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传》toli

5、灵溪阁

　　初夏的夜终于褪去恼人的燥热。江无痕郁闷地拿起身边的小石子，发泄一般地投下去，听到“咕咚”一声，溅起地水花有几尺高才高兴。
　　江良译本是想帮他收拾收拾路上带的行李，远远望向江无痕所在的房间却不见一丝亮光，想着这么早他也不会睡了，定是在一边生闷气。刚走到湖边便看到侄子往水里一个劲儿的扔石子。
　　“哗啦”江无痕也不知使了多大劲，水花直接溅到了他小叔的脸上。别的没看到，他小叔在他眼里可是不能受一点委屈的。
　　“小叔！”刚才还皱着眉一副恨恼样子的江无痕心疼的跑到江良译的身边。拽着袖口轻轻给他小叔擦干净。
　　“不碍事。”江良译知道他是无心的，也不责怪他。“怎么，恼成这样子。”
　　江无痕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感觉眼前的人看一眼少一眼。
　　“小叔可是嫌我烦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侄儿，我怎么会嫌你烦？我在这冷清的城北住着，也只有你愿意陪我说说话，疼你爱你还来不及。”
　　江无痕的脸瞬间通红，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了些埋怨，“那就让我跟着你，我一辈子没出息都没关系，跟着那个谢渊也学不到什么。”
　　“净胡说！我近日还要闭关，你天天给我出去惹事生非，我闭关之后你还不得把我这兰屿阁拆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乖乖待着。”若是有尾巴，江无痕的尾巴此刻一定是摇着的。
　　“痕儿。听话，这一次跟着子由出去见识见识，回来后，不论你说什么，要什么，我都许你。这样可好？”
　　江无痕深情地看着江良译的脸，心里想着的就是哪一天和他的叔伯们脱离关系，然后带着自家小叔隐居山林。
　　“当时赶我去井合塘时也说的是这样的话。”他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去跟着师傅念书时，江良译便许过这么个诺言。他回来后说要跟在小叔身边，江良译把他从江政忻那里接过来，后来便一直住在栏屿阁。“那这次，等我回来了，我和小叔就跟江家脱离关系，归隐山林。”
　　江良译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他这个侄儿是怕他受江家其他叔伯妒害。微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那时候，江无痕只当是要跟一个浪荡子出去晃荡个把月，回来之后便能和小叔自由自在下去。但是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恨透了这次出行。
　　第二日启程时，江无痕抱着江良译死活不走。被谢渊一气之下直接拎起领子施了定身术甩上马车，然后驾着马飞奔出城。
　　江无痕一路上气得直骂，问候了几百遍谢渊的父母及祖宗十八代。谢渊不为所动，倒是驾马车的车夫不乐意了，一路上驾个车不知被多少人以异样的眼光看过。
　　“谢少爷，要不您和江二少说说，让他别骂了。”
　　“随他去。”
　　出了蟠龙郡，马蹄子前脚刚踏进白泽族的领地。谢渊就让车夫停车，自己上车后看到脸气的通红，嘴唇干裂的江无痕，警告道。“白泽族境内，你老实点。否则我就施法夺了你的声音，别说是骂人，就是要解手，我也听不见。到时候你要是不嫌弃丢人那就就地解决。”
　　江无痕想着自己尿裤子的场景，瞬间老实了很多。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这么怕我喊啊？不是之前还说随我去吗？莫不是附近有什么你在乎的人？”
　　这一句话可讲到了谢渊的要害。
　　白泽族宗主之女钟离，是谢渊的未婚妻。白泽族司医，因为不是四神兽后裔，因此除了救死扶伤的医疗法术,也不会其他术法。当年青龙族瘟疫，若不是白泽族宗主救治，数万青龙族族人都要死在瘟疫之下。钟离不是白泽族法术最高的，但却在小小年纪与父亲一起奔波于各族，救死扶伤。
　　瘟疫过后，父亲设宴款待白泽钟氏，谢渊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钟离的。是一个扎着简单马尾，穿一袭白衣的女孩子，面容虽然清秀，却太过冷淡，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悲喜。
　　小小年纪便是这副表情，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他尝试过和小姑娘寒暄，抛过去的话，却始终不见对方接。只是自己自言自语的十分尴尬。
　　两人的亲事是双方父母定下的。谢渊纵使骨子里叛逆，但对自己父母却从未忤逆过。订了亲便定了。
　　谢渊此次路过白泽族领地，并不希望钟离知道自己来了，却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半年不见，总是疏离的。
　　赶路赶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白泽族主城，一路上虽然没再听到江无痕开骂，但是絮絮叨叨，也甚为烦人。
　　“姓谢的，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面！”
　　“哎哎哎！刚刚走过去的姑娘真好看！谢渊你看到了没有！”
　　“马车走慢点行不行，山路这么颠簸，我屁股都要被颠坏了。”
　　谢渊没有同他再说话，他的需求倒是一一满足了。肚子饿了就路边买了端碗面给他，谢渊刚一解开他的定身术，江无痕便如利箭一般冲出去，谢渊顺手飞速抓住江无痕的衣角，轻轻抖动手腕将他扯回来。
　　“这里离你江家虽然不太远，徒步回去也要几日。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还想回去？怕是一身衣服都当了，也换不了几个馒头。”
　　“几日而已，又饿不死我。”
　　“你这少爷的做派，受不了一点苦，也不知良译为你收了多少烂摊子，才能让你养尊处优这么久。若是再想逃，我就饿你个两三天，直到你没力气跑为止。”说完便将面端到江无痕面前。“吃吗？”
　　“吃。”江无痕想想这面又和他没仇没怨，断不是他撒气的源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一会儿到了城里灵溪阁，你和我去一趟。”
　　“做什么？”
　　“白泽族的灵溪阁是整个大陆最好的法器行。和我一起出行若是没有法器护身，怕是会有危险。”
　　“蟠龙族司音，其他打打杀杀的术法，我可学不会。”吃面的时候江无痕抬头看了一眼谢渊。“我可不像你，命好投了个青龙族的胎。”
　　谢渊道：“你小叔既然嘱托了我，我定会一切办的周全。”
　　大概又走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谢渊撩开帘子，下车后刚准备走进去，就听见江无痕直叨叨什么“腿麻了，走不动了。”
　　谢少爷无奈地撇撇嘴，把他扶下马车。“跟个大姑娘似的。”
　　江无痕无赖地一笑，“那我可攀上了个如意郎君。”
　　灵溪阁地老板据说是白泽族的一位道人，虽白泽族世代行医，修道人也应不问世事，唯独这位老板喜爱搜集天下奇珍异宝。获得的钱财也全部给白泽族购买药材。
　　谢渊一进门，便被店里的掌柜认了出来。想必是这里的常客。
　　“谢公子今日是要购些什么？”
　　“带他来看看蟠龙族的法器。”
　　掌柜的奉承道，“谢少爷和蟠龙族公子结交甚厚，我记得之前您也送了一位蟠龙族公子一支玉箫……”
　　谢渊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带我去看看吧，你这里可有新上什么宝贝。”
　　江无痕看热闹地跟在谢渊身后，周围的楠木架子上摆着玲琅满目的法器，有穷奇族翼骨制成的骨鞭，饕餮族利齿磨成的弯刀。看来看去所有法器竟然都是……都是各族宗族尸骨原形制成。这哪是法器屋，明明就是一间墓室！
　　江无痕拉住谢渊，“这屋子有些诡异。怎么这些东西都是人的尸骸……”
　　“上好的法器之所以有灵性，便是继承了先人的灵力。这也是灵溪阁法器与其他法器不一样的地方。”
　　“也不怕被死人的怨气缠上。”
　　“那到不会，这法器行的主人自然会为每一件法器除了怨气。”
　　掌柜领谢渊来到了蟠龙族的乐器角落。江无痕却被一个小小的匣子吸引住了，匣子上好大一颗夜明珠，璀璨得晃眼。
　　江无痕好奇地打开。
　　一阵女人悠扬的哼唱从匣中传唱出来，起初声音平静甜美，哼唱声虽小也引起了谢渊注意。
　　谢渊急忙大喝一声，“江无痕！把匣子关上！”
　　回头间却已见江无痕双目无神，仿若灵魂被人抽离一般，店家老板慌忙捂着耳朵大叫，“少爷！快捂着耳朵！”
　　谢渊一个飞身越过摆满法器的长桌，双手堵住江无痕的耳朵，突然一瞬间，匣子中如同爆炸一般传来女人凄厉的嘶吼，尖锐的歌声化成无形的风刃直接飞向江无痕。谢渊护住江无痕将他扑到在地，耳膜在刚才的声波攻击之下已经破裂，汩汩鲜血从谢渊耳朵中流出。
　　谢渊掏出袖中的利剑将接二连三飞袭过来的风刃劈开，气流吹乱了他原本服帖的头发。在最后一个音节唱出之时，法器行的所有灵器开始共鸣，原本寄宿在法器上安稳的生灵开始躁动不安。
　　若是这些生灵觉醒了，天下势必会大乱。谢渊将自己的灵气注入剑中，怀中抱着尚未清醒的江无痕。用尽全身气力，将剑投了出去，飞剑刺破巨大的风刃，径直飞向宝匣。“哐当”一声，匣子被劈成了两半。歌声戛然而止。
　　散碎的风刃被谢渊散出的灵气形成的灵气罩所阻挡。在他怀里的江无痕毫发无伤。
　　等江无痕清醒过来，看见一脸憔悴的谢渊抱着他，身边一片狼藉，他一脸茫然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是地震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战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谢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
　　谢渊眼前一片模糊，怕是刚刚有风刃击碎片划过了眼睛，时隐时现的疼痛和眼前张牙舞爪模模糊糊的轮廓告诉他江无痕又在叨叨个没完，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江无痕……”他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江无痕一愣，他与谢渊相处时间不长，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谢渊。别说是他，就算是江良译也没见过他如此虚弱。
　　“谢渊，你……你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