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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我们叫他“疙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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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以博大的胸襟接受这位,但前提是,他能不能听听我们说话。”吕益的口气透着不悦:“对于他,我已经没有任何评价,任何想法,任何抱怨了,只求他不要吵了我睡午觉,行不?”
由于第四位的初来乍到过于震撼,以致于原本三人成行的宿舍开始变得有些不和谐。
吕益受不了□□说着“同学,同学,你是哪里人,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排第几”等等无聊搭话的试图拉近距离的问题,因为他压根没把正在乒乒乓乓收拾行李的来者看作自己的室友,甚至,看作是个人。
他看不惯这位黝黑的面庞和三山两盆凹凸有致的脸,那种闪着汗滴子的憨厚笑容,使得他觉得自己一梦回到解放前,还是解放前的农村,仿佛看着绑着白头巾的农民伯伯傻呵呵地捧着麦穗。
所以,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吕益就把他从自己的交友圈子中剔除了。
□□倒不这么看,他甚至觉得吕益有些娘娘腔的一惊一咋,小题大做。
见惯了汗流浃背的体育生,自己也身为体育生的□□觉得流汗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第四位室友黝黑的体格也使得□□觉得他肯定会打篮球。
即使不会,也比宿舍里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两位公子哥更有发展前途。
冲着这一点,□□就殷勤地和新来者开始说话。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往下探了探头。
新来者选择性听到了这句问话,停下正在忙碌的手,乐呵呵的转过头来,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俺……不,我叫……张可达。”
吕益哼哼着:“张疙瘩?你倒真是个疙瘩,大疙瘩。”
“啥?”新来者选择性地没听清。
□□仗义地“解释”着:“没事儿,没事儿,他说梦话呢。”
“你当你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吕益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用他的小个头狠狠撞击床板。末了,他尽量平心静气对第四位室友说:“同学,我们要睡午觉,你收拾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儿。”
第四位室友对这句话还是有反应的,他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吵着你们睡觉了,我在家这么收拾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你们还有睡午觉的习惯,我不睡午觉,所以中午在收拾桌子,刚来的啥都要洗一洗,吵着你们了,你们睡吧睡吧,不用管我……”
吕益越听这话越觉得不是个滋味,听来听去似乎是收拾桌子的人受了委屈,睡午觉的人在无理取闹。
又好像收拾桌子的人就是可怜巴巴的杨白劳,自己摇身一变成了黄世仁。
四个人的宿舍,人都到齐了。
本来对第四位室友还存着些许期盼和猜测,一切在张疙瘩到来之际化为泡影。
这是一批新盖的宿舍楼,虽然住宿费涨了,不过住得着实舒服。
不用八个人一间房,挤着上下铺,不用八个人用一间桌,面面相觑看对方脸色。有各自的书桌、书架和衣柜,书桌上是床,蚊帐一挂就独门独户。
许濯睡在吕益的同侧,这是吕益比较满意的一件事。如果让张疙瘩睡在吕益同侧……不,这种可能想都不用想,吕益绝对会先换床。
许濯倒是对张可达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友好的情绪,最多说了句自己走人的话。
虽然许濯也受不了张可达大手大脚收拾东西,和足以吼秦腔的霹雳嗓门,不过长于南方的他更习惯忍耐、忍受着,实在相处不下去就逃开这个地方呗。
许濯只是坚信客观条件不容易改变,唯一容易改变的是自身。
他的家世是一柄足够大的保护伞,使得他走到哪里都有一条退路。
张可达仔细研究了一下贴在宿舍床边的每个人的名字。
“吕益”,“□□”,“许濯”,“张可达”。
想到自己每天做题到凌晨三点,然后六点起床继续早读的高三时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终于考上的大学;想到乡里乡亲七手八脚地塞满的鼓鼓的背包;想到村长捧着捐款箱送到自己家里;想到父亲老泪纵横的模样……
四年时光,犹如鼓囊囊的背包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