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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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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已近饭点,旅途中的乘客也各自解决起他们的晚饭来,有随身带的糕点饼干之类的,在茶水房接点热水,对付一顿就成了,出门在外也不讲究,填饱肚子就成了。
也有的乘客觉着也不差那几块钱,还是去餐车吃点热乎乎的饭菜,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郝卫国也觉着有点饿,便起身伸手将上面行李架上属于他的包打开,从中翻出一个铝制饭盒沉沉的似装满了饭菜,又翻出一包鼓鼓的袋子,揣到怀里,急急理好行李拉好袋子。
然后又重新蹲回到他的座位上面,他裤腰上拴着的一串钥匙,随着他的起落,哗啦啦作响。
是的,您没看错,是蹲。
郝卫国那双穿着军绿色袜子的脚丫子明晃晃地蹲在座位上,一脚一处的大红补丁更是吸引人眼球,一串钥匙上下作响。
不难发现此时物资紧缺,身上两件衣服难免缝缝补补穿三年,破了有啥要紧的,补补再三年,充分发挥人民群众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
他嘻嘻笑了一下,不大好意思解释到:“没办法,老家习惯了,不蹲着,吃不下饭!”
将他手里的东西放在隔在中间的桌板上,饭盒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糙米饭一角上堆了炒咸菜略带几条肉丝,米饭上铺着好几块肥瘦相间的腊肉片,煎得金黄油亮的,一看就像流口水,塑料袋里装了自家炒的毛豆子,郝卫国拆开袋子哗哗倒了些在打开的饭盒盖子上,很客气地招呼对面的男人一起来点。
男人捻了两粒豆子,装作要吃的样子,抬头与郝卫国聊起家常,做什么的,在哪上学,家里什么情况啊!
两人一来一往的,男人丝毫不留痕迹把郝卫国的家底掏了底朝天。而对郝卫国的问题却一两拨三斤地东扯西掰,要不就虚虚实实的敷衍几句。
郝卫国家境一般,但是家里长子长孙,颇受重视。学□□,但还是复读了两年终于去年考上西安的一所农校大专,三年制的又包分配,意味着他毕业就会有一分稳定的工作,承载着全家人对他跳出农村吃上商品粮的巨大期盼。
北方学校开学较晚,寒假一结束他就从农村家里出来赶着时间搭火车回校读书去。
如今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粮食也紧巴巴的,但为了他在火车上能有可口的饭吃,把过年尽量省着的肉菜留着打包给他带车上吃,母亲还偷偷炒了一袋子豆子塞给他当零嘴吃吃。
说话间,火车拉着响笛开始慢慢的减速,车厢广播此时开始播报,在一首东方红的歌曲后,高昂的女高音开始播讲“同志们,我们即将到站的就是南京站,历史上…”
艾宁竖着耳朵听着旁边男人的交谈,从中搜集线索,分配,工作,那应该是她出生前的时候,大概是80年代吧,还算不是太惨,雪上加霜穿到不知名的年代。
艾宁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逃脱,最简单的就是喊救命,找人帮忙。但是这也要看对象的,得找准了才行。如果她贸贸然,喊起来,即使是有列车员乘警在场,要是这对男女想好了万全的对策,万一火车上还有接应的人,仅靠她一个黄口小儿,大家都觉得她这么点年纪话都说不利索,还能让别人信服!
现在都有当街抢孩子,一伙人装婆婆老公亲戚合着演一出戏,让围观的群众个个都以为只是家里吵架,夫妻闹矛盾,孩子生生从亲人手里被抱走,真正是有口说不清,还有被不明真相的人拉架等等。
艾宁恨恨地,捏紧拳头,暗暗下决心,告诫自己,不要急,千万不要急!
一定要一击击中,看样子,这对男女也不是第一次作案,弄不好他们一看不对劲都再给她下点猛药,她可就甭想再见到自由太阳了。
艾宁尽量让她身体不要弄出大动作来,微微侧脸小心翼翼得打量四周,看看车上有没有可以求助的。既然她身小力薄,不可能靠自己逃脱,那只有求救一条路,必须得看准,问什么人才合适,能最大把握逃脱?
此时艾宁所在的一节车厢内,硬座上都坐满了旅客,中间的过道也零星或靠着站着几位,上面的行李架杂七杂八的堆满了东西,旅行包,布袋,麻袋网兜箩筐,也装满了意想不到的东西,这一大瓮腌菜坛子也亏他们能拎上来!还有一对鸡鸭,这是去走娘家吗?
满满的车厢里,坐着站着,艾宁小心的遮掩着,每次抬眼尽量不让身边的男女起疑心,以最小的动作观察起每位乘客来,哪位符合她的条件。
有年轻的,估计是外出上学,不行不行,社会经验不足,就比如对面郝卫国似的,一根烟就被收买了,男人两三句话便被掏了家底,淘汰!
有点岁数的,多少都是一口地方方言,估计艾宁把救命喊破喉咙他们能听得懂还是个问题,这孩子叫唤得是啥?
艾宁花了一番功夫,愣是没找到理想可以求助的对象,又担心男女发觉她的小动作。
忙收回视线,闭上眼睛,不发一语,装作想要再入睡的样子,但是她脸上紧蹙的眉头和不停颤抖的眼睫毛泄露了主人的紧张与害怕。
出于警惕,每当火车广播提示火车即将靠站的时候,男人就会早早吩咐让女人给艾宁带好口罩帽子,裹紧毯子,这样一来任谁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男人心头乱乱的,隐隐有点不安,不放心地又瞧了艾宁两眼,发现她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又睡着了。心里有点低估担忧刚才女人问起的事情,难不成真的是药下多了,不会像女人说的吃出事变傻了吧!
这一犹豫,男人便没再给艾宁吃安定药片。
冥冥中让艾宁逃过一劫。
火车悠悠停稳,站台边,准备搭乘这列火车的人们早已排起队伍在初春的寒风中等待着上车。
南京站是大站,停靠时间为十分钟,车厢也有不少乘客嫌火车拥挤密闭,也不顾外面春寒料峭,下车活动活动抽支烟,而在这站要下车的几位就早已焦急地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候在车门口了。
一眼望去众人都着朴穿着素颜色灰暗,款式也非常类似通常是衬衫和翻领四口袋的列宁装,看了一圈不曾见到鲜亮颜色,花花绿绿的新潮式样。
仅有的特列是车厢座位后排有一位穿着厚军夹克大衣,头发光鲜的三十来岁男子,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可能就是流行一时的□□眼镜吧,还有一个小标签在镜片上哪!艾宁瞄了一下此时的窗外,天色早就漆黑如墨,怎么也用不到墨镜啊。
那一位衣着光鲜,一看就是经常南来北往做生意跑买卖的,只要有魄力敢闯,南边广州的东西随便批过来牛仔裤夹克磁带录音机,手表烟酒,都能一抢而空,不带讨价还价的。
头发梳得油光发亮通通朝向脑后,整的十分洋气新潮,正热情高昂与周围几位乘客高谈阔论,兴奋地口水沫子齐飞,声音闹哄哄的。
艾宁听到他们谈论五湖四海,哪里好玩,哪里景色秀丽。
只听得那位油背头满脸红光,声音高亢,“要说哪里好玩,我跑过的地方,印象最深的就要属海南的天涯海角,那个水蓝天青,椰子鸡那个鲜美滑嫩,说起来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听得众人应声附和,喔,真的啊,有机会还是要多跑跑看看,祖国大江山水…
虽然这些话油背头带着自我炫耀的成分在,但是他身上价格不菲的夹克衫牛仔裤,手上亮闪闪的手表,无一都是此时众人无比羡慕的对象。
仔细看油背头脸上笑容满面,嘴上好话连连,眼底却无笑意有的是戒备和防范,不管刚才是多热情的话题,聊得多么投机。当众人问起他做什么买卖之类稍有触及其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便打个哈哈躲过去,一丝口风也不露。
真正见人说人话,可见小心谨慎,与他衣着光鲜大喇喇展示自己是个款爷表象完全相反,同时又享受众人的羡慕追捧。这种人就是如今情商高的代表,擅长与人沟通打交道,乍一接触之下,看上去为人热情,称兄道弟有义气,其实他最看重对的还是他自己,如果一旦涉及到利益金钱,二话不说能在别人身后插刀陷害的就是这种人了。
看着机灵,要是碰到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估计逃跑都来不及,说不上自私,只是爱惜羽毛。
艾宁想着她这条小命可不放心交给油背头这种人。
万一求救不成功,她可不就被这对人贩子死死看住,就不会再有可能像现在这样的便宜机会,又没下药又没用绳捆绑住,要是错过火车上的这一线机会成功逃走,她人小力薄,艾宁一点也没把握可以寻得逃出升天,只有趁现在找寻一位可靠的求助者,万万不可着急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