毒的是秦诺，江临是为了给秦诺背锅。因为秦诺与那人有旧怨，如果被查到凶手是秦诺的话，那恐怕就要以命相偿了。

　　可惜，江临的一番苦心在秦诺看来却是多管闲事。江临劝诫秦诺保重身体、开阔胸怀的一些话又被钻进牛角尖的秦诺理解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简直是泥人都忍不了。

　　江临在得知韩柳先生调查出事情真相之后，恳求师父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秦诺只是一时性急，本性还是不错的。

　　费了一番功夫调查出真相的韩柳先生简直要被徒弟气死了，但在徒弟反复的恳求中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韩柳先生本来以为俩人不欢而散之后，应该就是分道扬镳了，再无和好的可能性了，结果江临和秦诺又和好如初了。江临一如既往地给秦诺收拾烂摊子。

　　几年后的秦诺听了当年的事情，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到自己曾经会与人争锋相对，甚至杀人于无形。他当然没有想过韩柳先生对他说谎之类的，因为没必要，他没有什么可让韩柳先生图谋的。

　　秦诺想听更多关于江临的事情，尤其是和他自己有关的，但是韩柳先生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最了解俩人之间的事情的人就只有他们本人了，可惜江临已死，秦诺失忆。

　　当秦诺听完江临的事情以后，满心的沉甸甸，琢磨着可以告辞的时候，韩柳先生突然改变了话题，脸色也恢复了淡然。他说：“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若是江临还在的话，性子应该与你差不多。”

　　秦诺对上他深邃的瞳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韩柳先生难道是在试探他吗？

　　“你还记得江临是怎么死的吗？”韩柳先生的声音轻灵飘渺，似乎无处不在。

　　秦诺望着他乌黑的眼睛，听到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五年前死于江湖仇杀。”

　　然后，他的意识好像出现了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扭曲了。

　　感觉只是过了一刹那，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韩柳先生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神色淡然，气度冷凝。他叮嘱道：“江临已死，你好好保重身体，莫要自暴自弃。”

　　秦诺顺着他的话互相关心了一下，然后就告辞了。

　　他原本看着宜柳居如此僻静，缺少人气，想劝韩柳先生收徒弟的，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那个资格，说了就是多管闲事。

　　在秦诺走后，韩柳先生面色苍白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侍从把香炉给拿了出去，又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给房间透气。

　　“韩先生不该这样来试探秦诺的。”有人在屋子的一角对着韩柳先生说话，“摄魂术本就阴邪，一旦施展，对双方都会有害，更何况您还为秦诺承担了那份伤害。”

　　韩柳先生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血，解释道：“秦诺身体太差，我若是直接对他摄魂，恐怕会让他直接暴毙。”

　　他本来以为秦诺知道江临死去的真相，所以不管秦诺有没有失忆，只要用了摄魂术，都会问出答案。但他没想到，秦诺失忆前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凭空抹去一样，完全没有丝毫的痕迹存在。

　　若非确定眼前人是秦诺本人，他都以为是有人假扮秦诺了。

　　韩柳先生纵然武功高绝，在施展了一次摄魂术之后，也感觉到了精神与□□的极度疲累。

　　本以为施展了摄魂术之后，秦诺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结果功败垂成，这更加让人气闷。

　　“现在该怎么办？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墙角处如同影子一样的人声音轻飘飘的，如同鬼魅。

　　“查！身为江临的师父，我必须要查出他的死因，为他报仇！”韩柳先生的语气很坚决。

　　影子倒是没有那么的情绪激昂，他幽幽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在五年前死去的，他的亲生父母亲自验的尸，看着江临下葬的。纵然你认为他当年未死，但是后来也死了，你查出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道理说得都懂，但是刀子落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痛。韩柳先生闭了眼睛，睁开后说道：“他生前我不能护他，死后我总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那个影子似乎知道劝不了了，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然后，那个影子一般的人就像一道影子一样离开了清山派，无人发觉。

　　江临的死是谁都没想到的，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也可以说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