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立身在外详万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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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确定了瑶姬确然离去。重楼这才开口，道出不解：“我看你也并非喜爱这些礼数，为何不随性而为？倒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了自身行径。”
飞蓬腕动指转，方才收起的竹枝，如剑又现。他漫不经心地并指拂过这根竹枝，内敛的神情，失却了给予瑶姬好脾气印象的温度。以着一种重楼熟悉的置身事外语气，答道：“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
这话说的稀奇。但重楼却无法质疑飞蓬。比起方才他面容上浅浅附上了一层柔和、观之可亲的样子，现下这因过于冷静而透出少许不可接近触碰的清冽模样更为他所熟悉。也许是被这样的情绪摇摆了判断，重楼毫无根据地相信了他的说法。
偏这时，飞蓬轻笑了声。像是挑衅般那样，一如先前执枝若剑，忽扬竹枝，直指重楼。无比坦然也无比不以为然道：“也许是因为好奇吧。存有兴致时，总是会多些耐心的，不是吗？况且不也是挺有趣的嘛。”
在说到那个词的时候，不知是否错觉，他似是咬音稍重。像是，一语双关。
这令重楼眼眸一沉，他向飞蓬走去，竟是就此无视了那存在感剧烈到甚至可令人错觉为剑的竹枝。而那也正在他将至之际，在飞蓬翻掌向上，继而摊开的手中寸寸化作飞灰。
飞蓬不说话时，神情便显得更冷淡了些。他留恋般并不看向重楼，反倒垂眸看那飞灰散去。怔然间，心下叹了一声。
何为不理智？
便是在明知该避其锋芒之时，偏要迎刃而上。在尚且不敌之时，偏要寻隙反击。
如此感慨着，他却是翘起了嘴角。像是，期待已久。
“我竟不知让你见瑶姬这一面是对是错。”
然而重楼的话，却是如此的开头。
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反倒是极为冷静沉着。好似全然忘却了先前发觉飞蓬对瑶姬感兴趣时，第一时间给予了警告的在意。
存有着这么一个应该告诉飞蓬的判断，于是便告知他。如此理所当然般，重楼开口道：“你果真是本质危险的家伙。”
“唔...”飞蓬很给面子的发出一声短促、一般代表着类如‘原来如此’意思的话音。随即拆台道：“有关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以为，你不该见怪？”
“不。”重楼面无表情的回视飞蓬，“恰恰相反，我很吃惊。”
这意料之外的答复令飞蓬有点没能回过神，等后知后觉着反应过来，他迟疑道：“...似乎，你这反应才是寻常应有的？”
同样被忽转的话锋弄得一愣的重楼沉吟了下，竟也顺水推舟地接过了这个话茬：“不错。哪怕是在风气开放的当下，你这情况也是太过例外。如果被发觉，想来会有些麻烦。”
“而如果，他们当真意识到了你的情况...”重楼渐勾起一个冷笑，“说不得连那些蚂蚱也会跳出来吧。”
飞蓬闻言露出微妙的神情：“虽然知道一些，但总觉得无法理解。”
“修道，以求自身道心、武道圆满。这是普罗大众目前所行的道路。”
“而圆满之后，则另有天地。其名亦为修道，修的却是牵引之道。以自身所修之道为引，触类旁通，以一窥大道三千。修至极时，与大道无异。”
重楼将这些均同飞蓬说了，才又有些兴味道：“你却不同，你既非前者也非后者。也许是来历的缘故，旁人需在圆满之后才可尝试的触类旁通，你却无师自通。此为幸事，也非幸事。”
“旁余先修己道后修大道，一是受制于自身实力眼界；二却是以已道为根，在钻研大道之时好为自身留以一条若有不测可在紧急时刻速速抽身的后路。”
飞蓬听到此处，大抵也明白过来。境界不同，所见往往不同。心性不同，所见亦相差甚远。两者并存，便如天壤立前。
他倒也不失望，只问：“若无已道？”
重楼知他问的什么，撇去一干无关轻重的差异，答道：“也无甚差别。值得一提的莫约也仅是若迷失大道，只可全凭自身罢了。”
飞蓬了然颔首，很是洒脱道：“不碍事就好。”
重楼虽同他看法相通，可见飞蓬如此反应，不免损了一句：“你倒是心宽。”
飞蓬却笑道：“我总该信你的。”
他话罢，也未看重楼反应，只往一边竹林密处看去。但见一阵簌簌作响之后，竟是钻出一只小兽。
那小小一只的模样甚为憨态可掬，不像其他动物般爱吱声，却也并不怕生。慢悠悠踱步过来的闲适姿态，更是全然不同其他动物避之不及的态度。但这威风却是未能保持住多久。将至飞蓬跟前，也不知它做了个什么操作，走着走着就忽然就身子一斜，往一旁倾去。
眼见即将要摔个严实了。这小家伙的动作就定格在了这将倾未倾的一瞬。
这一连串发展是看得飞蓬好气又好笑，伸手将它扶正，顺手散去了固持灵力。对方却是个没良心的，见着飞蓬深蓝色的发丝飘荡一爪就抓了过去。可它那肉掌实在是不适宜做出这样的高难度动作，挥了两下，愣是什么也没捞着。小家伙倒是不气馁，一下捞不着，那就两下、三下，再接再厉。
即便是待飞蓬离开，也没能捞着一丝半缕，也不见它有何失落。敦实的屁股一下落地，仰歪着头便拿着那澄澈懵懂的眼神去看飞蓬与重楼。
“反正都是些无所谓的事，若可方便些又何妨琐碎。”飞蓬蓦然开口，他自然而然的道出自身的决定，“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既非喜也非厌，那便姑且如此罢。”
重楼诧异。在他看来，飞蓬本身骨子里就有着一种天然的放任和独立性。对于这些无感，近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像是不具有好感也无恶感这样的情况，也算不得稀奇。但在此之后，又愿遵守，便很是新奇。就好似...
“你是察觉到自身对于外界而言似属个例，才未有兀自离去的吧。”
他初时得知这事便觉着奇怪。依着飞蓬自身性情及这段时间对盘古大陆的了解，在已姑且自保无碍的情况下，为何却是迟迟未曾动身。比之为各种繁琐缘由而禁锢自身渴盼，似他们这样的人，素来更为信奉来去皆有时、当机立断。
飞蓬取出块鲜肉，递给小兽，看它撕扯着吃下。道：“何出此言？”
“除此之外，我却是不知还有何理由可阻拦你自顾离去。”重楼初时还只是看着。见飞蓬看小兽迟迟撕扯不下，竟是打算去帮。忍不住就锁紧了眉，“你别太纵容它！如此身量，换做其他飞禽走兽莫说喂养，猎食也该自立了！”
“这么笨。若当真放任它去猎食，怕是要反被猎了。”飞蓬说着点了点小兽湿润的鼻尖，示意它张嘴。那小家伙方才撕扯了好几下，没能撕扯下来，这会儿正拧着股劲。迟了半拍，才松了口中肉，乖巧张嘴，“感觉好像不太对，它是不是...啊，果然是要换牙了。”
飞蓬转换了一下位置让重楼来看。殷红口舌旁，那洁白的牙齿初看不觉，但仔细一看便觉得有些松动的迹象在里头。小兽撑不得多久就闭上了口，但重楼确然是看到了，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是何时知道，我已可自顾离去的？”飞蓬又取出块肉质稍细嫩些的。而后看向重楼，“我自认瞒的不错。”
说起这事，重楼来了劲。他先是大肆赞扬了飞蓬恢复虽然不快，但对于风灵的掌握速度却是远超旁人。而后才以短短一句“但此间到底为我所有，又如何能瞒过我的耳目！”总结。
飞蓬丝毫不提信是不信，他只颔首以示知道。之后极为干脆地低头向不知何时跑到了重楼身后的小兽招呼道：“你个小叛徒，给我过来！”
那团肉感十足的毛绒动了动，藏得更严实了些。
重楼虽不知飞蓬是如何看出来的，但他却是毫不心虚，甚至于还有闲心嘲笑飞蓬：“幼不幼稚，还对幼崽撒气。”
“上回这小家伙弄翻了你的招魂香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飞蓬不假思索地就反怼了回去，“我可不想被当初气到差点掀了整个山头的家伙这么说。”
提到这事，重楼的脸也有点黑。但他还是反驳道：“这两件事怎能相提并论！哼，别忘了，你原本是打算不告而别的。”
“既然要走，告别也只是徒增伤感。又何必强求呢！”
这话，是脱口而出。却是令得双方齐齐一愣。
半晌，飞蓬嫌弃麻烦般的扶额轻叹：“我可还想尽量能如旁人一般平静的游历一段时间...”
“......”这下轮到重楼沉默了，“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虽没有证据，但重楼依稀觉得，飞蓬说的就是那件事。
“你指的什么？”
飞蓬微弯唇角，露出一个在重楼看来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反问他。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立身在外详万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