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在长安》韶芊

3、世传崆峒勇

作者有话要说：　　《长相思在长安》是《唐宫情仇》系列小说第四部。本章叙述李白的曾祖父的故事，与《唐宫情仇》第一部《爱恨唐太宗》第十六章（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829776&chapterid=16）息息相关，敬请参照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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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的父亲李客卧病在床，唯恐不久人世时，才对李白吐露，他们家原属李唐皇室。这给了李白灵感，使他多年后写的诗中有一句“世传崆峒勇”。不过，究竟李客与李白是李唐哪一名亲王的子孙？李客并不清楚。他只是从他的祖父李承远口中听来片段的故事。

　　李承远是由西域商人米长风与中原女子郑缨络在西域抚养长大，有很长一段时间以“米承远”为姓名。然而，郑缨络在他小时候就对他明言，米长风与郑缨络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当李承远问他的亲生父母是谁，郑缨络说他的亲生父亲已经亡故，而且为了某种顾虑，要等他长大之后再告诉他亲生父亲的名字与身份；至于他的亲生母亲，郑缨络则说可能还在世，又教他写亲生母亲的姓名---郑观音。

　　原来，郑缨络真正的姓并不是郑，但她不晓得自己本姓什么，因为她还在牙牙学语时，就被卖入世代官宦的郑家，跟着姓郑。十余年后，只比她大一岁的郑家大小姐郑观音在虚岁十六那年，风风光光嫁入李唐家族，她是陪嫁丫鬟之一。

　　郑缨络很感谢郑观音教她读书识字。或许就是出于感恩之情，郑缨络把“郑观音”三个字写得特别漂亮。此外，郑缨络也教李承远写另一个女人的姓名---杨洛湄。郑缨络说，这位杨洛湄是一名绝色美女，也是李承远的婶婶，多亏她的帮助，郑缨络才得以带着李承远逃走。

　　“从哪儿逃走？为什么要逃走？还有，为什么我的亲娘没有一起逃走？”童年的李承远追问。

　　“这，等你大一些再详细讲给你听吧！” 郑缨络轻声叹道，眼神忽然间变得有点朦胧。

　　后来，到了李承远过虚岁十岁生日那天，他特别想要知道自己生命的由来，就缠着郑缨络一直问。郑缨络这次透露得比较多，说出了李承远的父亲被大唐皇帝杀害，而且皇帝斩草除根，下令诛杀他所有的儿子。李承远的母亲郑观音当时怀着孕。皇帝得知以后，决定等她分娩，若她生的是男孩，一落地就得由接生婆交给侍卫掐死，但若生的是女孩，即可保住小命。

　　郑观音在被软禁的怀孕期间，天天祈祷生女孩。郑缨络也陪着她祷告。结果，郑观音确实生下了一个女婴。接生婆把那女婴抱出去给守在产房门口的侍卫们看，验明性别无误，侍卫们就都退回到大门口去了。

　　李承远听到此处，睁大了双眼，忍不住插嘴问道：“我的亲娘生的是女孩？那我---”

　　“你亲娘生的是双胞胎呀！” 郑缨络笑道：“谁也想不到，你亲娘怀了龙凤胎。她生下了你的双胞姐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御医、接生婆、侍卫们都走了以后，她又开始阵痛！她这才想到有可能是双胞胎，也想到比较晚出生的这个有可能是男孩！因此，她再痛也不敢喊叫，硬是咬牙忍着，把你生了下来。”

　　当时，郑观音身边只有郑缨络一人，只能由毫无经验的缨络接生。所幸一切顺利。李承远刚生下来时，哭声特别微弱，又正值深夜，大门口打盹的侍卫们并没有听见。郑缨络用湿毛巾把李承远全身擦干净，再用厚棉布包起来，放在一个竹篮内，又把竹篮摆在屏风后面的一张矮几上。由于屏风背后的空间是作为更衣之用，到郑观音的卧房内来送食物或拿衣物去洗的宫女们都不会到那边去。至于这卧房内的清洁工作，原本就是郑缨络自己做，也就不会有别人到屏风背后去扫地或擦拭灰尘。

　　白天每隔一两个时辰，郑缨络会到屏风后面去看看李承远的状况，偷偷帮他换尿布，也悄悄用特别细的芦苇幼梗制成的吸管来喂他一点羊奶。天黑之后，等到郑观音在床上吃过晚餐，送餐的宫女们把碗盘都收走了，郑观音确定了不会再有外人进来，才会吩咐郑缨络把李承远从屏风后面抱出来，喂他一些母奶。这样过了几天，虽然无人发现，主仆两人却都担心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有一天，双胞胎姐弟俩同时哭，被外面的宫女或侍卫听出有两个婴儿的哭声，就完了！她们正在烦恼，就来了一个意外的救星！

　　这个救星就是李承远的婶婶杨洛湄。她的丈夫，也就是李承远的叔叔，与李承远的父亲一样被皇帝杀了，但皇帝并没有把杨洛湄固定关在宫中某个角落。因为皇帝喜欢杨洛湄，所以杨洛湄被强行带入宫之后，尽管也有宫女监视，尽管也不得出宫，却能够在后宫各处活动，只是见不到被皇帝下令软禁的郑观音。杨洛湄起初不知道大嫂怀孕。直到郑观音生产后，皇帝才告诉她，郑观音生了一个女儿，并且特准她前往探望。

　　当杨洛湄来到郑观音面前，郑观音表示要与她私下谈话，叫宫女们都出去。既然郑观音与杨洛湄是素来交好的妯娌，这种做法相当正常，宫女们就都走出了那间卧房。郑缨络趁机拉着那名奉圣旨整天盯住杨洛湄的宫女聊天，使她无法偷听卧房内的谈话内容。就在郑观音与杨洛湄私下谈话时，郑观音以耳语说出了李承远的诞生，也以耳语请求杨洛湄帮忙。杨洛湄想不到大哥竟有遗腹子，激动落泪，含着泪点头承诺。

　　然后，杨洛湄央求皇帝放郑缨络出宫，理由是郑缨络并非罪犯家属，而且有个未婚夫在防守边疆，最好放她出宫去找她的未婚夫。虽然郑缨络那年二十八，还不到三十岁，杨洛湄却恳求皇帝破例，让她在皇宫依照惯例放三十岁以上宫女出宫的日子，与她们一道离去。

　　皇帝为了讨杨洛湄欢心，就答应了。不过，他显然怀疑杨洛湄为何要如此积极为郑缨络出面说话，下令特别仔细检查出宫的宫女们的行李。好在郑观音与杨洛湄早想到了皇帝可能会那么做，因此李承远并没有藏身在郑缨络的行李之中。当郑缨络跟着一群三十岁以上的宫女走到皇宫的后门口，杨洛湄才赶过来，交给郑缨络一个竹篮，说是一篮糕点，送给郑缨络带在路上吃。

　　侍卫们问杨洛湄是谁？随侍的一名宫女替杨洛湄回答了。侍卫们隐约听说过，杨洛湄是皇帝宠爱的女人。他们一方面不敢得罪，另一方面也惊艳于杨洛湄名不虚传的美貌，就只把有缝隙可透气的竹篮盖子揭开，看了一眼排列在红布上的糕饼，而没有把那些糕饼拿出来检查红布下面那一层。一名侍卫把那竹篮举高，摇了一摇，看不出任何异状，就把竹篮还给郑缨络，放她走了。原来，郑观音喂了李承远一点安神茶，李承远睡得特别沉，才没有被侍卫摇晃竹篮的动作惊醒哭闹。

　　然而，风险并非到此为止。郑缨络才坐上一辆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就发觉有人骑着马在跟踪她。虽然那人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但郑缨络还是察觉到了。当天晚上，郑缨络在一家客栈过夜。她注意到那个跟踪者也走进了同一家客栈。

　　在客栈大堂吃晚餐时，郑缨络以眼角余光打量跟踪者，认出了他是以前见过的一名副将，名叫常仁，是玄武门守将常何的弟弟。可想而知，常仁必然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于是，郑缨络认为躲也躲不过，干脆壮起胆子，走向常仁，请他到客栈的后院去谈几句话。

　　常仁坦承他奉皇帝命令来跟踪郑缨络。他劝郑缨络若有任何秘密，趁早招认，或许还可以求皇上从轻发落。郑缨络听着，默不作声。她看得出常仁对她有兴趣，就趁着天色已黑，主动拥抱亲吻常仁。这使常仁决定放她一马。

　　当郑缨络对虚岁十岁的李承远讲述这一段往事，她匆匆一语带过。后来，成年以后的李承远回想起来，不由得推断：养母八成省略了儿童不宜的部份！他越想越相信，养母是用她自己的身体换得了常仁的同情。

　　曾经，郑缨络许诺要在李承远虚岁二十岁生日那天，把他的身世全盘托出。郑缨络强调要等李承远的心智完全成熟，他的身世才不会给他刺激太深。李承远无奈，只好天天盼着长大。他万万想不到，等到他虚岁快满二十的时候，他跟着养父出门做生意，一去三个多月，回到西域碎叶城的家时，养母已经由于忽染急病而去世了！

　　郑缨络临终时，身边只有她与米长风的女儿米丽娜。她与米长风总共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但两个男孩都夭折了。唯一养大的米丽娜比李承远小七岁。李承远一向很喜爱这个小妹妹。他到郑缨络的坟前祭拜时，自然而然痛哭着请养母放心，发誓会一辈子孝敬养父、照顾丽娜。三年之后，李承远依照汉族礼俗为养母守丧期满，就娶了丽娜为妻。

　　关于李承远的身世，他的养父兼岳丈米长风所知也很有限。米长风也不知道李承远的生父是谁？为何得罪大唐皇帝？他在长安市集上初遇郑缨络时，郑缨络只说她是一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婢女，别的什么也不肯说。郑缨络自告奋勇要为米长风的骆驼商队烧饭洗衣，只求跟他们一道离开长安。米长风身为队长，唯恐队员们会偷占缨络便宜，就向缨络求婚。直到婚后，缨络才说出李承远并非她的孩子。她讲给米长风听的故事，比讲给李承远听的还要模糊。李承远无法从养父兼岳丈那边了解更多。

　　于是，李承远只能牢牢记住三个女人的名字---他的生母郑观音、婶婶杨洛湄，还有养母郑缨络。后来，他一笔一划教他与丽娜的孩子们写这三个名字。甚至多年以后，当长寿的他有了孙子，他也亲自教学龄的孙子写这三个名字。

　　李承远与米丽娜总共生了六个孩子，两男四女，有一男一女夭折。他仅存的儿子所生的长子，就是李白的父亲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