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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何异太常妻 ...

  •   李白在岳父过世百日之内,遵守丧家的规矩,每一餐都陪着岳母及妻子吃素。只是他做不到滴酒不沾,总会等到夜深人静,溜去酒窖偷喝酒。

      许萱不想跟李白争吵,就故意提早上床,假装睡着。她只盼望自己为父亲守孝三年期间,李白尽量不出远门,别的都不计较了。

      尽管许萱没有明言,李白感觉得出来,妻子希望三年守孝期间有他陪伴。再说,没有儿子的岳父一直把他当作儿子看待,他也理应为岳父尽一份孝心。况且,他向韩荆州毛遂自荐不成之后,挫折感很深,一方面提不起劲去再接再厉,另一方面又想不出还可以何处去见官求职,就不打算远行了。

      然而,李白一生以朋友为第一。有朋友约他见面,他就无法拒绝。因此在这三年之内,他还是跟元演去了一趟太原,又应元丹丘之邀,去了一趟嵩山。

      在太原,李白遇见了剛剛由安西副都護改任朔方節度副使的郭子仪。郭子仪前往太原向兼任朔方節度使的頂頭上司李褘報到,不小心觸犯了軍法,所幸李白路見不平,而李白在太原的好友元演之父為太原府府尹,李白就請求元府尹幫忙说情,救了郭子仪一命。当时,李白完全想象不到,将来有一天,郭子仪也会救他一命。

      至于去嵩山那次,李白说是去请元丹丘为岳父在天之灵祈福,倒也还说得过去。

      到了大唐开元二十五年腊月中旬,也是西元738年一月上旬,李白的岳父丧期满了三年。李白终于能够恢复公开喝酒了。他难免喝得更多,加上赋闲在家的失意使他不断借酒浇愁,就天天醉得不省人事。许萱忍不住规劝他少喝一点。他笑而不答,却去拿笔墨纸砚来,写诗送给许萱。

      这首题名为《赠内》的五言绝句以自嘲的口气写道:“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

      诗中典故“太常”乃是指东汉的太常卿周泽,他经常住在斋宫而冷落妻子。李白自比周泽,令许萱哭笑不得。许萱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开了。她晓得再劝告什么也没有用,不如沉默。

      再过了半个多月,一过阴历年,伯禽的虚岁就算是六岁了。虽然他的足岁未满五岁,但他十分早慧,这使许萱决定等过了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就聘请良师来为他启蒙。她完全没有征求李白的意见,因为看到李白从早到晚那付醉醺醺的样子,她就有气,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伯禽刚开始识字时,李白浑然不知。直到过了大约一个月之后,有一天下午,李白喝光了家中最后一壶酒,为了想出去买酒,而到主卧房去拿钱,他这才看见主卧房外间小厅内的圆桌前,许萱在盯着伯禽练字。

      李白不想流露他的惊讶,故意假装他早就知道伯禽已经启蒙了一般,轻松微笑道:“伯禽要练习写字,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练,跑到这儿来了?”

      “我怕他在自己的房间练字会偷懒,才叫他到这儿来练。” 许萱淡然答道。

      “那也好!” 李白不免为自己有亏父职而怀有歉意,就陪笑道:“来!伯禽来给爹看看,你会写些什么字了?”

      伯禽点点头,一边以双手把作业纸交给李白,一边解释道:“爹!先生说我名字的禽字比较难写,所以一开始只教我写我的姓,今天早上才教我写完整的姓名。”

      李白把那张作业纸接过来。他一看到伯禽稚拙的字体重复写着“许伯禽”,就猛一下一阵头晕,又一阵恶心!他按捺不住胃酸直往上冒,只有吐到手握的那张纸上...

      “啊呀!爹!我的作业!” 伯禽大叫了起来。

      “对不起,伯禽!”李白连忙道歉:“爹的胃不舒服,不吐不行,才不小心弄脏了你的作业!”

      “好了!”许萱竭力压抑住心中所有的怨气,以略带讽刺意味的语气说道:“爹向儿子道歉,倒是闻所未闻呀!伯禽,那张作业弄脏了就算了!娘给你重拿一张纸,你重新写就是了。”

      “是!娘!” 伯禽乖顺回应道。

      李白眼看他们娘儿俩母慈子孝,蓦然觉得自己好多余!他讷讷说道:“我的手也被吐出来的秽物弄脏了,我去洗个手!” 说着,他就匆匆溜出去了。

      当天夜晚,李白独睡在书房内的躺椅上,辗转难眠。他干脆起身,留了一封短信给许萱,就连夜出走了。他信上说去找元丹丘,也真的去了颖阳山居。

      当李白风尘仆仆,到达颖阳山居时,他非常意外见到了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容光焕发。尽管她此时已经四十好几,却反而比七八年前的样子好看!她一见李白就展开笑脸,显然对李白已经气消了。然而,李白唯恐再度不小心惹她生气,在她面前再也不敢造次,什么也不敢多问或多说,仅仅寒暄几句而已。

      三人一同用过午餐之后,玉真公主单独出去散步。李白很想趁机问元丹丘:玉真公主怎会在这儿?但问不出口。

      倒是元丹丘不等李白开口,就爽朗笑道:“你得罪了玉真公主的事,她都告诉我了。就连她跟王维的事,她也告诉我了。”

      李白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问道:“什么?她连王维的事也告诉你了?”

      “是啊!” 元丹丘得意笑道:“她听说我医术高超,慕名来治病。结果,我不但治好了她身体的病痛,也治好了她的心病。”

      “她来治病?” 李白怔怔问道:“治什么病?”

      “她从小肠胃虚弱,被你惹火之后,更是天天胃痛。” 元丹丘据实答道:“人的身与心密不可分。心病了,身体必定会生病!心病好了,身体的病自然也好了。”

      “你是如何治好她的心病呢?” 李白好奇问道。

      “这说起来,又要回到身心一体的法则。” 元丹丘悠然微笑着答道:“心病的根源,往往是身体没有得到满足。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只要阴阳调和,必然百病全消!”

      “换句话说,玉真公主她跟了你,双修---” 李白大胆推论道。

      “没错!我跟玉真公主在那方面特别契合,自从她到颖阳山居来,对我的健康也很有助益。” 元丹丘以愉快的口吻答道,却又忽然转变语气,低声叹道:“只可惜,我不能留她在这儿长住。”

      “为什么?” 李白立即问道。

      “我对你说过,立志修道成仙,就得要心无挂碍。” 元丹丘坦白答道:“我怕她在这儿住久了,两人日久生情,那样不管是对我或对她,都会造成修道的障碍。她也清楚这一点,因此每天下午出去散步都不要我陪。可是,她舍不得离开颖阳山庄,我也舍不得下逐客令。再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元丹丘停顿下来思索了一下,又沉稳开口说道:“如今既然你来了,我想最好请你帮个忙,把她带下山去!”

      “什么?” 李白一方面讶异,另一方面也有些不以为然,就推辞道:“她怎么会肯跟我下山呢?”

      “她会的!”元丹丘以严肃的态度说道:“她说了很多遍想要游遍天下,只是一人独行,长途漫漫未免无趣,以至于她每次云游都没有走太远。我知道她说那些话,是在暗示我陪她,但我绝对不能陪她去!原因我已经向你说明了。你倒是陪伴她旅游的最佳人选!你不妨趁此机会讨好她,让她自然而然重新想要举荐你!”

      “哦?多谢丹丘兄为我想得周到!” 李白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就淡淡嘲讽道:“只是丹丘兄一心修道,怎会如此鼓励太白抓住求取尘世功名的良机呢?”

      “人各有志。” 元丹丘诚恳解释道:“真正出世的修道者,不会瞧不起入世之人。出世或入世不过是一种选择,没有高下之分。每次我说你抛不下世俗,都真的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请你千万别误会!”

      李白听了,觉得元丹丘说的全是真心话,就点头答道:“好!你说得很有道理。过几天,我会去邀请她随我下山。只不过,她答不答应,我可无法保证。”

      “她一定会答应的!” 元丹丘预言道。

      元丹丘果然说中了。玉真公主同意跟李白一道下山,前往她从未去过的远方游览。他们两人首先去陈州、宋城、下邳、淮阴、楚州等地,途中每一晚在客栈留宿,都是分别睡两个房间。然而有时候,玉真公主夜间会来敲李白的房门,请李白帮她按摩,因为她知道,元丹丘传授了李白他独门的按摩手法。这种按摩最有助眠的作用,能让人得到一夜充份的休息,第二天起来时精神百倍!

      不过,李白为玉真公主做的按摩,还是与元丹丘做的有所不同。玉真公主在李白面前,衣服全部穿得整整齐齐,从没有像给元丹丘按摩之前那样宽衣解带。李白则会避免碰到玉真公主身上比较敏感的部位。

      每次李白为玉真公主按摩时,他可以想像,元丹丘曾在玉真公主身上做过什么他不会让自己去做的动作,因为,元丹丘教过他如何给女人全身按摩,而他也曾在许萱身上实行过。许萱那时候□□的模样,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怀!回忆至此,他不禁满心思念许萱!

      思念归思念,李白还是无意尽快回到许萱身边。他只要一想到伯禽写的“许伯禽”,再想到自己在许家是个不会赚钱又无法养家的闲人,就宁愿在外漂泊!甚至到了阴历年底,他也不打算回家去过年。他记得去长安谋官职那趟远行,数度往返京洛之间,过年时也没有回去,反正这不是第一次!如此想定,他就写信给许萱,谎称受了风寒,不宜奔波,只好留在颖阳山居调养。

      李白确实是在颖阳山庄渡过了这个阴历年。他把玉真公主带回了颖阳山庄,让玉真公主与元丹丘团圆。看他们俩卿卿我我,他多少有些触景伤情,却并不后悔没有回安陆去领着伯禽祭拜许家的祖先。

      过完阴历元月十五的上元节,李白又把玉真公主带下山去旅行。这一次他们俩远赴安宜,也就是后来的江苏省宝应县,在鱼米之乡过了一个桃红柳绿鳜鱼肥的丰美春天。然后他们于初夏南渡长江,漫游于吴地,也就是后来的江苏省苏州市一带,乘舟赏荷,享受水乡泽国的凉意。

      到了立秋时节,李白与玉真公主逆长江西上,途中攀登敬亭山。玉真公主体力比较虚弱,只登上了一小段山坡,就留在山径旁一个亭子内休息,让李白独自继续爬山。李白在敬亭山顶上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尽管玉真公主并没有到达山顶,她却极其喜爱敬亭山的风光,认真表示将来要回到此山来结庐修行。李白当时并未把她的话当真,想不到日后她果真做到了!

      两人下了敬亭山,经过后来属于安徽省的当涂,前往巴陵,也就是后来的湖南省岳阳县。他们俩在巴陵暂住下来,与李白新交的朋友王昌龄同游,颇为快意。李白也从巴陵捎信回家报平安。

      不久,李白收到一封回信,但想不到信封上写的竟然不是许萱,而是女儿平阳的笔迹!李白心中忽然冒出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拆信来看,结果只见薄薄一张信纸上寥寥写着:“父亲大人尊前:母病危,请速归!女 平阳叩上。”

      李白大惊失色!此刻,玉真公主还在外面逛市集。因此他来不及道别,匆匆吩咐客栈小二转交一封短信,就跳上一匹骏马,快马加鞭赶回家。他一路内心狂喊:“紫烟!等我!你不能抛下我还有孩子!”

      太迟了!当李白终于赶到家中时,许萱卧病昏睡着,已经不能言语。李白拼了命哭喊她“紫烟”,又嘶喊她“娘子”,她只睁眼茫然看了他一下,也不确定认出他了没有,就又闭上了双眼。从此,无论李白在她病床前哭诉什么,忏悔什么,她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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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何异太常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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