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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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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大爷前去吊唁,见珍大爷为蓉儿奶奶的棺木苦恼,就毛遂自荐把那木材送了去。”张老二躬身道:“那棺木放那么久了也没人买,大爷想着家里,才……”
宝钗挥挥手打断他,扶额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想了想又道:“回去问问你爹张义,再来回话。”
张老二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莺儿在旁边看的真切,待张老二走了才上前帮宝钗续茶,见宝钗眉头紧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奇道:“姑娘,那棺木有什么不对吗?”
宝钗被莺儿从沉思中唤醒,却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打发她道:“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字。”
薛宝钗从小就有个习惯,当她习惯性思考的时候就喜欢写字,不拘写些什么,只要手握着笔在写,似乎脑袋瓜都转的快了些。所以当莺儿听说宝钗让她磨墨时倒也没想什么就去准备了。
宝钗取了支大号的狼毫笔,遣了莺儿出去,又点了盒木兰香,才铺开宣纸用镇纸木压好,她轻轻吐气,沉气凝神,待狼毫笔洗饱了磨,她才屏住呼吸,笔走龙蛇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她又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写下的字,眼底晦涩难明,红唇轻启,念着纸上气势恢宏的字:
“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万万不可妄想。”林如海道:“世人只道从龙之功扶摇直上,世代萌荫,却不言说其中的危险,若不小心坏了事,非但一辈子不得翻身,更会引上猜忌甚至全家性命难保。”
“爹,我知道的。”黛玉轻声答道。她这些天总是往林如海那里跑,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只有每日看见林如海完完整整的坐在房里,她的心才会安稳下来。
林如海身体愈发的差了,每日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咳嗽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与此相对应的是,他对林黛玉将的话也越来越深奥。
就如同现在,林如海听见林黛玉乖乖巧巧答了,依旧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摇摇头道:“玉儿,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无论他们其中一家做了什么,圣上都会怀疑到另外三家的身上。”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林家亲戚不多,值得托付的人家只要你外祖母家了,你外祖母又有把你配给宝玉的心思,可见是真的疼你,你去那里我也放心。”
“爹!”林黛玉跺脚嗔道:“我只把宝玉当亲哥哥,你可不能答应外祖母,不然我定然不依!”
林如海见黛玉跟她撒娇心里欢喜,却在欢喜的同时心头依旧萦绕着一层雾霾,他近些日子越发觉得时日无多,看着自家闺女就像是看着柔柔弱弱的小白兔,心里全是不放心,只恨不得把自己的本领都教给她,毕竟就算黛玉不嫁给宝玉却还是要在贾府住上一阵子的,贾府若是出了事,自家闺女怎么能好过的了?
九月初三,这是个林黛玉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这一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林黛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那些日子的,她跪在灵堂上哭昏了无数次,又在苏醒的无数加一次跪在灵堂痛哭。虽然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场悲剧发生时,黛玉根本无法维持住理性与理智,无法忽略的悲伤紧紧笼罩在黛玉身上心里,让她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这时倒是贾琏承担住了帮林如海跑前跑后办理丧事的事情。
贾琏虽然贪了些,但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每天上上下下的打点倒也让林如海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等林黛玉回过神的时候,倒是发现林家一些奴仆都认贾琏为主了,里面有新买的也有林家用惯了的。
黛玉有些难过,林如海为人和善,出手阔绰,对家中下人更是好的没话说,可就这样,还是仅仅一个葬礼的功夫就有人倒戈,倒戈的原因却仅仅为了那些贾琏手里漏出的一点蝇头小利。也许还有认为林黛玉撑不起整个林家的原因在。
林黛玉虽然还没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解放出来,但是却更不想林家的产业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易主,她强忍精神主持大局,倒也让林府下人擦亮了眼睛认识到这个家还是姓林的。
林黛玉先是做主遣走了大批的下人,只留下了一些对林家对黛玉忠心,并且有能力会做事的人,又将那些人分派到了林家各个产业当中,又变卖了一些只靠自己难以经营的产业,还选了些产业准备迁移到京城去,这样才初步把父亲留下的产业整理清楚。
林黛玉身子本来就弱,又经过大悲之事直接卧床不起,待身体好些了又想写劳心伤神的事,这下却是真正的卧病床榻了。这下可把紫鹃和雪雁给急坏了,可她俩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心尽力地把黛玉服侍好,监督她吃好一日三餐,可是林黛玉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了。
这日,林黛玉正斜靠在床上看书。她心里悲苦,看什么都会想到不好的事情,然后联想到自己身上,然后更是难过。
门外传来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林黛玉听不清楚却觉得心头火起,正憋了一口气准备发作,却听见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分外刺耳:“姑娘迟早要嫁到贾府去,咱们肯定会被当陪嫁跟过去,荣国府现在链二爷当家,到时候姑娘都要听他的呢!现在跟了他有什么不好?”小丫头们说着话离开,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经过的是林黛玉的院子。
黛玉心里的火蹭蹭地冒,想道:“只我父亲去世了,这群恶奴就这么欺负我,认定了我林家没人了么?认定了我林黛玉必定要嫁给贾宝玉?还是认定了我林黛玉命不久矣,只能靠着贾府生活?我偏不!我偏不如了你们的愿。第一件事就是查出这嚼舌根的是谁。”
黛玉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把恰好进来的紫鹃吓的脸都白了,慌慌忙忙跑到林黛玉面前为她收拾。
林黛玉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坚定,又唤来雪雁为她更衣,起身时带掉了一个荷包,黛玉捡起它的同时突然笑了,然后动手将它拆开。
宝姐姐,虽然我还没遇到困难,但我想知道你第三个荷包里写的是什么。
“姑娘,那条边上绣着荷花暗纹的帕子怎么不见了?”莺儿翻着宝钗的箱子,奇道。那条帕子是宝钗绣了很久的,正好配她今日为宝钗选的衣裙。
宝钗整理衣裙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道:“我送人了。你就给我拿那个棉布的旧帕子就行。”
“又用那个?”莺儿忍不住道:“知道姑娘节俭,只是自从林姑娘走了,姑娘就每日把那帕子带在身上,可那帕子题了诗,又不能用又不能洗的,现在连字都看不清了。”莺儿顿了顿,又劝道:“姑娘,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是贾政贾老爷的生辰,再用那帕子,不太合理。”
宝钗想的却不是莺儿说的话。
老嬷嬷没有治好林如海的病是宝钗没有预料到的,所以当贾琏派人回来报信说林老爷去了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却是这是林如海辞官失败的逃遁借口,可后来的种种都表明林如海是真的去世了,她又无比心疼林黛玉,更是下死了命令让薛家在苏州的下人一定不留余力地帮她并让他们将苏州的消息随时传递回来,虽然消息传递的比较晚,但是还是足够薛宝钗了解苏州的情况了。
林妹妹也差不多时候该回来了。
“走吧。”薛宝钗起身整整衣衫,起身迈步道:“就带你打了络子的那条帕子吧。”
“哎!”莺儿轻快地答应一声,跟着宝钗的身后蹦蹦跳跳出了门。
这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因着贾政在贾府中的地位,又讨的贾母欢心,这个生日过的是盛大无比。
清晨天刚蒙蒙亮,贾府的下人们便张罗着布置着整个贾府张灯结彩,整条宁荣街都洋溢着欢乐喜气的气氛。荣国府更是广下帖子邀请交好的亲朋好友道家中做客,又在门口摆上常常的流水席,还定下了京城有名的戏班三天的戏份,准备连续庆祝三天。
宝钗跟随薛姨妈走进贾府的时候看到的真是这幅场景,薛宝钗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仅仅在内院,一路走来,宝钗就在心里暗暗算了笔账,又暗暗为贾府的大手笔心惊。
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啧啧称奇道:“看看你姨妈家的大手笔,你看看这灯,这布置,这排场……”
“母亲!”薛宝钗拽拽薛姨妈的衣袖。眼底有着不赞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理解薛姨妈,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确实没有摆过什么排场了,不是没有钱力摆排场,只是怕别人说闲话。可是薛姨妈是个喜欢奢侈铺张的,这么些年也算是憋坏了。
进了荣禧堂的大门,贾母周围围着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并三春等人谈笑,不知道王熙凤说了什么,贾母立刻笑的合不拢了嘴,薛姨妈笑道:“都说凤丫头的嘴是顶顶会说的,我看倒是老太太眼光好。”
贾母奇道:“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怎么说?”
薛姨妈捂嘴笑道:“若不是老太太慧眼识珠,凤丫头这宝珠可不就蒙尘了么?不仅仅是凤丫头啊,包括我和姐姐、我家宝丫头、三春姐妹,可都是被老太太慧眼识的明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