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生长》菲菲鲁

4、第四章 我们叫他“疙瘩”（上）

　　迎新生的校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仿佛青草的都是刚割过一茬的清新，闻起来心旷神怡。

　　□□很难理解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开学第一天，宿舍里的两个活人怎么能气定神闲地坐在宿舍里。

　　他望望天，望望地，怎么看都是天高云淡，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打篮球的天气。

　　“喂，吕益，一会儿下去打球吧。”□□殷勤地摸了篮球，那是他从西北大漠边陲带来的随身物件，离不开的程度仅次于手机。

　　吕益非常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场地的稀缺性和此刻打篮球的罕见性，决定新生还是老老实实呆着收拾床铺比较好。

　　另外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他的篮球打得实在不敢恭维。

　　在高中时，即使比赛打得候补都犯规退了，即使搬其他班的外援，也绝对不敢让吕益上球场。不仅是因为他的小身板经不起冲撞，更重要的是，他常常分不清东西南北，把球误传进对方的手里。养了个内奸，着实是一件要命的事。

　　“那许濯呢？”□□巴望着挖掘一个体育爱好者。

　　强人许濯此刻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家随行来了三个亲戚，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是仆人比较恰当。

　　在许濯眼睛盯着PSP的时候，那三个能干的亲戚就已经铺好被褥，挂好蚊帐，装好电脑，总之，凑足了大学生活的所有必须物品。待许濯检验完毕之后，三亲戚齐刷刷地撤退，走得风轻云淡，不着痕迹。

　　许濯只用点一点头，然后撩起蚊帐，爬到床上，继续和手中的PSP搏斗着。

　　许濯是本市人，本来可以不住宿舍，但一心盼望着脱离父母眼皮的许濯还是晃悠悠地摇了过来，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他家是乘着改革春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殷足的家底使得他的成长路线是一条既定方针。

　　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但许濯执意想体验一把大学生活，拗不过他的父母只好同意他先上一年大学，半途出国。至于经费、手续完全不是问题，只等许濯抬抬屁股走人而已。

　　□□得知许濯的家底，倒没什么大反应，末了说了句：“相处一年就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想你。”

　　许濯从蚊帐中探出头来：“早早告诉你们，也省得你们问我怎么不上课啊，怎么一年就走了啊。”

　　吕益的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说不上是羡慕许濯的家世还是听完他的话不是滋味：“开学刚报道就说走啊，你可真够狠的。”

　　□□刚准备接句话，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第四个室友赶到了。

　　来者的架势十分骇人，读个大学好似野战强行军。只见身后高出本人一个头的军用背包，背包后塞着胶鞋和毛巾，下面还吊着搪瓷缸子和军用水壶。右手脸盆，一拎拎仨，丁玲哐啷，相互乱撞。左手拎着暖水瓶，是如今已经很少见的铁皮外壳，没准里面还有刚打的开水。腋下还夹着凉席。

　　瞧这一身周全的打扮，可谓全副武装。至于本尊，已经在大批行李的映衬下显得无关紧要了。

　　“妈妈呀，您这是逃荒呢。”吕益咂了咂舌。

　　来者“嘿嘿”地笑着，他很想用手憨厚地挠挠头，但无奈双手已经占满了。

　　“是国防生吧。”吕益又问到。

　　来者还是“嘿嘿”地笑着，没回答，两个大酒窝和黑亮黑亮的颧骨，在脸上形成了三山两盆的地理分布，高处是丘陵，凹下是河谷。

　　他的笑使吕益想到了一幅名叫《父亲》的油画作品中，那个笑得憨厚的老农伯伯。

　　来者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床铺，动作幅度之大，使得□□和吕益只好爬上床，省得占他空间；动作力度之强劲，只听得“乒乒乓乓”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搪瓷缸子和搪瓷脸盆齐刷刷地到位；动作速度之迅速，害得许濯还没打通关便被他洪亮的一嗓子“同学，要吃鸡蛋不？”，吓得忘了存档。

　　“同学，你定向的啊？”许濯忿忿地关了机子，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问。

　　来者的思维似乎总是跳线，亦或听不懂疑问句的尾音上扬，以至于对许濯的问话完全不理会。

　　他从他巨大的军用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布包，从布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小布袋，从小布袋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报纸包裹着的东西，一层层地揭开报纸，里面是干瘪瘪的饼和压碎了壳的鸡蛋。

　　“同学，你吃不？”“同学，吃鸡蛋不？”他用他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问遍了宿舍里的三个人，每次问的时候都把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好让趴在床上的三个人看清楚。

　　吕益的鼻子轻哼了一声：“整俩破鸡蛋，折腾得跟献宝似的。”

　　许濯也用PSP敲了敲脑袋：“学校分宿舍还真照顾地域差异，我看我明天搬回去算了。”

　　□□在床上翻了身，他想说“你们别这么说人家，大老远地带吃的过来，好心分给大家，多不容易”，但看看第四位室友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东西，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似乎圆场也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