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说是我良缘》白霜白

3、好像哪里不对

　　“不是你说要好好谢他的吗？大哥寻思着送瓜送鱼太不够诚意了，就是送了那些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倒不如请他过咱们家吃饭，有心意有诚意，经济实惠又能省钱，你说是不是好主意？不必崇拜哥，哥就是辣么聪明哈哈哈——”

　　“……”花小术总算弄明白傍晚时分她哥不好好吃饭出门浪什么浪，原来是去找蓝漪上自家吃饭来了。

　　下午她淘完米蒸了饭，花爹才托话表示晚上不回家吃饭。所以今晚这顿其实煮多了，来一个蓝漪刚好凑合。只是乍见他的出现有些突然，花小术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今晚菜色怎么样？”花小栋笑揽蓝漪的肩，自豪的鼻子翘天高：“难得赶上我们家好菜色啊，这一桌全鱼宴可不常有，你不知道这鱼活蹦乱跳多新鲜啊，多亏我妹能干才能钓着这么大块头的。这鱼头汤不错吧？我妹亲手熬的，鲜香扑鼻，刚刚咱们没进门大老远就闻到了。”

　　蓝漪手里已经端着第二碗，笑眯眯道：“小术妹妹手艺真好。”

　　“哈哈，当然及不上你家大厨平日给你烧的山珍海味，不过我家妹子手艺好是真的没话说。”花小栋比自己被夸还高兴，夹了一筷子鱼给他：“记得你以前说过很喜欢我们家饭菜的，多吃点别客气。”

　　说着，花小栋还夹了一筷子鱼给妹妹：“我听翠竹说你又去给张秀才送汤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蓝漪停下筷子看这边，花小术埋头吃鱼，含糊其辞：“碰巧他不在，我就稍微等了会儿。”

　　“既然不在就别等了。”花小栋不高兴地碎碎念，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她：“饭菜都凉了，你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呢。”

　　花小术心生暖意：“没事，自己家里的温一温就能吃……”

　　“你平日白白给他送了多少饭菜，好吃好喝把他给供得跟大爷似的，现在送个食盒过去还得巴巴着等人回来。”花小栋说着说着就醋了，怒拍桌：“我平时晚点儿回家你就给我留那么点剩菜冷馒头，还说不是偏心？！”

　　花小术眼角一抽，刚升温的热心窝没两下就凉透了：“明明是你自己一到饭点就开溜，能怪我不给你留饭？再说定仕哥他就一个人住，灶膛生火多麻烦啊，我烧饭做菜多做一份也没差，左右邻里多担待些不是挺应该吗？”

　　花小栋被她的话呛住，继续抗议：“那咱们阿漪还不是孤伶伶自己住，他还是我兄弟呢！怎么不见你也给他送饭去？！”

　　“……”花小术无语，这能一样么？就他家一屋子丫鬟侍从，能叫一个人住？？

　　两耳不闻桌边事的翠花这时也忍不住被自家少爷睁眼说瞎话给逗笑了：“蓝少爷家的下人比咱们一家五口加起来还要多好几倍呢。”

　　恼羞成怒的花小栋一脸横：“吃你的饭去！”

　　“哦。”无辜的翠花只好埋头扒饭。

　　原本坐壁上观的蓝漪忽地摇头：“扶贫助困乃良善之举，小术妹妹心地这么好，你怎能怪她呢？”

　　花小术：“……”

　　花小栋摩挲下巴，深觉有理：“唉，怪我小妹太善良。”

　　一句话就这么化解腥风血雨，尽管歪题了，万幸阻止了花小栋继续无理撒泼，效果显然很不错。

　　其实花小栋的脾气一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跟张定仕本就没什么冤没什么仇，平日碰面的机率都少，更别提能有什么交集之处。

　　可架不住这个世上还有种名为‘别人家的孩子’之说，妥妥在给对方拉了不少仇恨值。

　　鉴于两家挨得比较近，两家孩子又年龄相仿，年少的小小栋就时常被花爹爹牵去瞧隔壁张家的小定仕，指着人家刻苦读书用功学习的模样说：瞧瞧隔壁家的定仕，人家今天背了多少多少书、写了多少多少字、得了夫子多少多少的夸奖，你呢？

　　两相比较之下，作为一枚不爱读书不思进取的好动份子，花小栋在优秀又懂事的乖宝宝张定仕面前瞬间被碾压成碎渣渣。本来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做朋友的，结果在那些年被长辈提及的‘别人家的娃多么多么怎样怎样’长年熏陶日积月累之下，渐渐造成了花小栋难以抹灭的心灵创伤，长大以后时不时就要焕发一下仇视心态，怼一怼那个天天被花爹挂在嘴边拿来跟他作比较的‘隔壁家的小孩’。

　　对此小术除了掬一把同情的泪，其实更希望大哥能够逆境生长继而奋发向上……当然，做做春秋大梦就算了，毕竟现实是很残酷的。

　　花小术定定神，发现有人正往她碗里夹菜。她顺着筷子看向夹菜的人，两人目光撞个正着。究竟是不期然的巧合还是有意识的行为，花小术并不清楚，只见蓝漪悻悻地缩手，忙不迭送来一抹极尽善意的笑：“小术妹妹，吃菜。”

　　花小术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慢半拍地反应道：“谢谢。”

　　“不客气。”蓝漪立刻摇头，假装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干，专心致致地低头喝汤。

　　“……”

　　花小术纳闷地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一顿饭后，花小栋跟蓝漪进屋里不知琢磨些什么，花小术抽空把鱼头汤重新加热，趁着等待的空档翻箱倒柜，差点忘了时间把汤水给炖干了。忙碌了好半晌，待花小术重新端好汤，听说蓝漪准备回家了，顺口道：“我送他。”

　　闻言，不仅蓝漪，就连花小栋都觉得挺意外，可当两双眼落在花小术竹篮里的汤盅时，瞬间就恍悟了。花小栋气哼哼地拉下脸：“又去送汤？”

　　“顺路、顺路。”花小术打着哈哈，匆匆推着蓝漪出门。

　　出了花府大门，本来是可以直接步出大街，可花小术想拐个弯去张家送汤，于是踌躇着怎么与蓝漪分道扬镳。蓝漪看了眼她心心念念的方向，难能体贴：“走那边吧。”

　　其实无论哪个方向都能直接出大街，只不过是直走还是拐弯的问题。这条不是主干道，到了晚上逐渐冷清谧静，要不是两旁民宅挂着灯笼照亮了街道，夜里行走着实有些瘆人。

　　好在两家距离仅仅是几步之遥，很快她们就到了张家门口。

　　大老远瞧着张府就是一片黑灯瞎火，可花小术偏不信邪，上去又敲了几下，果不其然还是没有得来任何回应。

　　蓝漪在一旁静静看着，花小术垮着双肩，那沮丧之意简直无以言表。他心中简直一个山路十八弯，然而百转千回，转到嘴又改了口，只是简单说：“人不在，别等了。”

　　“嗯。”花小术回头看了几眼大门，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入秋以后，夜晚会越来越凉。”蓝漪仰望夜空，满天星斗：“夜路冷清，你一个姑娘家别出来走动，不安全。”

　　花小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事，附近我熟。”

　　“我不放心。”

　　花小术稍稍回神，皱眉看他：“我跟大哥不一样，我懂得照顾好自己。”

　　蓝漪嘴唇微动，良久才说：“我只是有些担心。”

　　“……”不对劲，果然哪里不对劲。

　　这副有别平常的温吞谈吐拘谨含蓄一点都不像他。花小术忍不住停下脚步：“你没事吧？”

　　蓝漪神情微懵，愣愣地摇头。

　　见他好像真的不明就里，花小术又觉是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只好撇开话题：“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更叫人担心吧？吃饭时我听你还有几声咳呢。”

　　一缕凉风吹散了白天的闷热，街道两旁的灯影也随风晃过两人的脸庞。不知不觉间蓝漪的嘴角重新上扬，弯成了一抹愉悦的弧度：“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这一笑柔情似水，宛若春风化雨。

　　蓝家的人长得好，那是真的好。尤其蓝漪的这种好看不仅止于外表，还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风雅……尽管这人实际上就是个不太表里如一的人。

　　只能说，气质这玩意真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好比大哥那种抠脚汉就真的混一辈子也别想达到这种程度。相反的，这种往往令人不由自主受其蒙惑的表象还很能骗人。

　　花小术想了想，腾出一只手往袖里掏，很快掏出一个鼓鼓的纸包，用卷藤做的细草绳打了十字结裹起来，正是方才趁着炖汤的空档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她递给蓝漪：“这里面是甘草陈皮，我自己做的。没事往嘴里含两片，能消痰止咳。”见他无动于衷，她又补充几句：“上个月我爹也咳得厉害，他说吃了挺管用的。”

　　不知是否火光问题，花小术瞧着那双眼里泛着粼粼烁光。

　　蓝漪抓着纸包，低垂的眼睫轻颤，掩去逐渐黯淡的光：“……你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