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说是我良缘》白霜白

2、最怕欠债难偿

　　花小术扶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咱们欠了他家多少钱了？”

　　“你又来了。”花小栋不满地咕哝：“阿漪说了不用还的。”

　　“……”就因为蓝漪老这么惯着他，才把人惯得败金败得这么没有心理压力。

　　对此花小术除了酝酿一肚子怨气，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花小栋素来爱玩，狐朋狗友一箩筐，这里头就属蓝漪和他混了最久最熟。据花小栋本人亲述，两人打从京师混到了墨凉，那拜把子铁哥们的交情简直杠杠的，不说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就说兄弟之间不拘小钱，买个单什么的实在琐碎小事，反正蓝家压根就不差这点钱。

　　花小栋明白自己理亏，苦兮兮道：“我已经尽量不麻烦阿漪了，可你不知道昨夜什么情形，难道你要眼睁睁看大哥憋萎了么……”

　　昨夜什么情形她不知道，自家大哥什么德性还能不清楚么？花小术无奈：“你以后见了董大少绕远一点，尽量别跟他碰上，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董家是墨凉数一数二的富贾，其势力背景不言而喻。董德董大少乃是董家老爷的老来子，素来被宠得嚣张自得、无法无天，简单通俗点说就是一颗富二代的心霸道傲娇蠢蠢欲动。

　　要说这城中纨绔来来去去一个交际圈，通常是我朋友的朋友是他朋友，或者他朋友是我朋友诸如此类，混迹圈子的大多数人很快就会发现一来二去都是眼熟人，多个熟人多个玩伴，反正纨绔的宗旨就是玩得开心混得自在。

　　但总有人天生眼高于顶，比如这位董大少就特别不屑于尔等穷酸，非常不乐意跟花小栋一起玩耍。莫奈何他好友的好友或他好友恰恰正是自己的好友，终日厮混的结果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乎董大少见花小爷，分分钟开启挖苦模式尽显刻薄本色，就是辣以不待见，就是辣么欺负人。

　　你说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当然是无论如何都得忍。

　　花家虽有官宦背景，但她爹被一贬再贬，人人都知道肯定是得罪了京里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否则又怎会整整十年仍不得量移、在这里窝死就是个拿捏不住权的地方小吏？再说花家处处彰显一穷二白的特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区区一个地方富贾随随便便都能碾死她们一整家，你说如何能不忍？

　　花小术瞅了眼大哥的腹肌，这人除了脸和身材真是毫无长处，平日招黑犹无自觉，真是操碎小妹一颗劳碌的心啊……她边叹边推花小栋去穿衣服：“别睡了，衣服穿好跟我回家。”

　　要是放任他一觉睡到天黑，只怕今夜就得继续宿在这里了。

　　花小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花小术叫来翠竹盯梢，自己则捡回木瓜绕出屏帘。

　　屏帘之外，华莺手捧茶杯，香茗烟雾袅袅，为那云淡风轻的脸庞蒙上一层朦胧的美感。一时间花小术有些不好意思：“华莺姑娘，大清早叨扰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华莺回她一眼，似笑非笑：“想来奴家该习惯了。”

　　听出她言外之意，花小术脸皮再厚也窘了，忙不迭奉上木瓜聊表歉意：“方才是我情急之下太过莽撞，叫华莺姑娘笑话了。这是今早现摘的木瓜，炖汤现食都是不错的选择，很甜很新鲜的，还可以丰胸养颜。”

　　小翠花瞬间垮脸，两眼泪汪汪：“我的瓜……”

　　花小术飞快横她一眼，压低声音：“今天吃鱼还是吃瓜你自己选。”

　　小翠花一秒闭嘴，愣生生把泪缩回去。

　　“……”

　　华莺眼角一抽，没等她开口婉拒，花小术已经忍痛抽回手：“不客气。”

　　“……”

　　华莺深深吐息，将那颗颇有些份量的木瓜塞回花小术怀里：“这瓜你还是带回去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花姑娘不必感到歉疚介怀。”

　　“……”何其高尚的品德！花小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幸亏大哥的相好不是什么特别会坑钱的主，否则依他那败家德性，花家早就倾家荡产了。她腼腆道：“我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平日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人，这瓜就是借花送佛，我哥那二缺德性还劳华莺姑娘多多包涵。”

　　华莺抿唇莞尔，眸光潋滟：“哪里的话，花公子是个温柔之人。”

　　“……”等等，这不会是荤段子吧？花小术赶忙摇头掐断脑补。

　　“像奴家这等身份之人，唯有花姑娘如此以礼相待。”华莺盈盈一笑，重新抬眸：“其实花公子于奴家而言，不过是收受银两的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买卖。这桩买卖的主顾本也不是你与他，若以此为由奉偿，想来花姑娘是给错人了。”

　　花小术听明白了，沉默片刻，有些犯难：“可我们这都准备走了……要不请华莺姑娘将瓜代为转交好么？”

　　“花姑娘说笑了。”华莺姑娘掩唇失笑：“恐怕奴家帮不了这个忙。”

　　“她当然帮不了这个忙，阿漪早就走啦。”

　　花小术眨眨眼，插嘴的是换好衣服被翠竹推着走出来的花小栋，被她侧目还有些莫名：“你找他？”

　　“没。”花小术怏怏地抱起瓜：“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华莺姑娘了。”

　　华莺点头，示意丫鬟带路从小门离开赏芳阁。

　　出了街巷，顶着青天烈阳，花小栋捂着嘴灰着脸，要吐不吐：“难受。”

　　“让你喝这么多酒。”花小术心中有气，却还是伸手去扶他。

　　花小栋挨着自家小妹蔫里巴叽：“我一个人喝两个人的份，你以为我容易啊？”

　　“为什么你要喝两人份？”花小术闻言皱眉。

　　花小栋梗着脖子：“阿漪不是伤风嘛？大夫说他不宜饮酒，可董德非要灌他，我这当兄弟的自然要一马当先替他扛了呀！”

　　“……”伤风就不能好好躺家里别出门吗？花小术有些无语，可想到她家大哥的酒债嫖|资还是人家给出的，埋怨都不能够理直气壮了。

　　“对了，你找他有事？”花小栋打了个哈欠，没忘方才依稀听见的对话。

　　“你成天这么给人添麻烦，我们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吧？”花小术没好气：“待下午酒醒了，你把瓜抱去蓝府道谢。”

　　“就你们半路捡的这瓜？”花小栋有点嫌弃。

　　花小术微顿，一脸肉疼：“那送鱼？”

　　花小栋哈一声，轻拍自家小妹的脑门儿：“傻丫头，他们家要什么没有？”

　　“……”对，蓝家要什么没有，还能稀罕她们家的瓜和鱼？花小术摸了下被拍的脑门：“他的病还没好？”

　　“这可真不好说，快则打个喷嚏喝味药转眼就好了，慢则躺个把月也好不全。”花小栋摆摆手：“那小子什么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隔三岔五就得犯儿傻。别看现在天气热，这都入秋啦，再热的天也不能跳河里泡一夜的水是不是，能不得病嘛？”

　　花小术仰头望天，颇有些一言难尽：“嗯，是挺傻的。”

　　回到家中，花小栋栽进屋里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傍晚才被忍无可忍的花小术撵起床。待他洗梳完毕，重新换了副精神面貌，趁其不备又出门浪儿浪，而这时的花小术还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花家日渐落魄，为了节省开支花小术不得不辞退家仆。自从前年管家爷爷年迈退休回乡养老之后，家里就剩翠花翠竹两姐弟了。虽然翠花翠竹身兼数职啥都能干，但论及做饭烧菜此等民生大事就只能靠边站，必须得靠花小术抄起铁铲抡起锅来一一给办。

　　花小术虽说是官家小姐，实际上却是粗活细活什么都会做。没办法，就花家的情况，难道要她摆小姐的架子翘起双手坐吃空气么？瞧这一家子大大小小没个牢靠，倘若不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饿死那都是万幸的。

　　花小术掂量瓜的重量，今早摘的木瓜还不够熟，她先放着没动。鱼是肯定不能久留的，于是她趁新鲜做了几道菜，熬了锅奶白奶白的鱼头汤。将晚饭准备妥善后，花小术正小心翼翼地打包香浓热腾的鱼头汤，就听小翠花急吼吼从外头奔进来打小报告：“小姐，少爷又跑了！”

　　“那混蛋！”花小术扶稳差点打翻的碗：“他不吃别吃，咱们自己吃！”

　　小翠花点点头，眼巴巴瞅着她手里的食盒：“小姐，你不吃过再去？”

　　“不了，汤一凉就腥了。”花小术摇头：“反正就在隔壁，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哦。”小翠花目送风风火火的自家小姐，有些不舍得那么大碗的鱼头汤。

　　回到饭厅，翠竹见她独自回来，心中了然：“小姐去隔壁了？”

　　“嗯。”小翠花纳闷地捧腮坐看一桌菜：“你说张秀才家比咱们还穷，小姐怎么就属意他呢？”

　　凭她们家小姐那么精打细算的性子，不应该寻思着怎么嫁个养得起全家吃饱不饿的富家公子，怎就属意这么个穷秀才呢？

　　“正所谓……”翠竹想了想：“前期投入？”

　　张家和花家两家背靠背，仅有一墙之隔。两家境遇相似，只不过这位父母死得早，家中就剩独子张定仕一人，是比较凄清孤苦的了。好在张定仕自小比花小栋有出息得多，寒窗苦读中了秀才，正准备明年进京赴考，据说学识很是不错，极有机会一朝中举进士及第。

　　倘若能够衣锦还乡，花小术嫁他也是不亏的。

　　夕阳的橘色余晖撒在大门前坪，花小术在敲完第三遍张家门之后，终于死心地确定这个家里是真的没人在。

　　可她就纳闷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尽管敲门无果，可花小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索性抱了食盒猫在石阶坐着等，不时远眺一眼，仿佛只要多看几眼就能盼到恰巧归来的张定仕。

　　直到天边最后一缕光没入山间，天色暗淡下来，花小术终是没能等到迟迟不归的张定仕。她摸了摸凉透的食盒，心情也随着日落的天色渐渐黯然。

　　花小术悻悻地爬起身，倏时两眼一黑，好在只是一瞬的功夫，晕眩感已经消失。她不禁摸摸额头，温凉温凉，不似病了才是。

　　这时花府已被灯火点亮，小术刚进门，大老远就能听见她哥喧哗闹腾的大笑声，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他还记得回家吃饭呢！

　　心中轻轻叹过，花小术收起满腹牢骚，强打精神推开门，瞅见一室其乐融融。

　　花小术僵着推门的动作愣在门口，位置面对门口的花小栋率先注意自家小妹回来了，嘴里嚼着鱼肉还不忘抱怨：“小妹，你怎么才回来啊。”

　　背对门口的人闻声回头，露出清秀俊美的容颜，欣然一笑：“小术妹妹，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