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人》DolphinMomo

5、第 4 章

　　"清明，你的'气'忽然变强了。"
　　师父不穿道服的时候，站在院落里，看上去和街上的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清明并没有听玄明子说话，明显的，他在走神。
　　"呵呵，你今天早些去休息吧，反正你现在也没心思听我说这些。"玄明子用折扇抵着下巴，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是，师父。"鞠躬，退下。
　　玄明子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并不让清明觉得高兴。
　　有一道符，在自己身体里面，清明明白。教导式神的使用方法的时候，师父强调过，一定要贴符咒在代换物上。他说完以后，清明就意识到，自己也是一种式神。所以永远要受主人的控制，逃不开玄明子的手掌心。这样说来，可以拥有自己的思想，果然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夜半，松开自己的发髻，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眠。
　　什么气息，在回廊里流动，它们撞击着房门，呼唤着我？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
　　玄……武……玄武？！

　　清明猛的坐起来，掀开被子。
　　[哪里的气息？？在哪里？！！]拉开房门，清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气息是从南边传来的。
　　他走到院落的尽头，通往南面的院门是紧闭着的。把手摁在门上，念动咒语，"咔擦"一声，清明知道，背面的锁松开了。推开门，烟雾笼罩的庭院，这里许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是却有刚刚被人打扫过的痕迹。
　　右边的一间厢房外边，坐着两个侍婢。清明走上前去，发现两个人都裹着毛毯，呼吸沉重，睡得正熟。[房间里……谁？]
　　轻轻的拉开房门，空气里的侍从薰香淡淡的飘出来，清明的意识，也愈见朦胧。
　　略带点柑橘香的香气，伴随着温暖的气息，征服了他的感官，甜腻却清爽的味道，弥漫着蛊惑人心的错乱感。疑惑的踏进门去，黑暗密闭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火明灯。"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清明的手心上方点燃，整个房间里，就拥有了一点暧昧不明的光亮。
　　面前悬挂着一幅工艺卷帘，上面描绘着许多珍奇异兽互相追逐的画面。飞龙、凤凰、猛虎……还有一种，状似巨龟，但是背上又长着许多条蛇的怪物…….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清明喃喃的道，心里拧成一团，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茫然过。
　　卷帘的背后，均匀沉重的呼吸声清晰的进入他的耳朵。
　　[谁睡在这里？]
　　掀开帘子，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进入自己的视线。
　　苍白的脸色，零乱的长发，是白天的那个女孩？？！

　　"师父！"
　　玄明子的房门被重重的推开。
　　"不得无理！"
　　门外，几个守夜的弟子抓住清明的胳膊，企图把他拉出去。
　　"让他进来吧，我也没睡呢。"
　　玄明子侧卧在躺椅上，随侍在旁的，是几个艳丽的侍女。她们看到清明走进来，一个个都以袖遮口，咯咯娇笑起来。清明对她们视若无物，径自坐到玄明子正前。
　　"你们下去吧！"玄明子拍一拍手，那些女人都作烟雾状消失不见，地板上只剩下几个贴着符咒的纸人。
　　"你知道我会来。"清明两手置于双膝，神色平静，语气却咄咄逼人。
　　"那个女孩啊……"玄明子用胳膊肘撑住身体，"你要问我，为什么她会住在我的行馆吗？"
　　"惠及他们把那一对男女送到源法寺以后，寺院只肯留下男人，住持说并不认识这女孩，且男女有别，不便收留。所以我才把她安置在南边的厢房，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清明静静的端坐着，仿佛他并不曾产生过任何疑问一般。
　　他微微低下头："师父，打扰您休息了。"
　　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清明。"玄明子叫住他。
　　"你真的相信，我会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收留她？"
　　清明转过头，直视玄明子的眼睛。良久，仍旧推门出去，未发一言。

　　"清明这孩子，怎么总让我觉得无趣的很？"玄明子挑起眉毛，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
　　"啪啪"
　　侍女又一次出现在房间里，她们挪到靠近玄明子的位置，嘴角含笑。
　　玄明子闭上眼睛："会吹笛吗，你们？"
　　侍女不答。
　　"噢，我又忘了。"玄明子睁开眼睛，天花板那么近，几乎要压下来。
　　"椿不在。
　　澈也不在。"

　　父亲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即使身为他的儿子，我也完全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我还太小，很多事情，都不能理解。但是我知道，父亲并不喜欢我。
　　母亲是贫寒人家的女子，可以嫁给名声鼎贺的玄明子，在别人看来是交了天大的好运了。但是她不快乐，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的确，我只是个孩子，可是母亲的悲苦，却实实在在的传递给了我，在不应该懂得悲伤的年纪，我就已经深刻体会了这一份无奈。
　　父亲不喜欢我的原因，大概在于，他并不爱我的母亲。
　　父亲喜欢笑，却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他常对我的母亲笑，只是客气的，好像我们并不是一家人。笑容是他的面具，也是一种工具。
　　母亲抚摸着我的脸："你真像你父亲……"接着又会一把推开我："不像，不像……"
　　我长的很像父亲，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那么不像的，是什么呢？
　　母亲不告诉我，她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至极："惠及，你这么善良，这么纯真，多好啊……"
　　不像的，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