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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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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人贩子被顾彪一番动作消除大半的疑虑,扫了一下车厢四周,也没察觉任何不妥的地方。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放下心来,对旁边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渐渐放松了警惕,这一路上也不见她像其他孩子一样吵闹不休,倒是怪异的很。
他们火车也坐了一天了,也就是上车前喂她喝了一小碗加了东西的米糊,颠簸了这么久了,药效应该早过了,刚才醒过来两只眼睛直直地,人也显得傻呆呆的,估计是吓得不轻,难不成那个药的效力有那么大吗?
不管了,定是自己胡思乱想,心下觉得这车怎么走得这么慢,估摸着还得花半天时间才到,希望接下来就不要再出任何状况了,让他好好交了差事拿到该他拿的那部分钱就行了。
每行有每行的规矩,他们也分工明确,有踩点,撸人的,像自己这种也就是运货的,到了约定的地方交给中间联系的人,就不管剩下的什么事了。
男人摇头挥去脑中的疑虑。
他又一想,忙推了推身旁的女人,说道:“孩子这么久没上茅厕了,还不快去把把,要不尿身上,哪有衣服换洗。”
语气有点不耐烦。
女人赶忙哎了一声,收拾了一下毯子,搂着艾宁站起来,前后张望了一下,瞧了一下连接车厢那头的厕所,门口没啥人等着,便走上前去。
顾彪耳听八方,时刻留意着车厢那头的动静,在那男人一出声的时候,便已察觉些许,顿时两眼一亮,机会来了。
何不趁着那女人带孩子上厕所的工夫,只要他一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一个弱女子给制住,孩子不就可以得救了嘛。
但是他欣喜不过五秒钟,就耳听得那男人一脸不耐烦地呵斥道:
“这么慢,动作快点,我陪你去,真是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说罢,也跟着起身随着那女人一同前往,又帮着接过女人怀里的孩子,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副面冷心热,像是抹不开脸来疼爱孩子的大男人模样。
哎,这下功亏一篑,顾彪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哼,不过,再怎么样还是困兽之斗。
吴爷的这块旧万国表那就要派上用场了。
顾彪佯装休息,手下却暗暗用劲,袖子下悄悄扣着那块表,只等两人渐渐靠近时,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这头,吴爷见顾彪刹那间精神一振,就如一头虎视眈眈的花斑大猫,正瞄准着双眼中锁定的猎物,留意着身边一切细微的动静,虽然身形未动却全神贯注。
吴爷一瞧便知,肯定有情况发生。
眯眼抬头一看,倒是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向他们窝坐的方向走来,男的有点邋遢,倒是殷勤地帮身旁的女人搂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孩子的脸被捂在男人胸口,看不清楚面目,小身体有点僵硬却一点也不挣扎,那双垂在男人灰色衣角边的纤小娇嫩的小手上还隐隐带着肉肉的小窝,如葱根般的细手指此刻却紧紧握成一个核桃大的拳头,随着男人走动而轻轻摇摆,愈发衬着孩子娇小可怜,那么无依无靠,只露出个毛茸茸短发的后脑勺。
吴爷看着心里早已柔软的一沓糊涂,想到顾彪说起的被拐卖的孩子,一定是了,应该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贪玩的年纪,如今却遭遇厄运,未免让人感叹世事坎坷,怜惜之余恨不得将那人贩子暴打一顿出一口恶气。
只见那男人另一手挽着女人的肩膀携着走去厕所间,结伴同行的样子倒看起来是个体贴照顾的同志,却一细看就会发觉男人托着孩子的手臂用劲颇大,手背上都有隐隐青筋凸起,眼神也飘忽不定,时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一圈,目光也显得有些小意猥琐。
顾彪看了一眼坐在对过的吴爷,眼神接着又朝厕所掠过去,抿了抿嘴。
吴爷会意,一手撑着车厢墙壁一手揉按着腰部慢吞吞地直起身子,艰难无比,颤巍巍的一付不堪舟车劳累的模样,嘴里还低声叨念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好一会才站定,佝偻着身体指着顾彪说,“快,快扶我一下,赶紧的,这上了年纪就憋不住!”还没等顾彪扶上来,身子便往厕所那边倾,一副尿急的样子。
顾彪知音闻雅。
“叔,您慢着点,别急,我扶您去。”便立马起身一伸手将吴爷虚扶着,两人搀扶着也往厕所走去。
随着车厢晃晃悠悠十来步的路很快到了,厕所的金属拉门门此刻紧密着,门口,那男人正歪着身子无赖地等着,要不是厕所狭小估计他也一同进去了。
吴爷哼哼唧唧,脸色焦急无措之色溢于言表,实在耐不住了,开口对守在门口的男人请求道:
“小兄弟,不好意思,人有三急,实在是年纪大了,等不及,打个商量呗,让老头子先方便方便,对不住啦!”
不等男人回答,吴爷便急不可耐地去敲厕所的门,“大妹子,大妹子,好了没?行个方便,哎吆吆,不行了,不行了……”话说到一半,似是肚子一阵翻腾,捂着肚子的手就匆匆去拉厕所门。
守在门口的男人顿时瞪着眼睛,看到吴爷伸手要开门,心中一惊,心里难以名状的恐惧和不安按捺不住窜了出来,直顶脑门,顿时满脸通红,抬手就将正要拉开门的吴爷一把拉住,斥责道:“哎,哎,你这是做甚,没看到有人在里面吗?懂不懂先来后到,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事!”
吴爷被突如其来拉拽的力道撞了个踉跄,身子忙不迭地往外侧一歪,突地倒在过道里,嘴里一阵痛苦地高呼着,“啊!啊!”看样子跌地不轻。
男人看到这一幕反倒是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自己还在半空中的双手,啥时我的力气这么大了,刚刚也没用多大力气啊,看着倒在地上的吴爷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懊恼为啥不让着点,又不是大不了的事!
身旁未发一语的顾彪此时却箭步向前,钢筋铁骨般的手一下子紧握住那男人还在犹豫无措的手腕,厉声喝道。
“你干什么!”
一喝之下,趁男人发愣,目光还在注意倒地不起的吴爷,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顾彪悄悄地不留痕迹凑近男人身体,将手中扣着着手表轻轻放进男人下摆的口袋中,又匆忙收回手,去搀扶地上的吴爷,脸上愤恨异常。
周围听到吵闹声和有人倒地呻吟的动静而探头张望的人们,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凑拢过来,一副好奇发生什么事情的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
男人毫无察觉顾彪的一番动作,此时因着被众人指指点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百口莫辩,难不成说是不让老头上厕所所以推搡了对方一下!
还是说不让老头接近厕所门口,怕他发现个一二,其中有鬼!
无论哪个理由都站不住脚啊?
顾彪这一招隔空放物的行云流水般做下来,又是背对着那些张头探脑的看热闹的乘客。
根本没有人发现这其中顾彪在那男人上衣口袋里放了东西的破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躺在地上哼哼地吴爷给吸引了。
他对着吴爷一阵挑眉,示意事情已办妥,就等他了,对于吴爷刚才这一番倒地不起的动作真是自叹不如,跟真的一样。
“你这年纪轻轻的,让一下人家老人又怎么啦,还动粗,不像话?”
“是的,是的,这么没礼貌!”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道。
吴爷会意,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哼哼唧唧的,又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撑了好几把也没把自己撑起来,脸色表情也愈发狰狞起来。
男人站得近,看得自是一清二楚,腹诽道,难不成还真摔着了,这么大岁数可不经摔啊,不对啊,自己根本没用多大劲。
愣了愣,我还不信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男人于是声色俱历地喝道:
“什么推人,是他自己摔的,管我什么事,总得有个先来后道的理吧,还能赖我身上,真是的,大家别起哄了!”
可别忘了,谁话多,声音大,谁就可能是做贼心虚。
不明就理热心肠的人多,围观群众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明明都有听到刚才的争执声,看到这会吴爷倒地不起,这受伤的人还没开口说话哪,你一个年轻同志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一切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大伙听着这话,心中对这男人的无耻行径愈发不满。
男人觉得事发突然,事情也脱离他的掌控,有些不安,对着几个看热闹的明显充满嫌恶眼神的乘客,不由地心发慌,匆忙掩饰自己的情绪。
背过身子,重重拍了拍厕所的门,朝里面喊到:
“我说,好了没,尿个尿,这么慢,好了赶紧出来。”语气里满是烦躁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无从察觉的不安。
狭窄的厕所里,女人嘴里嘘嘘的催着,艾宁看着脚底下一堆黄白之物,屎尿臭哄哄一阵腹内一阵翻腾,实在是肚子空空如也,不然肯定是一阵大吐,于是涨红脸憋着气,压着心中的恶心,好不容易才淅淅沥沥尿出来。
女人对厕所的这番状况也习以为常,与乡下农村的旱厕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端着艾宁把好尿,给她拎好裤头,往角落一放,门都锁住了,也不怕她小孩子跑了,何况那所谓的男人还在门口等着哪。
女人想着一样进来厕所了也方便方便,刚解了裤腰带,往头颈里一挂,刚想蹲下身子,就耳听着门外一阵喧哗,怕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心里一阵焦急,顾不得已有的尿意,系好裤子,弯腰一把把艾宁搂在怀里,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拉开插销推门出来。
女人推开厕所门出来,见着的就是这副闹哄哄的场面。
那位名义上的自家男人,正一脸愤恨,神情激奋,举起的手还高扬着保持着敲门的动作,见她抱着孩子出来,一把揪住她胳膊,想要将她拉回座位去。
女人看着男人焦急不堪的模样,心下大惊,不会是东窗事发了,正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一路上本来就是担惊受怕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好不容易眯上眼梦里也都是半道窜出人喊着抓坏蛋,被人扭着要送公安。
抬头看到车厢有几位起身探头的乘客指指点点说着不应该,做人不地道的话语。
见他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相貌堂堂的健壮汉子,凌然正气,面对着她,一副兴师问罪下一刻就要掏出手铐来的样子。
这几天本来就是提心吊胆恨悔不该当初为了一口饱饭答应男人做这种损人害己的事。
耳边又听到这男子横眉冷眼地厉声喝道:
“你做的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吧,倒是说说看,哪里冤枉你!”
咯噔一下,紧绷的心弦禁不住断了,双脚一软便带着艾宁一道瘫倒下来,灰败之色溢于言表,闭着眼睛嘴里干嚎着:
“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他,是他拐了人家孩子去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车轮的咔擦声回荡在空气里。
所有人包括顾彪和吴爷都被女人的一番话给惊住了,这叫啥来着,恶人自有恶报!
顾彪也哭笑不得,他想着来一处抓小偷的戏,刚放好了鱼钩,大鱼却自己跳进他的鱼篓里来了。
男人当场石化,怎么回事,这娘们魔怔了吗?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忙慌里慌张地着去拉地上的女人,厉声叫骂到:
“疯婆子,胡言乱语什么,干紧给老子起来。再喊,看我不打你…”
话没说完,就一巴掌呼了过去,想让女人闭上臭嘴,惊慌失措之下也忘了顾及别的。
半空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拦住,顺势一拧,反手就将他狠狠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顾彪见此机会难得,瞄准时机二话不说,一个擒拿手,轻轻松松便制服住了男人。
一面掏出随身携带的手铐,一面对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乘客表明他的身份,公安执行任务。
又吩咐看热闹的众人,赶紧去报列车警务室,车上有人贩子拐孩子。
女人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一听这话,面露死灰,彻底无望瘫坐无语。
吴爷趁顾彪动手之际,一改刚才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样子,毫不费力的起身站起来,拍了拍他为了见老友穿的压箱底的大衣上的灰尘。
手脚利索地几步上前就走到已呆若泥塑愣坐的女人身边,将困在女人的怀里小艾宁给轻轻搂住,手下暗暗用巧力让她脱离女人的胳膊。
艾宁被吴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缩成一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轻轻抱起来,拥入一个陌生的怀抱,宽厚温暖,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别怕,别怕,没事,安全了”艾宁听着这番柔声安慰的话语,感受到厚实的手掌暖暖在她头顶摩挲,抬眼望向吴爷,小脸却露出忧虑困惑的模样,这么就被救出来了吗,再也压抑不住心里涌起的酸楚。
她从睁眼清醒面对这番惊天的变故,面对人贩子默默的隐忍,所有的不安惊惶于是统统化作大颗的眼泪,扑簌簌从眼眶中滚落,划过白皙稚嫩的面庞,滑入衣领。
吴爷一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从来没和这么小的娃娃打过交道,急急忙忙地伸手从口袋里掏了帕子来给艾宁擦拭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