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秋晚之

6、夜灯

　　钟家期从睡梦中挣扎出来时，屋里一片漆黑。
　　迷迷糊糊的脑子总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但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无法思考。
　　他伸手够着窗帘，扯起一角，天色还没大亮，天边泛着灰白色的光，难以分辨时间。
　　既然醒过来，就不会再睡过去，他没有这种习惯，虽然他总是长时间在床上瘫着，但清醒的时间还是居多。
　　于是他坐起来，探手摁下床头灯的开关，灯光却没有如约到来。
　　钟家期心下一个“咯噔”，彻底醒了。难道是停电？
　　不对，就算是停电了，屋子也不可能是黑的。
　　他回忆昨夜入睡前，客厅的那盏夜灯还是亮着的，此时夜灯的光本该由房门上的玻璃处透进来。然而现在，这盏夜灯似乎灭了。
　　他轻声下床，左手摸向床头柜底下藏着的匕首，握实了之后，挪向门口，轻轻转动门把。
　　寂静的凌晨，门把转动的声音虽小，却被放大无数倍。
　　忽然间，夜灯的光透进房间，一瞬间钟家期的眼睛捕捉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空气里。
　　他站在门边，按下大灯开关，日光灯的灯管闪了两下，还是亮了起来。他走向夜灯，灯泡依旧泛着微蓝的光，一切如常。
　　钟家期摸了摸灯的底座，印痕仍在，散着温热。
　　他细细打量灯泡里的灯丝，和昨夜入睡前一样，亮着二分之一。
　　钟家期长呼出一口气，站在夜灯前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颈，听着骨头发出的响声，莫名地放松，莫名的忧虑。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啊……”他抬指轻点灯泡，“你能不能争点气啊兄弟？”

　　常务会办公室，云岳正对着桌上的茶杯发呆。
　　旁观者的眼里，云岳主任这是在思考常务会和幕园的未来。
　　毕竟君上不知所踪，维护空间的能量随时有可能崩塌，云岳主任作为幕园主人以下第一人（并列），大概是现在最发愁的人了。
　　然而云岳确实只是在发呆，脑子里一片放空。
　　这具肉身的主能量体已经离体，若是还能思考，倒真会引来恐惧。
　　过了半柱香时间，云岳终于有了动作。他端起冷茶，一饮而尽。
　　冷茶的刺激让他的能量体和身体融合得似乎更快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主能量体夜探钟家期归来，跨越空间界限，消耗有些超负荷。
　　他摩挲了两下手指，方才自己没有实体，能量体凝出的触感不够完全，但钟家期客厅里那盏夜灯，着实有些古怪。
　　夜灯似乎并没有电源支持，那么灯光的来源就值得探寻了。
　　但是很确定的一点，夜灯的光和碎玉上的能量不是一个系统。
　　那么钟家期和闲来，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多深的联系？

　　“主任。”常务会秘书走到近前，唤了云岳一声，“我们和景湖月之间的通讯，好像断了。”
　　云岳转头，”什么原因？“
　　“目前还没检测出来，不能确定是跨空间的能量维持有间断，导致通讯链断裂，还是有外力介入，强行截断。”
　　“换备用通讯链，和景湖月之间的通讯必须时刻保持，同时监测景湖月的动向。”云岳顿了一下，“尤其是景湖月靠近钟家期的时候，全程录影，实时转播给我。”
　　“主任……”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强自镇定道，“在通讯断裂之前，景湖月刚刚敲开钟家期的房门。”

　　”大清早的妈你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或者跟爸去情人坡散步也……“钟家期猛地拉开门，话音顿住了，”怎么是你？“
　　景湖月笑得温婉，“前几天你把这东西落在后台了，我今天才得空给你送过来。”她扬了扬手上的小袋子，递过去。
　　“这什么东西？”钟家期毫不设防地伸手接过，脑中回想着去砚城大学那天自己身上还带了什么可以丢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有印象，他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个平安符。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江女士似乎是塞给他一个平安符，说是上个月钟先生去隔壁市交流的时候，跟着交流团去庙里参观，顺手给他求了一个。
　　他也就顺手塞口袋里了，大概那天掏东西时掉出来了吧。
　　钟家期把袋子放在玄关上，在边上摸了瓶矿泉水，递给景湖月，“谢谢你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景湖月也不接水，只微笑着看着钟家期，“我特地给你送东西，你都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钟家期也挑起嘴角，看她，“单身男人的屋子，不太适合非女朋友以外的异性单独进入吧？”
　　“那……”景湖月作思索状，“总不能用一瓶矿泉水就把我打发了吧？”
　　钟家期定定看了景湖月几秒钟，突然笑了，“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砰”地关上了门。
　　景湖月站在门口，看着墙上贴着的小广告打发时间，刚过五分钟，门又打开了。
　　钟家期换了身衣服，右手食指转着钥匙圈，“你上来的时候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子摆出来了吗？”见景湖月点头，又继续说，“走吧，请你吃早餐。”
　　二人正往楼下走，遇到江靳岳上楼，手上拎着菜。应是刚从菜市场买的，春菜菜叶上的水珠还在滚。
　　“小表哥你也住这？”钟家期率先打了招呼，暗自点着江靳岳的袋子：葱两根，春菜一袋，鸡蛋一盒，碎肉一小包，底下似乎还有，看不清了。
　　“小表哥你还自己开火啊，了不起！”钟家期竖起大拇指。
　　江靳岳没有理钟家期的问题，也忽略了他的夸奖大拇指，只看着景湖月，对钟家期说，“早饭吃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要下楼解决嘛。表哥一起啊？”钟家期客套地说，他这小表哥看来是没怎么习惯吃外食，估计会婉拒。
　　“可以，走吧。”江靳岳转身向楼下走，留下愣在原地的钟家期和始终保持微笑的景湖月。
　　“走吧。”景湖月笑着拉过钟家期继续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