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遥情事》珍宝1304

13、一顿温暖的饭菜

　　周末秦宇不用去巡诊,岛上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号码，有急病可以打电话，所以这两天他都带着监测站的队员去环岛采样。
　　经过昨晚一闹，沈林洄起来也没多大两样，肚子不痛了，照常起来跟着大家伙儿吃饭说话。就是不拿正眼瞧秦宇，之前她一起来就巴不得往他跟前凑。
　　吃完早饭，队员们准备收拾器材继续昨天的采样。廖主任出来看见沈林洄正拿着烟站在旅馆大门边上，楞了一下，又冲她亲切地笑笑。
　　王姐跟出来，惊讶地说：“呦，沈记者，看不出来你还抽烟呐！”
　　沈林洄：“昨天去买的，之前没了。”
　　“一个女孩子抽烟可不好，先不说伤身，这看起来都不淑女不女人了。”她还想好心劝劝这女孩。
　　沈林洄吸了一口再微微启唇吐出烟云：“噢。”知道了，您老请好走吧。她什么时候淑女过了？
　　王姐见她不领情反而抽得更凶，一副看到堕落女的样子，挥手散散眼前的烟气，走了出去。沈林洄不在乎无关紧要者的目光，自顾夹着烟，她本来就只是想闻闻烟味过干瘾。踢开脚下一颗小石子，今天的烟起不了什么作用，心情依然烦躁。
　　把烟灭了，扔进门口的垃圾箱，她转身进了屋。抬头就撞见了端着一大个塑料筐的秦宇，不知道怎么得这回儿两个人特别有默契，沈林洄往右他往左，沈林洄往左他往右。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他：“怎么着？故意的啊？”
　　秦宇木着张脸，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往右后方退了一步，让出一大个通道来。
　　她还没跨出一步，周佳君也走到了前厅，“咦，沈小姐。”她的手上也端着和秦宇手里一样的塑料筐，里面都有一颗颗像多肉一样的小苗。
　　“你们不是去采样吗？”
　　周佳君摇摇头：“其他队员去采样，我和秦宇哥去种伴矿景天，就是我和你说过的...”
　　沈林洄：“我记得。”
　　“要赶在梅雨季前种下去，来年看看吸附效果。”
　　秦宇没看到秦黛跟着出来，就问：“秦黛呢？”
　　周佳君：“喔，她说自己要练发声，不跟我们去了。”
　　秦宇听了，要抬腿回去叫她，这借口秦黛已经用了无数回，次次偷懒，吵架时的声音倒是洪亮了不少。周佳君拦住他：“秦宇哥，你就由着她吧，小姑娘爱干净不想下地也正常。我看她现在 正在院子里努力练习呢。”
　　秦黛不跟着去，周佳君倒高兴，好不容易能跟秦宇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秦宇看在她的面子上作罢。又问沈林洄：“你今天做什么？还去镇上吗？”
　　沈林洄没好气地说：“我是游客，想去哪儿去哪儿，用不着跟秦老板报备吧？”说完扭头就往里面走了。
　　后院秦黛正鬼鬼祟祟地往前厅看，见沈林洄过来，她又赶紧跑到葡萄藤底下，假模假样地念绕口令练舌头。
　　“不用偷瞄了，你哥走了。”
　　秦黛大舒一口气，松松肩膀“哎呦，总算躲过一回。”她因为秦宇教训她别想着利用沈林洄，内心有些愧疚，这几天一直主动洗碗，主动给沈林洄泡红糖茶，两个人也亲近了不少。
　　沈林洄：“这么讨厌下地？”
　　“讨厌啊，不过更讨厌当电灯泡。瞎子都看得出来佳君姐对我哥有意思。”秦黛撇撇嘴，摇着头跟沈林洄讲大道理：“现在的女人哪，看到我哥这样长得不错的，有点肌肉、有点男人味的就被迷惑了。你们都不知道啊，呵，虽说是兄妹但我都忍不住嫌弃他，专制霸道、传统迂腐、沉闷无趣、一根筋...”
　　沈林洄抽抽嘴角憋不住笑，没见过妹妹这么挤兑自己哥哥的，还挤兑得如此精辟到位。
　　“笑什么呀，我说错了么？”
　　“没有，非常准确。”
　　秦黛想起一茬，跑过来有些讨好地：“林洄姐，今天没事，我们交流交流下呗？”
　　沈林洄挑眉：“交流什么？”
　　“工作经验啊。你不是在华辛社呆过么？跟我说说有啥课堂里学不到的工作心得吧。”
　　“你想进去？”
　　秦黛使劲点点头，表达自己强烈的意愿。“当然想进去了，国内最牛逼的新闻社啊。我放假前都去面试实习了，林洄姐能帮我打声招呼让我直接过关不？”其实只是一个实习生岗位而已，走后门进去的人不算少，也不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林洄：“你不都知道的么？我被开除的事。以前说不定能帮一把，现在???呵呵，你要是自己能进去，也别说认识我，免得被人穿小鞋。”
　　秦黛：“啊~~”她这一声拖得老长。
　　“行了，别装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的传闻，圈子里不都传开了么。”她倒是豁达。“现在我的名声烂到家了，不然还到这里躲什么？”
　　秦黛声音变得跟蚊子似的，“那也不能装不认识啊，都喊你姐了。那???传闻是真的么？”
　　沈林洄像个爷们一样搂住秦黛的肩膀，“你自己想想，都喊我姐了，还不相信你姐的为人？”
　　“都是假的啊？”秦黛半信半疑，毕竟网上的那些扒皮号都言之凿凿的。“那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去解释解释？”
　　“想要一场风波平静下来，你会往里扔颗石子吗？当然是什么都不动，等别的风波过来盖过去了。反正吃瓜群众的记忆力比鱼还短暂，他们很快会被别的八卦吸引过去。”有些话她没讲满，宋川队长用生命保护了国家，沈林洄要替他保护他的家人。她站出来澄清，就会把事情扯到他的妻女身上。
　　秦黛打心底里更佩服沈林洄了，当记者报道别人时可以冷静客观，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能这么淡定就不容易了。她听到室友讲她几句不是，都气得要上去撕人，沈林洄面对千夫指，却能忍气吞声。
　　心里顿时一阵心酸，差点就要给她免单住宿费了，又怕遭她哥白眼。“我看网上再过几天就啥事也没了。姐你放心吧。反正我们这儿没什么其他客人，你想住多久住多久！玩到尽兴再走。什么破新闻社啊，对自己的同志一点信任之情都没有。叫我去我也不去了！”
　　沈林洄：“开除我是因为我公然顶撞领导，还去和同事在演播间里打架啊。”
　　秦黛：“...”老天爷，求您自行屏蔽我刚刚说的那句气话。
　　“真不去了啊...”沈林洄笑秦黛变得飞快的脸色。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还不一定就录取呢...况且我哥那关还没过。”
　　她沉了沉神色，告诉秦黛：“混这圈子不容易。别让你哥担心。”
　　秦黛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别让我哥担心？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啊。姐，你是不是对我哥有意思？”
　　“...”
　　“有还愣在这干嘛？他和佳君姐出双入对的，别的女人都要出手啦！”这回秦黛觉得让沈林洄这么有气度的人当嫂子更好了，担心自己之前跟秦宇说了她的坏话，现在秦宇被周佳君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沈林洄满不在乎：“他又不喜欢周佳君那个型的...”
　　秦黛：“那他喜欢什么型的？”
　　沈林洄自信地撩了撩碎发，“他喜欢我这种妖精型的。”
　　“…”
　　沈林洄：“谁说我喜欢他了？”
　　“……”

　　过了会儿沈林洄背着相机说要去采风，答应阿公阿婆们的事情还没忘。实际上她想去探探景通在杏遥的工厂。
　　工厂选址在东岸边上，这里地势平坦开阔，隔壁正好有个废弃的码头，到时候重新启用，运载生产出来的化学产品。选在这里也有这里是下风向的原因，海风一吹，污染就散了。但季风这东西，是会换方向的，季节一变，废弃就都往岛上吹。暂时还没有工人的影子，但停放了些打桩要用的大型器材。按照项存生的说法，下周就动工开土了。一旁已经挖了一个大坑，常见的开工奠基要做的仪式，来一群领导往坑里放个纪念碑，埋上土，拍张照，就完事了。
　　沈林洄四处拍照，突然后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她这会姨妈加上昨天过度饮酒，本来走路就有些飘了，这被一推，差点摔个趔趄。还以为这里工地跟停龟岛一样有人守着不让拍照。
　　回头一看，吴阿婆。
　　“死丫头!你怎么躲这里来了！我找你好久！”
　　为什么疯子的力气永远比别人大，沈林洄纳闷地想。“阿婆，你打我做什么啊？”
　　“什么阿婆？出去玩疯了，你妈都不认识啦！”她又把沈林洄当作她女儿了。说着又要动手打她：“就知道跟男人跑，不知道回家！不知道回家！”
　　沈林洄一手护着相机，一手挡着吴阿婆。“行了行了。我不是你女儿！”她真的开始怀疑阿婆的女儿是不是从小被虐待，长大逃走的。
　　吴阿婆愣住：“你不是我女儿？”
　　“不是。”
　　她眼里瞬间噙了泪，无头苍蝇般地到处看，“那我家囡囡去哪儿啦？我家囡囡丢啦？”
　　沈林洄又不忍心了。她见四周没有吴阿公的身影，问：“阿公呢？阿婆你偷跑出来的吗？”
　　吴阿婆自言自语：“我家囡囡呢？找囡囡回家吃饭，回家吃饭饭。”
　　这时，从远到近响了几声狗叫，大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担心地冲吴阿婆喊。但吴阿婆压根听不到的样子。大毛又去咬扯她的裤腿，似乎是想叫她回去。
　　沈林洄：“阿婆，我送你回家。不回去阿公要担心的。”
　　“不回去，我要找囡囡，囡囡还没回家。”
　　她轻叹一口气：“妈，我就是囡囡。”
　　吴阿婆的眼睛里亮了亮：“你就是囡囡？”
　　“对，我们回家吧。”
　　“好啊！”她又快速拍了沈林洄屁股一把，“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臭丫头！”
　　“……”

　　这里去吴阿公家的路与秦宇上次带她走的不一样，但大毛清楚地很，她们俩跟着大毛后头亦步亦趋地回去了。走到院子门口，吴阿公正从山路上急急忙忙跑下来：“阿花！”他本在厨房里洗菜，开了电视让老婆子看，烧好饭菜回房一看却找不到人了。就赶紧放阿毛找人，自己往后山上找去。阿毛有灵性，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阿公焦急的样子，很快就跑了出去，
　　“老头子，囡囡回来啦！”阿婆兴冲冲地对吴阿公说这个“好消息”。
　　吴阿公一看阿婆身边无可奈何地笑着的沈林洄，明白了。也就顺着阿婆的话讲：“你去把囡囡找回来的？”
　　“是啊！死丫头不打一顿不长记性，老是走丢。”说着她又要动手。
　　阿公赶紧拦住：“别打了，再打囡囡又要走了。”
　　阿婆神色一变，紧张地看向沈林洄：“妈饭都做好了，囡囡你去哪儿？”
　　沈林洄：“我…..”她完成任务把阿婆送回来，总不能真给她当女儿吧。
　　吴阿公抱歉地看着沈林洄：“要不沈小姐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中饭吧。你送阿花回来，我也还要好好谢谢你。没几个菜，你别嫌弃。”
　　她不想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留了下来。吴阿婆很高兴，在饭桌上拼命给她夹菜，把沈林洄的碗硬生生推成了一座小山。“囡囡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林洄看着这简陋的农家，年迈的夫妻，饭菜放在花式老旧的盘子里，散着热气。心里一软，大口大口扒饭。
　　“慢点吃。”
　　“嗯。”她嘴里塞满了饭菜，没空讲话。
　　吴阿婆父亲是岛上教书先生，她年轻时是岛上的少有的会写字读书的姑娘。不听家人劝阻，执意嫁给靠打渔为生的吴阿公。阿公觉得委屈了她，所以一直把她当成大户小姐爱护，从不让干粗活累活。现在她失智了，他也始终如一。阿公往阿婆的碗里夹菜，阿婆开心地把菜又夹给沈林洄。沈林洄都接了，一点也不觉得不卫生，小时候姥姥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吃完饭，阿公去数了药片让阿婆吞了，又让她回房睡午觉。吴阿婆拉着沈林洄的手，怕她跑了。沈林洄带她躺倒床上，哄她睡着了。
　　离开时，阿公拿出一大盒洋巧克力要送给沈林洄。她推脱不收。
　　“拿着拿着，这是我女儿从加拿大寄回来的。太甜了，我们两口子不喜欢吃，你们年轻人喜欢。”其实他们的女儿在国外，也很关心这里，时不时寄些衣食回来。还送了个平板回来，托人给这里按了网络，让秦宇叫老人怎么用平板和女儿视频。阿婆记不住这些，总以为女儿不见了。
　　“阿公你拿回去吧，这是你女儿的心意。”
　　他直接把巧克力推到沈林洄怀里，“听长辈的话，阿公没什么好给你的。你帮我演场戏安慰老太婆，我女儿也会高兴的。”
　　“那谢谢阿公。下回再来看阿婆。”
　　“想吃饭就随时过来。”阿公见沈林洄今天吃得多，看得出来她的欢喜。
　　“嗯。那我走了。”
　　吴阿公和大毛一直站在院子前目送沈林洄，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