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罐上的蝸牛》刘千僡

7、少爺勞工

　　伴著鳥鳴聲的早晨，我試着努力的和『惰性』拉扯，只是這場『拔河賽』似乎它更勝一籌，完敗的我最後還是把頭埋回了枕頭堆裡，繼續呼呼大睡。也許是太累了，眼睛一開一合睡意就更濃了。

　　“不行！不行！”

　　迷迷糊糊中我開始念叨起來，今天可不行賴床，我可是答應了爺爺要和他去小李那裡撈泥鰍的，這種好玩的家庭活動怎麼可以被『惰性』取代。我跳下床門一開，爺爺和林尚爾就坐在那長長的餐桌上用早餐。看見他才想起他昨天已經來了，不過一個晚上我怎麼就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你比我還早起。”

　　我看着林尚爾，還真的不太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他忽然起身走到面前，舉著那塊楠木。

　　“是你給我吧！”

　　我點點頭，打了個哈欠。

　　“昨晚因為沒有這塊楠木所以沒睡好吧！你不用給我的。”

　　他說。
　　我又打了個哈欠。上半夜確實因為蚊子大軍而沒有好好入睡，但噴了些蚊油以後就好多了。

　　“尚爾，爺爺待會給你弄一塊。”
　　“好。謝謝爺爺。”

　　爺爺和他對視，之後又轉眼看著我，眼神略帶奇怪。我接過楠木塊，不斷打量着爺爺和他的互動。
　　『什麼時候又和爺爺關係變好了？這個大少爺還真不簡單。』

　　“婭恩吶！郭婭恩！”
　　“有！”

　　爺爺的聲量嚇醒了我。

　　“快洗臉吃早餐，半小時後出發。搭老麥的爬山車。”
　　“知道了。”

　　我托著稍稍疲累的身軀往浴室緩緩『前進』。

　　“快點！”
　　“好！”

　　我敷衍的態度依舊。
　　待我洗漱完畢老麥的車已經停在了草地旁的小路。我隨手拿了個麵包再背上背包下去，一上車臭阿蒙居然霸占了風景最好的後座位，我把它引到一邊不一會又趴到了我的身上，我摸着他的頭咬了一大口麵包。林尚爾原本和爺爺坐到車廂裡，一個轉眼他已經爬上了露天的後座，坐到了我旁邊。阿蒙看他過來頭也不回的往他的懷抱裡鑽。

　　“阿蒙你背信忘義！”

　　阿蒙回頭看了我一眼，抬起前腳又往他那鑽，林尚爾摸著它。我的話瞬間變成了『冷風過境』的局面。我瞥了他們一眼憋著嘴把視線側到了一邊，反正眼不見為淨。
　　車子隨著路的坑坑洼窪不斷顛簸着前進，一路上我的視線鎖住了我早已看膩的風景，偶爾身邊傳來一些笑聲我不看也知道是阿蒙那個傢伙又把林尚爾當成自己最佳閨蜜了，我把手靠在圍桿上托著自己的下巴，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車子一顛我的手竟無意的滑落恰好拍到了自己，突如其來的『撞擊』還是把我痛得叫出了聲。

　　“阿蒙你再不回去有人就算痛死了也不會說的。”

　　我轉頭看了林尚爾一眼，不對！是瞪了他一眼，他裝出驚嚇的樣子又扯著嘴角笑了。

　　“你不是說農場裡的車都是兩個輪子又必須自己踩的嗎？這是什麼？飛機嗎？”

　　我又瞪了他一眼。
　　他還是笑了笑，不過是得瑟的笑。

　　“你飛飛看啊！”

　　我忍著不滿，刻意把語氣變得平和。他努力拉扯着嘴角尷尬的裝笑。
　　我瞥了他一眼：“這裡果園送東西時才用的車，這麼多年我只坐過兩次，這一次就是那個第二次好嗎？”
　　他點點頭，挑了眉頭。

　　“了解！”

　　我學着他裝笑，之後又側過頭去，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懶得跟他聊這些『白痴』的話題。
　　老麥的車在池塘邊停下，我們下了車帶上所有工具徒步進去。眼前又是一堆軟乎乎的濕泥巴，我看了看蹲坐在我腳邊的阿蒙，心裡又開始煩了，我知道它等一會一定會跳進池塘游個泳，再繼續用自己的身體翻滾在這片『沼澤』地中，宣告自由。要是能提早知道半夜會有一場大雨昨天就不幫它洗澡了。
　　我把無奈『寄放』在漁網上托著不願起來的阿蒙前進。

　　“我幫你吧！”

　　林尚爾忽然往回走到我這裡，一手就接過了我手上的漁網和冰桶。我原本以為他會牽着阿蒙的，但是他卻只是看了阿蒙一眼就不理會它了。騰出手以後我是雙手拉著阿蒙的牽引繩把它往池塘邊拉的，一開始它還有些不願意不過爺爺一個口哨倒是讓我和它角色大兌換。它一起步狂奔我就被它甩在身後只能跟著它的速度跑起來，阿蒙是尋回犬我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在跌得滿身泥以前我只能鬆開被牽引繩嘞得出現嘞跡的掌心。一鬆手，我看見的只有它毛茸茸的尾巴不停的晃動著直到它停在了爺爺的前面。我呼了一口氣，拍了拍手掌再把鞋子上的一大團泥巴甩開往爺爺那走。看著阿蒙的背影我又無力的嘆息了，它的力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受控制了，這麼乖巧的名種狗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哪裡出錯了，我該想個辦法稍微治一治它才行。
　　我暫時放下這件事穿上連着靴子的防水衣，二話不說拿着漁網進了池塘，回頭一看林尚爾卻依然在岸上糾結着防水衣的穿法，不知道怎麼了總讓我覺得聰明的他這回卻變笨了，不過是把腳套進靴子裡再把上身的帶子套在肩膀上扣好就完事了，他卻搞得像穿什麼外太空來的衣服一樣，東倒西歪的。說實話我有些看不過眼，原本想著就在池塘中心喊着告訴他，才一開口老麥忽然看著我對我笑了，我一個彆扭又把要說的話往肚裡吞了，我寧願『舉步艱難』的回到岸上幫他一把。
　　前腳一動後腳卻扎在泥巴裡出不來，我用力一拉又差點失去平衡往旁邊倒下，不過稍稍有經驗的我還是可以自救的，最後我是邊拉著膝蓋上的防水衣邊往前走的，水很淺很淺，但還是費了大力氣才算順利的回到岸上。

　　“林尚爾。”

　　我踩上岸叫了他。他轉身看了我，眼神好像有點尷尬。我假裝沒有看見他的眼神盡量掩飾連我也開始覺得尷尬的氣氛幫他穿上了防水衣，因為身高的差距我是一直踮着腳在幫他弄上半身的帶子，他似乎驚覺我的不方便悄悄的蹲低了，他一蹲其實也確實好弄了不少。我又走到他前面試圖幫他把釦子扣好，我沒有多想什麼一直到我聽見了他的招牌聲音，下意識的往他臉上望，看見的是他有意避開的神情，視線稍微往下那是多麼尷尬的一個距離，他的臉頰似乎都快貼著我了，我一驚不自覺的往後挪了一步，沒留意後面的情況下，我不知道踩到了什麼總之就是比泥巴還要軟的東西，一下子失去平衡正要往後倒時他忽然伸手摟住了我的腰，我就像被架住一樣半浮在空中，他又用力一拉硬是把我拉了回去，也許是借力的關係他站得也不太穩，我不清楚他是怎麼弄的，總之最後我是磕了一下額頭緊緊的被他抱好懷裡的，這個當下我並沒有反應過來只知道腳踩在地上的感覺是最踏實不過的了。

　　“嗯。”

　　耳邊閃過的又是他那個招牌聲音。心跳的頻率似乎又起了莫名的變化，就連『噗通噗通』的聲音都可以明顯的聽見，漸漸的連臉頰也開始有了『悸動』。暈眩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緩消散，恢復些許意識後我才明白他之所以發出那個招牌聲音是因為我緊貼在他的懷裡甚至沒有起來的意思。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懷裡站好，接着而來的又是他的那個招牌聲音，我偷偷的做了個深呼吸就怕會被他看見，之後又陷入了一陣尷尬。

　　“婭恩！快來！”

　　我望向了站在池塘中的老麥，他揮著手頻頻的讓我和林尚爾過去。可是該怎麼辦呢？打破不了這層尷尬。

　　“嗯。走吧！爺爺在等我們。”

　　他發出那個聲音後小聲的說，但是還是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語氣當中的不同。我壓制自己的激動沒有回答他，轉了身就直接把腳踩進池塘了。
　　走了幾步我感覺他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他不過只走了幾步。他看著我扯著嘴角露了白牙傻笑。

　　“你可以嗎？”

　　我問。

　　“沒事。我可以。”
　　“真的？”

　　他點點頭，用右手做了OK的手勢。用力的把陷進去的腳拉出來，但是卻又把另一隻腳困住了，他又用力的拉出另一隻腳結果剛剛那隻陷進去的腳又出不來了，他就這樣重複又重複的走到了池塘的中央，我跟在他身邊他一直都是看著我笑的，沒有任何一絲『痛苦』和『累了』的表情，對一個大少爺來說，這種地方可能連看也沒看過吧！現在身陷在這裡他肯定連想也沒有想過。這就是打賭不好的地方之一，賭輸了就算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必須毫無『怨言』的完成賭約，賭贏的這一方又有多少人會和我一樣心疼那個賭輸的人呢？
　　我嘆了口氣，把漁網遞到他面前，他傻傻的看著我不明白我的用意。

　　“你在這裡和爺爺一起撈，我和老麥去那邊趕泥鰍。”
　　“那邊嗎？”

　　他指著對岸。

　　“還很遠，不然我過去好了。”

　　他道。

　　“可是你能走過去嗎？那裡好像更容易陷進去。你就在這裡陪爺爺吧！”

　　他接過我手上的漁網輕輕的『喔』了一聲。這麼聽話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還真是稀奇。我好不容易走到老麥那裡一個轉身就看見他忽然往側邊倒下『啪』的一聲他的身邊濺出了泥水花，我忍不住捂著嘴大笑，我很好奇在站著不動的情況下他是因為什麼而跌倒的。他試着用手肘撐起自己一個滑落又往泥水上撲去，他抬起頭眼睛全被泥水覆蓋住了，但是他還是努力的對著我強歡笑即使我不停的嘲笑着他。爺爺彎下腰試圖扶他起來，但老人家哪有扶起他這個高個的力氣，我只能把工具交給一邊的老麥再過去扶他。
　　一拉一扯的我還是慢慢的靠近他了。也許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也就差幾步的距離而已他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就站起來了，近距離看着滿是泥巴的臉我又忍不住笑出來了。他有點無奈的看著我，像是對自己鬧的笑話無言以對。看老麥拿著一桶清水過來，我伸手拿掉了掛在他臉上的眼鏡往水桶裡洗了洗，他眨了好幾次眼睛然後瞇眼皺眉，我感覺他看得不是很清楚應該是近視吧！不過倒是收穫了他另一種難得一遇的表情。我邊用清水邊輕搓着眼鏡邊忍着笑意甚至漸漸的感覺到肩膀開始不聽使喚的稍稍抖動着。

　　“郭婭恩，有這麼好笑嗎？”

　　我看了他一眼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來。我沒有留意他的舉動只知道待我感覺臉上涼涼時，他已經把手上的泥水弄到了我的臉頰上，我一驚，玩意突起把水桶裡的水用手潑到他的臉上，他一樂我也免不了被潑的命運，幸好我們並沒有昨天玩得瘋，在爺爺和老麥的『監視』下也真的放不太開了。

　　“你要不要換件衣服？”

　　爺爺問林尚爾。

　　“換什麼？待會還不是又弄髒了。”

　　我把手搭在爺爺的肩膀上。他看著我笑了笑，我用那桶清水裡的布試圖幫他把臉弄乾淨，腳一踮我還是夠不到，最後還是他自己弄乾淨的。
　　我們把水桶擱到一邊，開始了撈泥鰍的工作。一切都還挺順利的，只是過程中他跌了幾次我就笑到岔氣幾次一直到放在池塘中間的塑料桶滿得都快掉出泥鰍來，我們才意興闌珊的準備收工。爺爺和老麥帶著工具和阿蒙到不遠的河邊去清洗，我和林尚爾的工作就只剩下一個就是把一桶一桶的泥鰍搬到老麥的車上，其實以往都是我和老麥一起搬的，今天他和爺爺卻像是約好的一樣默契十足的同時離開，就只留下我和林尚爾。我嘆了口氣，雙手各拖着一小桶泥鰍轉身往岸邊走，心裡念叨着要不是小李帶著池塘的員工回鄉下幾天，我也不用從早上忙到現在，都已經快中午了，還偏偏是個毒太陽的午後，我還在這裡搬呀搬的。我也不知道林尚爾有沒有跟在我身後，反正我就一心想快速把這些泥鰍全搬到車上，然後找個陰涼的地方喘口氣休息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岸上再想下去的心就全沒了，我乾蹲坐在泥地上看著傻傻的林尚爾居然用扛的招數慢慢走回來，他一步就是幾秒的時間慢得我都懶的理會他了。

　　“郭婭恩！”
　　“怎麼了？”

　　我們隔得有點遠只能用喊的對話。回音瞬間迴盪在整個空中。

　　“你不搬了嗎？！”
　　“太熱了！休息一下！你也是！這種天氣會中暑的！”
　　“什麼？！”

　　他放開手中的塑料桶把手靠在了耳邊。

　　“先休息！”

　　我提高了聲量。

　　“那這些泥鰍怎麼辦？！”
　　“先放著！”
　　“這樣好嗎？！”
　　“沒關係的！不過你想搬我也無所謂！”

　　他看了我一會，彎下腰又把塑料桶扛起來，然後一步步緩緩的朝我這裡過來。我打了個哈欠靜看着他。
　　『轟隆』的一聲，抬頭一看才知道艷陽高照早已是過去式了，迎來的是漸漸變灰的天空，看樣子是大雨將至的跡象。我趕緊站起身走到靠近他的岸邊。

　　“等一下！”

　　腳剛一抬起他忽然叫住了我。

　　“你不要下來了，我把這些傳給你就好了。”

　　他把桶遞給我，我接過以後放到了較乾的泥地接著又一聲的『轟隆』。

　　“快點啦！林尚爾！”
　　“好啦！”

　　我一急躁他也跟著急了，一手就提了兩桶，一看上去就是硬是撐著塑料桶的重量扛上來的，我以為他會直接遞給我，但是他卻是把另一隻手的擱到了靠近我的地方，給我的就只是當中的兩桶而已。我看他忙了一頭汗最後還是下去把另外兩桶扛上去。我們這樣來來回回了幾次把那些塑料桶搬到了岸上，漸漸的也可以開始感受到豆大的雨滴掉落在頭頂和肩膀上。我們各自拉了好幾桶塑料桶直接往車子的方向跑，他的步伐大一下子就到了，我卻遠遠落後於他，他回頭看了我，又快速的回來我這裡雙手一側步伐一跨我差點就追不上他了，忽然感覺塑料桶輕了不少才知道他把大部分的塑料桶都拉在手上了。這個林尚爾的力氣和那些勞工有得拼了！
　　我們躲到車上時『嘩啦』的一聲，傾盆大雨隨之而來。我喘了口氣幸好沒被淋成落湯雞！年尾的天就是難測，總是太陽烈的可以一個轉眼卻又烏云密布，這一次又不知道要連續幾天了。我還真的不太喜歡這種說變就變的天氣，雨季還真是難測！

　　雨水『逃離』雲層毫無畏懼的拍打在擋風玻璃上，感覺順勢流下的雨水就像河面一樣形成了流水的線條，即使還來不及讓人看見它的生命力也毫不自私的讓出位子讓剛落下的雨水也能見一見這個世界，它們退往車蓋再漸漸的落到地面上，進入泥裡等待再起成為水蒸氣，等待再次可以『起飛』的機會。我和林尚爾待在沒有空調的車內，周圍有點悶熱卻又能感覺手掌有點冰涼，就像是不經意的被吹過冷氣一樣，我把手掌摁到車窗感覺那比我手掌還要低的溫度，一直到車窗留下朦朦的手掌印我才把手掌拿下，等到掌印漸漸消散後我又繼續摁了一個，我就這樣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這有什麼好玩嗎？”

　　我轉頭看向林尚爾，他半靠在座椅上的樣子就和第一次看見他是一樣的姿勢，不過語氣和氣場變得不一樣了，他是溫柔的。

　　“沒什麼好玩的，無聊隨便找點事做。”

　　我繼續我的動作。他靜了幾秒，我猜是在看我怎麼做吧！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忽然坐起來也學我開始在車窗上摁上自己的手掌。

　　“哇！玻璃好涼啊！”

　　他笑着告訴我，看起來是不曾這麼玩過的樣子。

　　“我以為你會說『幼稚』然後繼續靠在那裡發呆。”
　　“我有那。。。。”
　　“什麼？”

　　他看了一眼，有點驚訝又有點不知所措，然後頭一轉往窗外看去。

　　“林尚爾你剛剛講什麼？”
　　“沒有講什麼啊！”
　　“你說我有。。。有什麼？”
　　“沒聽到就算了。”

　　我感覺他是有點生氣的。這下我還真的被冤枉了，他的聲音被雨聲覆蓋住了，我根本就聽不見他到底說了什麼。氣氛瞬間凝固，我別過頭也不理會他了，省得被人說我不懂得看別人的臉色做人。
　　感覺像是過了半晌的時間，耳邊傳來的還是陣陣雨聲，我才發現剛剛又睡著了。我緩緩的睜開眼睛視線裡出現的是昨天他穿在身上的外套，感覺蓋的人很貼心還懂得把下巴的地方也蓋上，即使再大的風吹過也會覺得暖呼呼的蓋法。這個林尚爾還算貼心。
　　冷風微微在我臉頰上滑過，我才意識到車窗是稍微開了一點縫隙的。
　　『是他開的車窗吧？！』我在心裡問。
　　我不自覺的望向他，他把頭靠在車窗上，緊緊的抱著交叉的雙手看樣子是覺得冷吧！我試著輕輕的把他的外套披到他身上，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個動作我已經被他突如其來睜眼的動作嚇傻了。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剛剛的他是睡覺的狀態下被我驚醒還是根本就只是累了而稍微合個眼休息一下卻被我打擾而已。大眼瞪小眼的感覺此時此刻倒是深刻的體會到了。
　　面對他的目不轉睛我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裝作鎮定，我不知道為什麼閃躲這個場面的念頭居然在腦海中『缺席』了，也許是第一次身陷在這個問題裡吧！也許。。。也許。。。連我也找不到解釋的理由。他的眼角輕輕一眨我似乎又陷進了這個漩渦中，細看下他黑溜溜的眼珠浮現的是自己的倒影，感覺在下一秒我就會掉入只有他存在的世界。。。
　　微弱的光線穿透那顆掛在窗外的雨珠，時間像是暫停了。他的眼神從原本的訝異漸漸的變得溫柔、漸漸的半瞇着眼，稍往臉頰一看那是微微仰起的嘴角差點把眼睛擠成了一條彎彎的線。。。
　　『我又怎麼了？』

　　『汪』的一聲，我往窗外看去是阿蒙飛奔而來的身影還有老麥那光禿禿的頭，我一個回神趕緊打開車門跳下了車，腳一到地才發現雨早在我和林尚爾相視不語時停了。我假裝靠著車門看著地上發呆，就希望自己沒有慢一步停止和林尚爾的對視，畢竟這種場景在爺爺那裡我是不可能可以解釋得清楚的。
　　感覺有個人朝我走來，我一抬頭那個人是林尚爾，我們又不自覺的對視了一秒的時間，這一秒包含的除了對視以後留下的尷尬外還摻雜了一點點的莫名的悸動。
　　『此時此刻站在我身後的他在幹什麼呢？』
　　我緩緩的移動自己的腳步試著透過照後鏡望他一眼。鏡子裡又是他的凝視，不過這一次是我的背影。在毫不自覺中我們又默契的相視了半秒。

　　“婭恩啊！先把阿蒙抱上車。”
　　“喔！知道了。”

　　爺爺的叫喚終於打破了讓我極為不知所措的『僵局』。
　　『幸好！』
　　我悄悄的呼了口氣，幫爺爺點算泥鰍的數量。回程我和他依然坐到後座，只是阿蒙這一次是在車廂裡，少了一個『橋樑』我們就更加尷尬了。前往餐廳的路比起家裡往池塘好走的多，雖然還是泥路不過少了那些坑坑洼洼在車上總是比較舒服的，沿路我和他也沒有想進行什麼對話反正這種情況什麼也不說是最好的，這樣反而比較自在。經過了十幾分鐘的『蔭林大道』，我總算是遠遠的看到了餐廳的屋頂，繞了個小山坡到了餐廳的後門，老麥還沒熄引擎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下車了。

　　“阿蘭嫂！”

　　我往屋內大喊但是阿蘭嫂並沒有回答我，我又下意識的偷偷撇了林尚爾一眼。看他正想下車我趕快裝出忙碌的樣子伸手把車上那些裝有泥鰍的朔料桶搬下車，我正往我自己的方向拉，一個反方向的拉力又把朔料桶拉了回去。

　　“你可以嗎？這個很重耶！”

　　我被朔料桶擋住了視線只知道那是林尚爾的聲音。我並沒有看向他。

　　“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常常有在搬的。”
　　“好吧！小心不要砸到自己。”

　　我一拉他便緊張兮兮的想用手扶着朔料桶，我再拉他乾脆跳下車幫我搬了下來。我沒有推拒他的幫助，因為我真的搬不太動滿是泥鰍和水的朔料桶。

　　“再搬多兩桶。”

　　我開始指揮他做事。他瞄了我一眼，一個用力另一桶就下來了，他又伸手想搬下另一桶。

　　“不是這桶，是黑色的那個。”
　　“喔。”

　　他繼續剛剛的動作，一個用力這一桶也下來了。

　　“現在這些要搬到哪裡？”

　　他指着朔料桶問。

　　“廚房啊！這是食材。”
　　“食材？！”

　　他滿是驚訝的表情。

　　“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搖搖頭。也對，像他這種大少爺吃得都是山珍海味吧！跟我們這些一般的市井小民是不一樣的享受。不過，又意外的收穫了他另一種表情。
　　我和他一起把朔料桶搬到了廚房。

　　“你爺爺呢？”
　　“早就和老麥進去了，每次都這樣不曾有例外。”

　　他忽然咧著嘴笑了，剛剛的那些尷尬在這個瞬間全都煙消雲散了。
　　趁著老麥和爺爺在喝茶聊天的當下，我把握時間到管理處去記錄這次泥鰍出售的數量。林尚爾看我獨自離開很快的就追上來了。

　　“郭婭恩你去哪裡？”
　　“我去管理處。”

　　我沒有因為和他的對話而停下腳步

　　“去那裡幹嘛？”
　　“工作。”

　　我們並肩走到進了辦公室，裡面的工作人員是見怪不怪的沒有任何反應即使他跟我跟的寸步不離的。

　　“奴隸！”

　　我在樓梯間刻意這麼叫他。

　　“怎樣？”

　　他癟了嘴角有點無奈。

　　“天啊！你承認自己是奴隸？！”

　　我笑問。他一個訝異的眼神又笑了。
　　待我把該做的工作做完，天色已近黃昏。我們又爬上了老麥的車，伴着橘黃色的光、聞着從泥地裡發出雨後的氣息，懶懶的回到了家裡。

　　“拜咯！老麥！”

　　我向老麥揮了手，拉著阿蒙的牽引繩往水龍頭的方向走去。我必須為阿蒙洗一洗它被泥包覆的髒腳丫。林尚爾跟在我身邊似乎知道我要幹什麼，拿了昨天幫阿蒙洗澡後晾在竹竿上的毛巾蹲到了水龍頭邊。

　　“阿蒙，來！”

　　他輕輕的叫了它。阿蒙很乖，對這個只來了兩天的『陌生人』毫無抵抗的意思，搖了尾巴滴了幾滴口水後坐到了林尚爾的身邊。

　　“你現在是要幫阿蒙洗腳嗎？”

　　他忽然抬起頭問我。我點點頭『嗯』了一聲，有一個幫阿蒙洗腳的『奴隸』也好，我省事多了。
　　我躲在屋內，透過那小小的窗口瞄了他幾眼，他的動作不算熟練但是阿蒙似乎對這個可能不太舒服的洗腳方式很能接受。看阿蒙洗得差不多了我隨手拿了一邊的報紙快速的坐到客廳的藤椅上，兩手舉着報紙假裝毫不在意他和阿蒙之間的互動。

　　“報紙拿錯了吧！”

　　我聞聲一驚，探出了頭。他目無表情的看著我，好像我和他只是從來都沒有遇見過的路人一樣。我愣了幾秒與他對視才慢慢的想起他剛剛的那句話，我快速的瞥了手上的報紙一眼，視線密密麻麻的全是又小又黑的字體，第一個拿反的念頭解除了，我不經意的往報紙上方看去，一眨眼那上面寫著的六號！
　　『天啊！我居然拿了昨天的報紙！那是爺爺要拿來包野菜的！』

　　“沒有啊！我就想看一下這個新聞，昨天太累懶得看。”

　　我為我自己的機智感到意外的佩服，似乎從來沒有那麼崇拜過我自己。

　　“最近的竊盜案好像都比較高科技。。。”

　　我對着報紙的一角呆看，根本就沒有認真的看裡面的文章，對着一個標題能扯什麼就扯什麼，反正對我來說現在的『主題』主要是為了掩飾剛剛的白痴行為，他的眼力好我更要做得像一點。

　　“婭恩啊！”

　　爺爺帶著有點怒氣又渾厚的聲音，讓我繃緊了自己的神經，這一秒像是有什麼正悄悄來臨的感覺。

　　“有！”

　　我站得直直的看着爺爺回了一聲。

　　“我的報紙呢？是你手上那份對嗎？”
　　“是。”
　　“你這個傻孩子，那是抹過阿蒙的尿的！”

　　忽然噁心席捲一身，我一抽把手上的報紙往地上扔得遠遠的。我還想罵阿蒙，爺爺和林尚爾已經在那裡大笑起來。

　　“還笑！”

　　我瞪了他們一眼，自己也開始笑了，阿蒙似乎知道我們在笑什麼忽然過來蹭了我一下又抬起頭不停的看著我。

　　“都是你啦！臭阿蒙！”

　　它輕吠了我一聲表示抗議，我伸手摸摸它的頭。我又怎麼可能忍心罵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