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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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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就像女人绣花的线团,抽的线越来越长,团在脚边越滚越小,虚空里慢慢绣出了鲜艳的花朵物事,可明暗里总看不分明,不知是好是坏,但已绣了的线,却就收不回了。
这日午间惠筠叫厨房熬了碧油油的粳米粥,肉松卷子胡麻煎饼,再配上腐乳酸笋松花皮蛋等几色小菜,着下人分别端给老爷和太太,然后自己与二房、三房的自家妯娌几个,凑在一齐吃。
二房媳妇贵淑素来是个爱嚼舌根的,瞅瞅周围没有旁人,她就神神秘秘地探问:“你们最近听到下人们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惠筠摇头。
“有人说白杏姨娘的院子闹鬼呢!”
“吓,你也听说了?”三房媳妇文仪连忙接话:“我道是下人们捕风捉影混说的,不就是夜里送宵夜的丫头看见一个白影儿晃过去么,也没啥。”
“别以为,其实不止这些呢。”贵淑撇嘴:“那丫头看见杏树底下伸出一只人手,动作缓慢地招了几下,她还以为是叶子飘,可待走到跟前才看清,吓半死,食盒都丢地上了,姨娘她们家芬儿出来帮着捡起来的,可怪了,姨娘一出来那手就不见了。那丫头回去发了两日夜烧。”
文仪也压低了声音:“姨娘最近也越来越古怪了,那一日奶妈带着我家小宝走到她院子附近,也不是故意的,小宝就伸手想摘片叶子,她突然从屋里‘哗’地开门出来冲着奶妈发火,说她带小宝来这干什么,让她快走,别扰着她清净。”
“就是,以前姨娘都不这样,虽说是怀了身孕脾气会大点,可姨娘也未免有点过分。”贵淑用筷子挑着酸笋:“大嫂,你说呢?”
“这些话还是不要议论为好。”惠筠淡淡地止住她们的话,饭也吃完了,小凤端来茶:“奶奶,姨娘院里的井沿坍塌了,刚才老爷着人出去找工人呢,让小的通知太太、奶奶们暂时不要过去,以免生人撞见。”
“哦?”惠筠一愣:“知道了。”
“怎么连井沿也坍塌了,怕是什么怪事……”贵淑的嘴继续闲不住地说。
说来这些日子,白杏的腹部已经隆起,时已至夏,老爷便常在姨太这院里的葡萄架下乘凉,每日打水烹茶,也不见井边有什么异样,因此突然间井沿坍塌得真是奇了。听芬儿说,昨儿夜里伺候老爷姨太睡下,院子里起初没什么动静,她睡在外间的榻上,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院子里杏树上有‘哗啦哗啦’的声响,大约是个头较大的鸟落在树上扑扇翅膀,她起初也没在意,后来又听见似乎是水井里发出来一阵‘咕咚咕咚’的,就像壶里烧开了水的闷响,一直响个不停。她有点害怕,姨太也在屋里喊她,问院子里是怎么了,待她起身点起蜡烛走出去看,院子里却是黑漆漆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直到第二日早上她出去打水,就发现井沿都塌了,可夜里完全没有听见砖瓦碰撞的响声。
井边的碎砖石都被清理掉了,活儿很简单,准备好新砖再砌上就是,不过意外是其中一个工人在厚厚的绿苔里发现了一件奇特物件,一尾白玉雕琢,莹润通透的鱼儿。老爷称奇不已,拿来掂在手中,大小恰是个把玩件,且玉质应属最上乘,雕功精美,仔细想来,竟不知何年月何人弃之在这井底,使其不见天日如许久。
“想来底下埋有什么蹊跷?”大少爷李知行兴奋道:“整座西园里的井水本应是同一水源,地底下有以前哪家大户藏东西的地窖也未可知啊。爹,还挖么?”
老爷凝视着手中的玉鱼儿:“必是前人留下的吧,又或是先人之墓,既不属于我们家的,就不要叨扰了。”
大少爷有点失望,但自小家教甚严,不义之财不可取的道理也是明白的,便吩咐工人把砖砌好了事,然而白杏姨太太看见笑吟吟的老爷手里攥着白玉鱼儿,并说这是井里找见的稀罕物时,白杏姨太太突然瞪圆了双眸,手中的团扇也掉落地面,她赶紧低身去捡,但大了的肚子不方便,她险些一个踉跄跌倒,老爷赶紧过去搀起她:“你着什么急啊。”
“老爷,这东西……井里真的找到这样的东西?”
“是啊,你说怪不怪。”老爷的神色喜孜孜的,尤未发觉姨太的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