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之箭》秦之南

4、第一章

　　每个人都不希望
　　自己在别人面前永远是赤裸裸的
　　同时
　　窥视的人也不喜欢这种感受——

　　开学礼今年同样在一片欢呼声中落幕，圣风学院新的一年，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也许又有一些新奇不过的事物要开始了。湳澪虽是这样想，但她是没想到这个夏季将会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太多的不平凡。

　　学园的播音员换了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提示上课的钟声也从贝多芬钢琴曲换成了波兰舞曲的其中一段，这两项每年指定的新鲜感也就体会完毕了。湳澪，安恋緻和飞明诺是一班，而晨怿可和泽晓翊在二班。就在湳澪准备上一班的教室时，一双娇小的手紧紧抓着她不放，她就知道是这样了…湳澪转过头去轻轻扫着晨怿可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不要，人家要和小澪一班啦！怎麽今年也是这样了……」晨怿可开始大哭大闹，众人懂审时度势，不敢理会。

　　「可可，又不是生离死别，更何况我也不太想在这班的。」湳澪瞄了飞明诺一眼的同时，继续哄着晨怿可。

　　「你那是甚麽眼神呀！跟我飞明诺一班有那样无奈吗？」

　　「是挺无奈的…可惜没办法才是最最最大的无奈！」

　　泽晓翊和安恋緻是没他们的办法了，这三人碰在一起，小小的事也能闹上半天。

　　「晨怿可，帅一点，湳澪有那麽好吗？跟我安恋緻，准你不出一小时，名堂响彻圣风！」

　　「就是你那自恋安的名堂吗？那我可不要也罢…」晨怿可向安恋緻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气得安恋緻面红耳赤。

　　「那当然，自恋也要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帅哥是可遇不可求的。」

　　「好了…别闹了，薛老师过来了。」泽晓翊向那个年轻的男子点了点头。他是穿得随意不过，但总带一点独特的气质和风格。

　　就以今天为例，燕尾形剪裁的灰色背心外套，衬上蓝格子巴黎风的恤衫。

　　「湳澪，飞明诺，你们两个可以替我到资料室拿今天要用的教程吗？」薛老师微笑地指示他们俩。

　　「哦，好的。」虽然不太愿意，但也不能违抗，两人只好齐声答应，然后向资料室走去。

　　圣风资料室的风貌早在湳澪他们第一天入学便已见识过了，与其说那是个储存资料的地方，倒不说是个大得可怕的迷宫来得贴切。且别说裡面的装潢，单说那声称是意大利进口的玻璃也就能让人滔滔不绝，资料室的大门正是以这种玻璃製成，入口也与礼堂正门差不多，远远的也就能感受到玻璃反射的光亮，那晶莹剔透的光泽似乎能与玉石媲美。

　　这道玻璃门装上了自动感应装置，应该比得上高级住宅或是商场的大堂入口。踏入圣风的资料室，你脑海曾想过的资料室，杂乱不堪配上昏暗的灯光情景是可以抛诸脑后了，因为迎面而来的是庞大却又井井有条的空间，一排排高大的储物架罗列在前，端庄的黑色储物架与洁白的白理石地砖配搭得那样和谐及调和，散发出舒适又不严紧的气氛，无论来多少次，这华而实在的景况，都让人感受到高贵的气派。

　　「是薛老师要的教程吧！请等等。」回答他们的是宁婆婆——资料室的管理者，这也是因为资料室的庞大所以到了非聘请管理者不可的程度。

　　「宁婆婆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麽多的资料，每个位置也能记得清清楚楚。」飞明诺说。

　　「别夸奖，有些事呢，你做多了也就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想忘也是忘不了的，正所谓工多艺熟。」宁婆婆的脸上总不忘带着亲切的笑容。不消一会，也就从某个储物架抽出一大叠的教程，飞明诺和湳澪也忙着上前帮上一把。

　　教程很快就被他们分成两叠，但捧上手是一点儿也不轻鬆。

　　「麻烦你了！宁婆婆。」湳澪说了句便和飞明诺步出资料室。

　　「射击教程？」湳澪这才向手上的东西看了看。

　　「看来今年的指定课程就是它了。」

　　「那倒挺好玩的。」飞明诺又向湳澪阳光一笑。

　　「好玩对吧，上年的骑术都害我不知从马上摔下多少回，今年也不会有甚麽好事……」

　　「那是因为小澪你笨，哈哈！」飞明诺又笑话她了，湳澪向他狠狠的踹了一脚，幸好飞明诺平衡力不赖，才免于被踢倒。

　　「对！我笨，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那个「道」字还没说出来，湳澪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力量撞到了右肩，她失平衡向后一倒，原本捧住的教程课本撒满一地，她下意识地揉揉肩膀。

　　「对不起…」她只听见一把厚实富磁性的声音，当她抬起头也就见不着那人，只见那头银灰的短髮如风般携着急促的脚步远去，消失于转角。

　　「你没事吧！」飞明诺立刻放下他手上沉甸甸的教程，蹲下身边检查她的右肩问。

　　「没事，你看见那人了吗？」湳澪问他，他摇头然后说「那傢伙逃跑得挺快的，看他一眼也来不及……」

　　学园的钟声再次响起，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不好了，要上课了，快把教程都收拾好。」飞明诺快速地捡起地上的教程，湳澪也就赶紧帮忙。

　　* * * * * * *

　　当薛老师都把所有教程分配予学生时，课室中陆陆续续传出抱怨的声浪，这也是算是圣风的第三项新鲜感。

　　不过现在对于大家来说应该是指定的抱怨感……

　　「甚麽，今年的指定课程换射击了？」

　　「先是剑道，再来骑术，今年却变射击，我们学校甚麽时候变军校了？」不知是谁的一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射击也不错，拿着枪倒是挺帅气的。」又不知是谁的一句，这一次有不少人和应了，觉得有道理。

　　就是这样，课室在五分钟前还是吵吵闹闹，议论纷纷的情形，然而薛老师的一句：「谁说是枪的，我们用的是弓，也就是射箭的弓箭。」

　　全班静止了，静得鸦雀无声，过了不知多久，抱怨声是响得更上一层楼。

　　「别怨了，到射击训练场！」

　　湳澪，飞明诺和安恋緻是不知学校在甚麽时候，又是在哪个角落安上了一个射击训练场。但是大伙儿别无选择，只好浩浩荡荡地向着那个不知名的射击场出发。

　　其实就在湳澪他们接过射击教程，晨怿可与泽晓翊也不例外，二班的人也向着射击训练场走去。圣风每年的指定课程都是每个年级的学员一起上的，湳澪也不知这应否叫做声势浩大或是热闹非凡，但对于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喜欢热闹。

　　此时，映入湳澪眼中的是一个偌大的空间，深米黄的地板被擦得光亮，雪白的牆与明亮的灯光使这个空间十分耀目，这裡没有任何的一扇窗，有的只是牆角的四个通风口，以确保空气的流通。近大门的是一排排的座位，应该够容纳一个年级的学生，座位的正前方是一列长形的琉璃台，以玻璃有规律地隔起能站一人的位置，每格都放上一把弓箭，湳澪想这该有五十枝弓，而琉璃台的正前方则是一个个的靶，鲜豔的红蓝间隔而成。

　　大家都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应该比得上奥运选手的练习场地了，可能比他们更奢侈更豪华。虽说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惊喜事件，但大家都懒得去习惯了，这些事情就算天天遇上也是习惯不了的。
　　「像这样的训练场还有五间，这就能同时让一个年级的学生练习了。」薛老师似是那样漫不经心地道出，但他也暗暗佩服这所学校，圣风到底还有多大的能力？

　　当薛老师简介了弓箭的历史、特点及握弓姿势，学生便并排一行于琉璃台前。湳澪看着台上银铃色的弓和箭，脑海忽然浮上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矛盾感觉。面前的弓闪耀着星火那样淼小的光芒，但这种光芒实在让人感到温暖。湳澪左手拿起弓，右手是那样自然，顺势地握紧箭，眼睛向着正前方调好距离。

　　薛老师的一声，所有人的箭同时发出，向着标靶飞逝而去，但如某人所料，不会有很多枝箭命中箭靶，有的也应是幸运地射上。但很快地，在湳澪和飞明诺身边响起了一片欢呼声，他们俩的箭都命中红心。

　　飞明诺注意到湳澪的动作是那样的清脆利落，不认识她的话肯定会认为那是多年训练有素而来的，但飞明诺从来没见过这女孩碰过弓箭，起码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没见过，更何况他外公对于弓箭有种莫明的烦恶感，他绝对不会让她碰弓箭的。

　　「你的箭术是在哪儿学的？」这个问题本是飞明诺想问的，但他却诧异地听到湳澪反问自己。

　　「不告诉你！」飞明诺向她做了个鬼脸。「天赋的东西很难说得准，不过你也不错嘛！」

　　「天赋？」湳澪顿了顿，下一秒才明白这小子在自夸。

　　然后她又想：对了，他说天赋……自己刚才应该只是碰巧而已吧，如果幸运女神开始睁眼看到我，那就请你眷顾我这年的指定课程不要再像上年一样碰壁了，少女是这样想的。

　　飞明诺心裡那股不解的感觉也难以说明，但他自夸自己的天赋却不是指现在，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弓箭。他清楚记得那时他也只是七岁，遇上了一个教他弓箭的师父，想着想着浮上心头的是种怀念的感觉。

　　安恋緻才刚沿着欢呼声走近，看到湳澪呆呆的样子又用力地拍了她的肩。

　　「风头又被你抢去了，为甚麽……明明我也是箭中红心的。」

　　「阿緻你也学过箭术？」飞明诺问。

　　「可以这样说吧……」他回答得有点儿勉强。

　　「那可是，我们自恋安可是个大少爷呢！或许就像那些小说或是电视裡的桥段，一个为了少爷着想的忠心管家悉心地聘请了一个箭术高明的导师，日以继夜魔鬼式的训练着他呢！」有把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说你呀！想太多了吧。」安恋緻有点无奈。

　　「可可！怎麽你在这儿？」湳澪被吓了一跳。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偷熘过来的。」这次是泽晓翊的声音。

　　「那你不是也跟着知错犯错吗？」飞明诺向他抛出一记的阳光笑容，然后大家也笑了，当然是在薛老师没发现的情况下。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谧宁市这一个星期内都有人陆续地目击到不明生物出现。」晨怿可见所有人都在此，忽然带起了话题。

　　「嗯，有听说过，今天的报纸上有登这样一则报导，说是有人被不明生物袭击，伤重入院。」泽晓翊说，向安恋緻和飞明诺看去。

　　「听部份目击者的描述，这不明生物有着猫科动物外形，像是常见的老虎。」安恋緻说。

　　「那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湳澪与晨怿可异口同声。

　　「不过你说会不会真的像尼斯湖水怪，外星人或者日本的河童那样的不明生物呢？」晨怿可像是感兴趣了。

　　「说不定只是一隻普通不过的老虎。」湳澪是一盘冷水泼了上去，害得晨怿可嘟起小嘴，有点失望。

　　「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谧宁市的动物园最近出面说明他们并没有老虎失踪。」泽晓翊说。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安恋緻向飞明诺和泽晓翊投去一抹带深意的笑容。

　　「甚麽叫有趣，都出人命了……」湳澪白了安恋緻一眼，继而露出了一丝愁容。

　　* * * * * * *

　　圣风的第一个上课天很快就随着波兰舞曲奏响而结束，泽晓翊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湳澪和飞明诺总会习惯地到二班的教室等他，因为三人的家住得近。而每次晨怿可是一副羡慕的样子看着飞明诺和泽晓翊，像是这两个男生每天都抱得美人归般，抢了她的重要宝物一样。

　　「好了，别总是这副样子，有我这个美男子陪你回家是三生有幸，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安恋緻又在自以为是了。

　　「真怕了你，你少一天不称贊自己行吗？自恋安大少爷。」晨怿可不屑的目光落在安恋緻身上。

　　这种情形每次都害得湳澪他们笑上半天，这群好友总是吵吵闹闹地过每一天，不过也多得这些每天的吵吵闹闹，她能看见泽晓翊开朗的样子，湳澪喜欢泽晓翊的笑容，虽然他的笑容还不及飞明诺的阳光，但比起以前刚认识的泽晓翊是迷人多了。

　　飞明诺看湳澪一副傻傻的样子望着泽晓翊，又略带戏弄的语气大声地说：「小澪看阿泽的样子好好笑，像个傻瓜般！」说完了掩着嘴巴偷笑，害得湳澪气冲冲的给了他有力的一拳：「好你个飞明诺，总是拿我当笨蛋，傻瓜。」

　　「行了，你们就别闹了。」泽晓翊也不知如何是好。

　　「别打，别打……其实我也知道小澪在想甚麽」飞明诺笑着搭上泽晓翊的肩膀，道出：「你这傢伙以前总是酷酷的，离远看见你也要躲一旁，却想不到现在成了好朋友吧。」飞明诺向湳澪一笑，她也浅浅地露出两个梨涡。

　　没错，就像飞明诺说的，泽晓翊以前冷漠得令人恨不得马上退而避之。但湳澪现在也是不太肯定为甚麽这男孩会改变了。

　　泽晓翊是转校生，两年前他转到圣风学院的第一天就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也不知道这社会是否真的是冷峻型少男的世界，由一开始谈论着，今天将会有一位转校生来，直到他在全班面前介绍完毕的一刻，所有事情都像电视上那些老套桥段般进行的顺顺利利，而每一步也如绝不轻易脱离铁轨的列车般。

　　湳澪记得那天窗外下着滂沱大雨，雨点霹啪地打着课室的窗，她看着窗外正在发呆。其实湳澪特爱下雨天，因为这样的天气下看着窗外的雨，彷彿思绪能被雨点抽离，心灵也能被滋润大地的雨水洗涤。这时的她想，也许那一天的天气是为了配合泽晓翊的出现而设，是为这名冷峻少年建构的舞台。

　　就在大家还雀跃谈论着这会是个怎样的转校生时，泽晓翊也就随着老师的脚步进入教室。全班的女生是以尖叫的形式欢迎这位新生，飞明诺说他当时不得不掩着耳，他还说这傢伙想也不想就挑了个位置坐下来，那就是湳澪旁边。

　　「为甚麽都是飞明诺说的？」泽晓翊突然问，打乱了湳澪的思绪。

　　「呀……都叫你别乱用读心术了。」湳澪也是在他转学后不久才知道泽晓翊这项特殊能力。

　　「那是因为你这傢伙在发呆，而且窗外又是豆大的雨，你的心也不知飞到哪个遥远的国度去了。」飞明诺竟然搭起嘴来。

　　「哇！你甚麽时候又会读心术了！」湳澪以为只有泽晓翊听到自己刚才在回忆也就算了，怎麽连飞明诺也能莫明奇妙插入话题中。

　　「读心术？我不用读心术也知道你在想甚麽，刚才看你微微低下头又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你在回忆往事了。」飞明诺嘻嘻地笑着。

　　「不愧是青梅竹马，让人羡慕呀！」泽晓翊看他们的表情也就会心微笑了。「对了，我当时真的超冷酷吗？我怎麽都不觉得？」泽晓翊问。

　　「不能跟你们这两个危险人物靠近，逃跑晚一秒也会被吃掉。」湳澪作惊惶的样子扔下一句便自己跑回家了，剩下两个不知所措的男生。

　　待湳澪跑远了，飞明诺拍拍泽晓翊的肩：「我看你以后也不要乱用读心术了，不然小澪真当我们是危险人物。」

　　「刚才也就是怕太久没用会荒废，更何况……」泽晓翊还没说完，飞明诺就替他接话了：「更何况小澪也没甚麽能掩饰到的，对吧！」泽晓翊笑着点了点头。

　　湳澪认为跑得老远了才安心地停了下来，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怎麽每次见泽晓翊用读心术也总是大惊小怪的，不过她清楚知道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永远是赤裸裸的，同时，窥视的人也不喜欢这种感受。

　　* * * * * * *

　　你知道吗？我能听见你的心
　　你那埋藏在最深处的话
　　可是，
　　当我发现我会闯进任何人的心扉时
　　我开始惧怕了……

　　「你怎麽知道我心裡在想甚麽？」湳澪记得这是她与泽晓翊第一句说上的话，当时她并没等他回答，浮上心头的一种想法竟然很自然地化成下一句话：「你会读心术？」

　　这个问题直接冲击了泽晓翊的心，他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人一猜就得出这个正确无误的答案，有的也只会补上一句：「开玩笑的吧！怎麽可能，又不是科幻小说……」

　　泽晓翊等待着，默默地等着湳澪说出他确定她应该会说出的下一句，但良久湳澪都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他直看。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眼前的这名少女竟然还向他一笑，然后转身打算离去。

　　「你……你太莫明奇妙，太自作聪明了吧…」泽晓翊就如做错事般的小孩，忽然想否认了。
　　湳澪转过身面对他：「你怎样说我都行，但是我都认为你不像是要说谎的。」她停了一下，再说：「如果你真的不会，那你大可以立刻否认，但你没有，所以不奇怪地令人联想下去这是真的，对吧！」湳澪又是微微扬起嘴角，然后再次转身离去。

　　泽晓翊望着那少女离去的身影，就如现在，没有变过。

　　* * * * * * *

　　「你的读心术，也应该曾让你很痛苦吧！」飞明诺边走边问身旁的泽晓翊，只见他是默默点头。
　　「你是第二个问这问题的人。」泽晓翊回答，飞明诺知道他没提及的第一个人便是湳澪。

　　「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永远是赤裸裸的，同时，窥视的人也不喜欢这种感受。」

　　「以前的我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这种力量，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很有趣，但当不管是你想听到还是不想听到的，即使自己多不愿意，一堆陌生的话语都毫不留情地闯进耳畔，闯进心裡，那抵挡不住的恐惧挥之不去，我渐渐明白这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如果世上每个人都拥有种力量，那应该很恐怖，但让你独自承受着这种恐怖实在不公。」飞明诺说。

　　「小澪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不用担心，现在我可以控制自如了！」两人相视一笑，便沿路回家了。

　　* * * * * * *

　　「我回来了。」湳澪先是一进家门便精神亦亦地说，接着脱下鞋子直奔向厨房，书包也懒得放下便凑了过去电冰箱旁。

　　「外公，今晚吃甚麽呢？」湳澪淘气地问着，一张上了年纪却不觉太多皱纹的脸也回敬了笑盈盈的笑容，接着便放下嘴角的弧度淡淡的说：「地狱拉麵，怎样，吃吧！」湳澪先是一惊，但她立刻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在与她开玩笑，虽然外公不笑时的样子的确算不上和蔼可亲，而是带点严肃摄人的气势，但有时也会逗逗外孙女。

　　「你甚麽时候学了飞明诺，总拿我开玩笑。」她有点无奈，然后蹲下去摸了摸厨房一角的那隻懒洋洋的猫，抱起牠又说：「你说是不是呢，蒙蒙！」只见蒙蒙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喵」的一声像是回应了湳澪的问题。

　　「看吧！蒙蒙也说是了」湳澪蹭了蹭蒙蒙的鼻子便放下了牠。

　　「哦，是啊……我看明诺这小子是百年都不会变的了。今天又怎样了？」外公一边准备晚饭一边问。

　　「不说他了。」湳澪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转移话题：「外公，听说了吗？关于这几天的那件事…」

　　「当然知道，昨天还有人受伤了。」

　　「我觉得这事不寻常，听目击者说这生物的移动速度极快，出现到消失也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想说，如果是普通的老虎……没有如此的移动力？」

　　湳澪点头打算继续说却被外公打断了。

　　「我们似乎还不能拿它与老虎来相提并论，也许只是我们先入为主把它当成了老虎般的生物。」

　　「说得也不没有道理，但被它这样一弄，谧宁市也被闹得人心惶惶的。」

　　「这事情还是雾裡看花，你可别乱来呢！」他虽是这样说，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孩子开始露出不弄清也不会罢休的表情，这个关切的眼神是和那个时候，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或许有些事情它非要发生不可，你想阻止也是挡不住的，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难道你依然坚持着吗？湳澪的爷爷凝视桌上的一副相架，那是一个手执弓箭的少女，乌黑富亮泽的秀髮如瀑布般泻下，杏圆的双眼彷彿映照着阳光般神采飞扬，加上亲切的微笑，一看便知道是个可人儿。

　　「对了，妈妈的箭术真的很棒吗？」湳澪注意到外公的视线在看着那个相架。

　　「那是，但弓箭从来都不是样好东西……」湳澪知道爷爷想说甚麽，若是没遇上弓箭，她妈妈说不定还生活得好好的。

　　对于父母亲，湳澪的记忆一直很模煳，也许打从小时候就被送到外公家的关系。

　　她还记得那一夜的天空很黑，黑得快要把人吞噬，而自己却不知道为甚麽哭得很惨。庭园中，是外公抱起小小的自己，脸上的泪尽管被擦去无数次，可就是不争气的继续流。

　　「弓箭从来就不是样好东西，要记得，不可以碰弓箭……」这是湳澪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从那天起，女孩的眼中就再也没有出现那两张熟悉的脸，而外公也似乎不想提起这事件。只告诉湳澪：「爸妈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所以澪儿要坚强。」

　　这句话残酷得很，连那麽一点仅馀的期待也被肆夺而去。雨点狠狠打沉心中的浮萍，连原本富有一丝摇摆不定的状况也曳然停止。

　　何去何从？也许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资格，对于父母亲的印象，连拥有的都远远离自己而去。关于那些事情再没有直接的体验，反而……

　　* * * * * * *

　　「你……」打开大门的一刻，飞明诺显然为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屋外明明下着滂沱大雨，这女孩竟然是毫无遮挡的意识跑来，弄得溷身湿答答的，不止这样，啜泣声携着哭得红肿的双瞳让人倍感痛心，她是那样拼命去拭擦倾倒的泪花，却怎麽也止不住。

　　小时候的飞明诺被这泪人儿怔住，慌得连该赶快请她进屋也忘了，只能率真地道出一句：「你…别哭呀！」

　　「飞明诺，为甚麽？为甚麽爸爸和妈妈都走了……」屋簷的雨点一直落在湳澪的身上，男孩这才回过神，一把拉着女孩的手进屋内。

　　他不懂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是说即使懂，他也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

　　「又被究爷爷骂了？」

　　飞明诺的话才刚下，女孩更是哭得带雨梨花，男孩只是默默地凝视着。

　　「你说话呀……为甚麽……」

　　在那之后，湳澪的哭声开始轻缓下来，跑过来加上哭得凄然，她经已没有多馀的力气了。

　　屋外的雨还继续，没有要停下来的意识，沙发上那格外冰凉柔弱的身驱，只有微微的呼吸透露着一种顽强的生命气息。飞明诺替湳澪盖上绵绵的毛颤，插上暖炉的电源，送上所能及的暖洋。

　　「我会帮你找到答案的，无论怎样……所以，别哭了，好吗？」望着熟睡梦中的女孩，飞明诺轻声道出。

　　「爸爸……妈妈…」她微微的一记笑容，伴随着男孩的安心笑颜。

　　忘了在甚麽时候得知父母亲远走的原因，但那是从飞明诺口中知道的，他说父母亲是遇上交通意外去世的，好像是在前往弓道场的途中……

　　也许就是这样，这个就是外公讨厌弓箭的原因，所以外公都很反对自己接触弓箭的世界，从小都大都薰陶着她，弓箭如妖怪般能害人。但湳澪却认为弓箭应该有着迷人的地方，不然妈妈也不会把手中的弓箭当宝贝，捧着弓箭的她，笑容是多麽的迷人。多少个季节变换而去，再也见不到这样美丽动人的笑。

　　湳澪觉得当时的外公太不懂得体贴，别的大人可能会告诉孩子，妈妈走了，去了一个很美丽却又遥远的国度，虽然以后不能再见，但她会一直在那守护我们。

　　看着外公的脸，少女心想，也对，或者这才是外公的风格。

　　现在，湳澪只知道，她活得很好，有温柔关心自己的外公，一帮知己好友，妈妈在天上也就安心了吧！所以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让它成为心的一道伤。

　　* * * * * * *

　　湳澪与外公吃完晚饭正在收拾时，家裡的门铃突然响起，她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碟子对正打算去开门的外公说：「我来。」便用身上的围裙把手抹乾打开大门，门外的是晨怿可。她奇怪地问：「这麽晚了，你怎麽来了？」

　　「能出去逛一下吗？」晨怿可笑笑地问。

　　「为甚麽？」

　　「别问为甚麽了！」说罢她脱下湳澪身上的围裙，径自走向大厅礼貌地向湳澪的外公说道：「究爷爷，我想和小澪去尝尝车站前新开店子的冰淇淋，现在可以吗？」湳澪没好气地想，这傢伙也太会说谎了吧。

　　「可以，澪儿最爱吃冰淇林了，不给她出去可能会闷死她。」外公也太配合了吧！

　　「谢谢了！我们很快回来。」晨怿可向他点点头，放下手上的围群便拉着湳澪往外走。

　　湳澪的外公捧起那个相架，像是在自言自语：「十年了，难到另一场风暴又要无声无息地刮起，最好是我想多了，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有人执意让她捲入这个旋涡，我是不是无法再阻止了？」他轻轻放下手上的相架，望着窗外远去的那两名少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你干甚麽又骗外公，把我拉出来？」湳澪急停甩开晨怿可紧握着自己的手。

　　「谁说我骗人了，我们真的是去吃冰淇林。」晨怿可转过去装着认真的眼神。

　　「最好是……」湳澪瞪了她一眼，抱起双手不打算走，晨怿可看她那个样子是不弄明白不走的。

　　「好，好…我拉你出来还不是为了那件事。」

　　「就知道可可你不怀好意。」

　　「但你不也想弄清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吗？」晨怿可想挑起湳澪生来的好奇心。

　　「一个小时前是还有兴趣，但现在没有了。」

　　「为甚麽？」晨怿可的这一声音量太大，害得街上的行人都往她们看，她下意识掩了嘴，向大家忙点头。

　　「其实事不关己，也就别理了。」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湳澪，我认识的湳澪，是那种连人会不会跟动植物沟通，这样天荒夜潭的事也会理。」

　　「这个举例好像不合适……」她无奈了。

　　* * * * * * *

　　晨怿可依稀记得第一次遇上这女孩的情景，也是她第一天进入圣风学院的事，那天的阳光似乎异常耀眼，把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金灿灿。当别人都欣喜地结交着新朋友，只有她发现一个女孩伫立在在圣风学院的凤凰木下，这个女孩正温柔地抚摸着粗壮高耸的树干，看着耀目的阳光为枝叶铺上一层薄纱般的光尘。

　　「对呢，今天的天气明媚得沁人心脾。」这女孩迷人的笑容中却带点忧鬱。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眺望着这一切，就像是在她的面前只有属于她与凤凰木的世界，然后她又见女孩的嘴唇动了动。

　　「没想到你已在此屹立了八十个年头，你应该一直在看顾着这学院的一切吧。」

　　凤凰木的叶子随着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着女孩所说的话，很快地女孩又笑了笑。

　　「你懂她们的话？」她清脆的一声让女孩稍感愕然，然后她也温柔地看着那棵凤凰木。

　　「觉得不可思议吗？」女孩问她，她摇头。

　　「我想你不想自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但你却不得不相信。」

　　「难道你相信？」

　　「我为甚麽不相信？」

　　「不知道……」

　　晨怿可觉得她才是最不可思议的。遇上她以前，大家都觉得这女孩是个怪人，整天都莫明地自言自语。因为她懂得的是别人不懂得的，所以从小到大她只跟周遭的「朋友」相处，长久下来也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不懂得跟别人相处。其实湳澪知道这孩子可以很活泼很可爱，就像现在跟大家相处一样。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才不是事不关你。」晨怿可把思绪拉回。

　　「你刚才那样说，好像我总好管是非的样子。」

　　「好管是非才是我认识的小澪呀！」湳澪为这女孩变得越来越开朗可爱而庆幸。

　　「再说，小澪的格斗技这麽厉害，我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了！」晨怿可奸诈一笑。

　　「好你个晨怿可，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