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灰征》urjd

2、第 2 章

　　每天的白天我出去上学，她出去占卜；傍晚放学的时候我就去她占卜的街角接她回家。有时候她还有客人在，我就抱着小黑猫靠在墙边等她一会儿，我可以偏着头看她专注的琥珀色眼睛和半透明的紫色面纱。然后心里想我实在是赚到了，因为灰征确实是一个美人。

　　后来有一天，很突然的，夏兰失踪了。夏兰，就是我曾经暗恋过的那个小女生。我特别强调是“曾经”，因为我现在比较喜欢灰征。夏兰的父母疯了一样跑到学校来闹事，到后来连警察都对他们无奈了，就只好把和夏兰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个拉来问话，我当然也在其中。等我回答完他们无用又无聊的问题走出屋子，发现原来大家都是用的同一个表情同一套答案。
　　我突然想到了灰征。
　　我连假都没请就冲出了学校直跑到灰征在的那个街角。她正清闲的跪坐在那里，小黑猫一面舔着盘子里的牛奶一面满足的“咪咪”叫。
　　我说，帮我卜一下吧，灰征。
　　灰征说，可以。
　　我说，可以免费么？
　　灰征说，不行。
　　我咬咬牙说，晚饭我做！
　　灰征抬起眼皮来说，成交，你想卜什么？
　　我说，夏兰在哪里？
　　灰征看着我的身后，眼里露出鄙夷的色彩。
　　“怎么你也来了？”
　　我回过头去，看见安远气喘吁吁的双手杵着膝盖立在我身后。安远就是夏兰以前的男朋友。
　　“我来……呼……怎么了？”
　　看得出来，他跑的挺够呛。
　　“认识？”我尴尬的被加在中间进退不能。
　　“他是我来这城市遇见的第一个客人。”灰征的语气不冷不热。我看着安远兀自觉得不愉快起来。他直起身子走向灰征，后者眼里满是不屑。
　　“安吉利尔，”他张口熟络的叫着灰征的本名，“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吗？我很认真的向你道歉。而且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情求你的。”
　　“我知道，你的小女朋友丢了嘛。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得自己负责，而不是来求我。”
　　我看见安远愣了一下，30多度的高温里，竟然也能苍白了脸色。他抽动着嘴角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张开口。
　　我说：“灰征，不要这样。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
　　灰征看着我，表情很为难，她说：“我知道，可是你们却找不到。并且找与不找的结果是没什么差别的。如果真想见到她并且信任我的话，就哪里也不要去，在这里等待就好。”

　　趁着安远去买冷饮的空档，我悄悄地问了灰征：“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灰征“哼”了一声，把头甩向一边说：“他吻我了，在他的小女朋友面前。所以他们吵架分手，而且谁也不肯听我的警告，我一生气就让你去了海滩……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她说到后来竟然有点像犯了错的小孩，倔强还有一点点不安。
　　我就只能无奈的苦笑起来，这真是个大玩笑，我被他们当成什么了？消遣的玩具吗？实在不令人愉快。但是……算了吧。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也可以如此宽容，换作别人恐怕……可是对方不是别人，是灰征，面对她，我发不起火来。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能原谅她，既然那么神通广大，干嘛还让人随随便便的亲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没有再理会灰征。她不时会惶恐的撇我一眼，见我不予理会就不知望向哪里发呆。等我意识到自己这态度其实是很没道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夏兰却出现了。
　　和灰征说的一样，她自己出现了。
　　夏兰踏着落日的余辉走过来，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她乌黑的长发落魄的披散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飘飘荡荡，步子也像游魂一样轻恍。
　　“你……为什么抢走他？”
　　夏兰完全忽视了我和安远的存在，笔直的向灰征走去，脸上的笑容诡异得很可怕。
　　“我没有。”
　　这是灰征平静且简洁的回答。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那就是明明看出来夏兰现在的精神并不正常却仍然放任她接近灰征。夏兰的剪刀突然的抽出来，刀刃的反光晃了我的眼。等我反应过来抓住夏兰的时候，她的剪刀已经掀起了灰征的面纱，灰征姣好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浅淡的划痕，几缕血丝渗出来，迅速凝成滴，蜿蜒而下。
　　我用力握住夏兰的手腕迫使她放开手中的剪刀。安远一直木然的看着我们，直到我大声向他吼出来，才记起掏出手机联络夏兰的父母。
　　灰征在夏兰父母赶到之前就先行回家了。我和安远则留下来制住疯狂的夏兰，直到她的父母出现。他们半拖半拉的把她塞进一辆白色的救护车，连前因后果都没问就一溜烟走远了。
　　夏兰的精神真的有了问题，也许向她这样脆弱的小女生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是健康的。只是据说从这以后，她大概很难走出疗养院了。
　　我在安远对着绝尘而去的救护车发呆的时候偷偷的离开了。我不想见到这个男人，他侵犯了灰征，这让我非常火大，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我急着回家去见灰征，我想知道她伤得重不重。所以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说是灰征认为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今晚应该由我来做饭，可是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我踏进家门的时候，灰征正搂着小黑猫仰在沙发里一边不停的拨弄电视的遥控器一边啰啰嗦嗦的抱怨着她饿了。我很尴尬的徘徊于空空如也的冰箱和同样空空如也的厨房之间并且要面对灰征一张“总之你要做晚饭”的恶劣的脸，认真的烦恼了这个问题。
　　结果，我当然是一个守信用的为了无米之炊。那天晚上，我挖空心思给灰征煮的，是一碗精致无比的——泡面。
　　并且，我也知道灰征的伤并无大碍。因为她只是随便的在脸上贴了两个OK带。

　　很长时间以后，我又想起这件事，问起灰征：“你当时为什么不替自己占卜一下，避开安远和夏兰呢？”
　　本来是背对我的灰征转过身来，笑容神秘但是明亮。她用淡淡的口吻反问道：“要是那样，我要怎么才能遇见你呢？”
　　我觉得她没说实话，但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灰征那天告诉了我一件事，也许是告诉了我很多。
　　她说，占卜师是不能为自己占卜的。灰征讲了一个故事，是说从前有一个占卜师，某天他为自己卜了一卦，挂上说他会在第二天的晌午死去。占卜师为了证明自己的精准，在第二天的中午，按预言所说的那样，他自杀了。灰征说那个占卜师不守规矩，神便将他召回了。
　　灰征说，那或许只是个故事，不过纵使这样，她仍是不愿为自己占卜的。她说既定的人生有什么好，有惊喜有失望的才是真正的生命啊！
　　我那时从她闪动的眼睛中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懂。但我知道，灰征在一点点将我拉出迷茫。
　　那时候，窗外枫树的叶子正簌簌的飘落，漫天是夕辉的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