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玄雯

4、第 4 章

　　第四章
　　蘖优听他这么说，竟有那么一点高兴从心底里透了出来，可是那股高兴劲为何而来，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许是因为他知道他对他是不同的，又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龌龊。
　　不管是什么，蘖优今天很高兴，泡在木桶内，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大人今天很高兴啊。”陆司学突然出现，尽管同是男人，但蘖优身无寸缕，他坐在木桶内突然不知所措，脸陡的红了起来，幸好因为温热的水汽围绕在身边，陆司学并未发现他的脸是臊红的。
　　“你……你怎么……”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
　　这句话他未说出口，因为觉得奇怪——这是他的房间，他凭什么不能进来？同样都是男子，他又为何不可进来？
　　陆司学笑看了一眼，他知道他的意思，未多说话，他撩起袖子，一手探入木桶内来回轻拨了水面：“来看看水够不够热，好帮大人加水。”
　　“哦。”不再说话，他低下头，突然觉得眼睛痒痒的，抬手想擦拭眼睛，却被一双略凉的手按下。
　　“别用手揉，这水里撒了香粉，揉了怕是会不舒服。”说完，他从一边拿下干净的巾帕，轻柔的替蘖优擦着眼睛。
　　蘖优睁开眼睛，他静静的盯着陆司学的手，突然笑了。
　　“大人？”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照顾。”
　　闻言，陆司学也笑了：“应该的，水有些凉了，我让人再打些进来。”
　　转身之际，他未发现蘖优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表情。
　　陆司学的感觉很敏锐，他觉得背后有异样，回过头，却见蘖优正吃着放在一旁的葡萄，见他回头，蘖优不解的问：“怎么了？”
　　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见他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陆司学摇了摇头：“没什么。”

　　房门关上了，蘖优含着葡萄，头枕着木桶边缘，他刚才之所以看着陆司学的手，是因为他觉得陆司学是习武之人。
　　指关节略粗于常人，手掌中有常年握剑而形成的茧。
　　尽管他看上去已经多年不曾握剑，老茧也不再那么厚，但还是逃不过蘖优的眼。
　　练剑强身本无什么可疑，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会武的男人，为何会到这种地方来，要逃出这种地方应该不是难事。
　　莫非真如他所说的，是什么来钱做什么吗？
　　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他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了这种念头。
　　何况这个陌生人，似乎很有趣。

　　正想着，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陆司学，而是宇文幸。
　　见到蘖优，宇文幸明显吓了一跳，他看到他正在木桶中看着自己，虽是仰视，气势却凌驾于人。
　　宇文幸倒退一步，连忙道：“不知大人在此，宇文幸以为……以为是小学。”
　　不以为意的笑着：“无妨。”
　　宇文幸心头微动，他朝蘖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正在房门碰上了端着水盆的陆司学。
　　“耶？小学什么时候会给人端茶送水了呀？”
　　调笑的看着陆司学，宇文幸从他手中接过盆：“这种事情你也会做？”
　　陆司学见他把水端在手里朝里走，也跟了进去：“大人一夜恩泽，端茶送水照顾大人也是我应当的。”
　　这话说得宇文幸心头一动，他将水缓缓倒入木桶内，又撒上些花瓣，两人一同离了蘖优的视线，宇文幸拉过陆司学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正色的看着他，压低声音说：“你真是好糊涂！”
　　“这话怎么说？”
　　“你以为身子是你想给就给的吗？这蘖大人可有向妈妈说过？随随便便的给了清白，你小心让妈妈知道了一顿好打！”现今好些客人也都是为了陆司学的处子之身才来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不再是……难免会失去一些客源。
　　刚听完，陆司学就笑了，他知道宇文幸误会了，连忙解释：“你乱想什么，我说的一夜恩泽是他和我说了一夜的话，好久没有这样和人聊过天了。”
　　言罢，倒是宇文幸一愣，但随即露出安心一笑：“你……你吓死我了，你若是以后再这样，妈妈不打你，我也不轻饶你！”
　　“哼，就凭你？”
　　他对宇文幸虽然冷言冷语，但他心里却觉得，宇文幸是好人。
　　在这里，只有宇文幸会对他的冷淡表现的毫不在乎，在他早年被人毒打之后，他还会偷偷带着药物去看他。
　　之所以表现的冷淡，只是不想再拖累他……
　　宇文幸曾经为了他，向妈妈求情不要再逼他了，结果被一同关进了柴房。
　　就为这事，陆司学留下了进了这火坑后的第一滴泪。
　　他的心里，是很感谢宇文幸的，嘴上却不说，就是怕他以后惹了什么祸，会牵连到他。
　　宇文幸却似乎不懂他的意思，总是一个劲的黏着他。
　　表面上露出了不耐烦，可是心里却很高兴，为了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怎么了？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你还嘴硬。”眸中含笑，他故意鼓起嘴，却只用食指顶了顶他的额头以示那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蘖优系上腰带，走出屏风之时恰巧看到宇文幸和陆司学正坐在床沿边低声嬉笑，见蘖优出来，两人停止了嬉笑，宇文幸站起身，看了看两人，然后笑笑的出去了。
　　“大人要回去了么？”陆司学上前轻轻替他抚平领口的皱着。
　　“不了，今天不回去了。”
　　“诶？”陆司学似是没有听懂，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反正也没事，不如在这儿和你一起吟诗作赋的好。”
　　“大人见笑了，我哪会这些……”
　　“那我就慢慢教你，把你教会为止。”
　　陆司学只觉好笑，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既然他想留，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那大人您稍等，我去准备笔墨。”
　　“你别一口一个大人的叫我。”
　　陆司学歇步回首：“那叫什么？优？”

　　优……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这名字听着受用，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