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言笑默哭

8、经年归是谁

　　转眼五年，云儿已然嫁了，唐小姐也绾起妇人的发髻，免得许多热心人徒费口舌。
　　她仍旧走南闯北，并不与人深交，若被问起家事，一句话便能搪塞。
　　日子平静如水，没有什么不好。

　　这一天在一座小镇，唐小姐刚回客店就见店家的小儿子兴冲冲的迎过来道：“姐姐，有个姐姐找你，在你屋里等着哩！”
　　唐小姐有些疑惑，向他笑着点了点头，脚步不觉慢下来。
　　少年难掩兴奋的神色，见她迟疑，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长的特别漂亮！穿一身红……”

　　唐小姐一惊，顾不得他还要说什么，匆忙往楼上跑。
　　来到门前却生了胆怯，但也只停下一瞬，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

　　屋里站着一个人，果然是穿了一身红衣，像一朵沾着晨露的石榴花，鲜妍娇嫩，光彩照亮了整个屋子。
　　然而这不是她心底那一抹红，这不是她。

　　唐小姐心里一窒，苦涩的滋味漫溢出来，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望。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生荒唐，竟还存着那样的期望。

　　屋里的姑娘这时抬头望过来，一双水灵清亮的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你是唐薇？”
　　唐小姐张了张口，许久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笑了笑，道：“是我，你是谁？”
　　姑娘没有介绍自己，只是突兀的道：“雪颜和我有点交情，我本想留她一点残魂，让她在草芥飞萤间轮回，慢慢再塑魂魄，她却不肯，只求我照看你一点。”

　　唐小姐怔住了，猛然听到雪颜的名字，心神震荡的简直听不见后面的话。

　　姑娘又道：“我答应了她，却不能总在你身边，就给你弄了个物件。”
　　她伸出手慢慢张开，掌中现出一只碧绿的玉管，正是当年唐小姐送给雪颜的那一只。
　　“她以前做了面假镜子给我，为了不叫我识破，附了一缕元神。我将她元神移到这玉管上，再给一点灵力，让她有个灵体……”

　　唐小姐呆愣愣的盯着玉管，恍惚的问：“那雪颜……”
　　她没有问完，她毕竟还是都听见了，也听懂了。

　　姑娘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有一点被打断的不悦，又有一点怜悯：“她罪证确凿，当然已经伏诛，魂魄都消散了。”

　　唐小姐垂下眼，没有再说什么。
　　尽管从不这样想，但这并不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姑娘顿了顿，很快又道：“这个就给你了，你可以和她说说话，有事也可以让她找我。”
　　“她本来就是她，虽然差了一百多年的记忆，但她也看了你们相处的经过……就当个念想吧！”
　　说罢，姑娘手指微动，那玉管便落进了唐小姐的手里。

　　唐小姐看着玉管，又抬头看向那姑娘。
　　姑娘微一点头：“你唤她试试。”
　　唐小姐心中百味呈杂，艰难的轻唤了一声：“雪颜……”
　　玉管上忽有光华一晃而过，唐小姐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觉眼前一片红霞飘落，几步外已现出一个虚影，那身形眉目，宛然便是雪颜。

　　唐小姐脑中嗡然作响，此时是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有些模糊却又十分清晰的身影，瞬间撕碎了时间与勇气给予她的所有力量。
　　那一段最鲜明也最残酷的记忆全部被推到眼前，那一个不敢想起又不曾片刻忘记的人也终于重现。

　　可是，雪颜已经不在了啊！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夜晚，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去她身边，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一次席卷而来。
　　仿佛又是分别后的日日夜夜，不经意间便有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一角红色，塞满她的心，又挖空了她的心。无数次，她徒然的想抓住那些影子，又徒然的想抛下所有的回忆。

　　唐小姐再看见眼前的景象已不知过去多久，她抹去眼里的泪水，疲惫到麻木。
　　玉管还攥在她手心，那姑娘已然离去，而那“雪颜”正抱臂坐在桌上，表情复杂的盯着她看。

　　唐小姐也回望她，看那双熟悉的美丽的眼睛，带着陌生的奇异的神情。
　　唐小姐忍不住笑了笑，十足嘲讽。
　　她笑自己太清醒，她就是知道，这个雪颜虽然就是雪颜，却不是她的雪颜，也永远不会变成她的雪颜。
　　她爱上的不是太阳，是落日前最绚丽的一抹红霞。
　　现在霞光散去，看着太阳虽然亲切，却也灼痛了她的眼睛。

　　唐小姐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雪颜，她甚至不想再唤她一声雪颜。

　　这时，这雪颜却好像误会了这个笑，她忽然跳下桌子，愤愤的来回踱了几步，再转向唐小姐已是一脸的傲慢：“她既然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可能把我收回去，我就是我自己，不再是她了。”
　　她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我就叫管灵。你可以看着我想她，但你最好不要指望别的，毕竟，”她一挑眉，眼波流转之间，颇有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喜欢你，反正我不会喜欢。”

　　唐小姐静静的听她说话，想起雪颜曾经说过，她变了许多。
　　她还曾希望她不曾改变，永远快乐轻狂。
　　莫非她以前就是这样？
　　唐小姐不觉一笑。

　　然而她一笑，这个雪颜，或者说管灵却又被冒犯到，更是炸了毛：“我盯着那面破镜子看了十几天，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好，那个蠢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儿！”
　　她这样侮辱雪颜，唐小姐自然不悦，她沉了脸刚要说什么，却又意识到另外几个字：“你看了十几天？”
　　管灵即刻了然，嗤笑一声，道：“你以为的初见，其实已经是第四次的初见了！”

　　唐小姐一愣。

　　管灵拧着眉望着她，像是厌烦又像是无奈的摆了摆手，却是很轻的叹了口气：“她可不是一开始就想让你留着记忆，但她，鬼使神差的，后来就受不了再被你忘记。最后她不愿意再入轮回，也是知道来不及再遇见你了。她引诱你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手到擒来，我就是想不通，她怎么会那么当真呢！”

　　原来她从没有完全懂她。
　　好在她也尽了全力，没有辜负。
　　唐小姐沉默良久，终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你先回去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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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竟然拖到10月份，真是蛮过分的。。。这结局也是蛮过分的，大家想骂就骂吧。。。
感谢清风游、嘟嘟和波浪号君的地雷，感谢英专&日专的高材生?!和绿妖草的营养液，还有所有留言支持我的姑娘~
下一篇准备写的是去年秋天就想开的一篇文，封面我都做好了~去年已经写了差不多三万字，然后就卡了，而我一点儿也不意外。。。等我理顺思路，改好存货，写完第一部分，就贴出来~
前一阵子感冒特别严重，两三个星期都过得很惨，秋天了，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