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遥情事》珍宝1304

12、饭局

　　饭局上除了沈林洄和项存生，还有刚刚一同在办公室的两个文员，一男一女。女的坐在项经理旁边，看上去年纪不大，没怎么出声。男的叫什么沈林洄记不住，只记得项经理叫他小高，人如其名高高瘦瘦，还一个劲给沈林洄劝酒。她说自己要开车，就婉言拒绝了。
　　“那婷婷，你来喝几杯。”项经理往那女孩的座位靠，把手放在了她的座椅靠背上。
　　“经理，我不会喝酒。”叫婷婷的女孩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另一侧偏
　　他给她的酒杯里倒上白酒，“诶，跟我们还装什么啊？来来来。”说完又用手拍了拍她的大腿。沈林洄撇过眼，装着没看见。
　　小高：“是嘛，婷婷你又不开车，经理都给你倒酒了怎么都要喝一杯吧。”
　　女孩的嘴唇不断发抖，却不敢拂开那只咸猪手。她看向沈林洄，眼神气愤又无助，渐渐上了水汽。
　　沈林洄继续回避注视，但她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我来喝吧，说起来项经理是请我吃饭的，我不喝说不过去。婷婷会开车吧？一会儿送我回去可以吧?”端起酒，“来，项经理，我先敬你一杯。接下来我们好好合作。”
　　项存生连忙双手举酒，喝了下去。身旁的女孩松了口气。
　　一开了闸，就止不住地喝。沈林洄在士兵堆里混了那么久，酒量自然没得说。几巡下来，连两个自以为酒量超群的男的都已经开始讲话舌头打结。
　　沈林洄依然忍着腹痛“经理，我抽个烟你不介意吧？”
　　“诶沈记者你也抽烟啊，早说嘛。小高，快给沈记者点上。”
　　小高从兜里拿出烟，递给她和项经理，点上了火。“有点冲啊，没事吧？”
　　沈林洄吸了一口点点头，“还行。听口音项经理好像就是这一带的人吧”
　　他点点头：“没错，其实我祖籍还是杏遥的，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搬出来了。”
　　“看起来你是吃过苦的，不像有些每天只坐办公室的领导。”
　　项：“可不是么，我以前当马仔，后来跟人跑运输，现在给景通干承包，天天隔外面跑。不过好在总有些赚头，有些弟兄跟着我干，都买房娶老婆了。”
　　“那还挺有缘分的，现在能回到杏遥工作。”
　　项经理抽了口烟，冷笑一声“杏遥这活儿可不是一般外地人能干的。岛上一群老人精着呢，到处挡着我们的路子不让办厂，什么shang访、找记者、静坐示威样样俱全，有时候啊，就要靠我们这些粗人来治！不来点硬的，他们还真当这么大个集团是软柿子。”
　　“硬的？还能怎么个硬法？”
　　小高自以为是地笑了笑：“看来沈记者您还没见识过我们大哥，哦不，我们项经理的厉害。我们已经找...”
　　“小高。”项开口打断了小高，显然是不让他在说多了。
　　沈林洄看出里面的猫腻不少，就接着灌了他们几瓶白酒，把这两个人的嘴都慢慢撬开了。
　　“项经理你去过停龟岛么？”
　　“怎么没去过呀？那儿的厂子都是我负责的。我现在来弄杏遥的新项目，所以才把那里交给其他兄弟管。”其实用“罩”字更合适，景通在当地洗白几个地头蛇，让他们负责工厂的治安□□，什么肮脏事儿都让他们干。而真正的管理，都掌握在景通自己手里。
　　“听说那里出了很多肺部疾病的患者，会不会是工厂污染的原因。”
　　项满不在乎地抖抖烟灰，又吸了一口：“当然听说了，拿着病历来要钱的岂止一两个。不过没用的，我们环评都是合格的。打官司也输不了。”
　　沈林洄：“看来项经理是有什么一般人办不到的特殊的门路吧。”
　　项被夸得飘飘然，加上酒精作用，沈林洄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他挥挥手，用嗓子里的气声说：“沈记者啊，我偷偷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就没有造不出来的东西！”
　　“你是说...环评是假的？项经理，看来您真的是神通广大了啊。下血本了吧？”
　　项存生嗤嗤地笑：“我看你投缘，就跟你说吧，光是疏通关系就花了这个数！”他用手指比了个三。
　　“三十万？”
　　“三百万！”
　　沈林洄皱了皱眉：“光这头这么贵？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啊？我们这不光是检测合格，直接就走环保高标的！业内叫什么？漂绿！”
　　“这词我倒第一次听。项经理给我讲解讲解？”
　　项继续闷一口酒。“亏您还是记者呢，不懂了吧。这漂绿，就是污染企业，搞点关系申请成为绿色环保企业，现在对这些企业的政策优惠很大，光拿补助就可以大赚一笔。三百万？对于以后拿回来的钱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原来是这样，果然还是项经理这样奋斗在一线的人懂得多啊。来，我再敬你一杯。”沈林洄虚与委蛇道。
　　“哈哈哈哈哈。这话我们就今天说说啊，你可别写出来。”
　　她笑笑：“怎么会，我也要靠奖金吃饭的。”
　　“那我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白了，谁还不是为了钱，那帮岛民，不也是因为嫌给的钱少才闹事的么。”他夹着烟，拿起杯子一口闷了进去：“他们为了钱，我们也为了钱，适者生存嘛”
　　“环评的事，上头知道吗？”沈林洄继续问。
　　“哪个上头？景通的高层？呵，没有他们的授意，我能找到牵线的人么?至于那个官家的，我不多说沈记者懂的。”项熄灭了烟屁股，“你们文人不都说什么来着，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不是，小高？”
　　小高：“是是是，就是这句。”

　　结束饭局，项存生已经迷迷糊糊走不动路，挂在小高身上，嚷嚷着要继续喝。沈林洄一上车就装睡，小高嘱托婷婷一定要把沈林洄安全送回去。
　　婷婷开了一段路，才停下来问沈林洄要酒店的地址。
　　沈林洄随手往前面的一家钟点房招牌上一指，然后又闭上眼：“停那儿。”
　　“好。沈记者...”
　　“嗯？”
　　“今天谢谢你。”
　　她没睁眼也没接话。
　　婷婷没管她是真的睡着还是假的睡着，继续说：“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要走了。沈记者你也别继续呆在这里了，你知道的，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沈林洄：“你觉得我是？”
　　“你今天不是帮我解围了么？你是好人。项经理和小高其实就是流氓，他们什么肮脏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车子停了下来，她解开安全带。
　　这事沈林洄何尝看不出来，她知道景通找这些人来负责杏遥的项目，一是好压住岛民的反对，二是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景通不会有任何损失。她打开车窗：“知道了。你回家吧。我抽根烟再进去。”
　　在反光镜里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沈林洄摸了摸一直放在从饭局开始到现在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是秦宇，接了起来。“喂？”
　　那头似乎是没想到会接的那么快，先是一顿，才说话，“很晚了。”
　　“嗯？”
　　“我要锁门了。”
　　沈林洄窃笑：“你在催我回去吗？”
　　“...沈林洄，你喝酒了？”
　　“嗯。”她慢吞吞地说，“喝了。”
　　“人不舒服还喝酒，肚子不痛了？”
　　“很痛...”
　　“你没有常识吗？经期不能喝...”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
　　话被沈林洄打断。“秦宇。”
　　“...”
　　沈林洄轻轻地：“你要来接我吗？”她的声音因酒精而变得绵柔，穿过听筒，绕在那个男儿的耳上，又飘进了他的身体。“我不能开车，回不去。”
　　他沉默，迟迟没回话。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沈林洄拍了拍脸：“别来了，很远。我找个....”
　　秦宇：“你在哪？”

　　夜深人静，路上的车子格外少，秦宇用了比平时更少的时间到了镇上，找到沈林洄说的向阳旅馆。她的铁皮悍马正停在路边，开着车窗。秦宇下车过去，看见沈林洄正在副驾驶座上趴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面颊被烧得红润，看到秦宇，沈林洄勾勾唇：“你终于来啦。”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路灯的光线。
　　秦宇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也不回话.
　　沈林洄丝毫没有被唬住，反而从车窗里钻出半个身子，伸手捧住他的脸，像逗一个小孩，“为什么来接我？”
　　秦宇拉开她，把她粗暴地压回车内，又绕到驾驶座坐进去。“车钥匙呢？”
　　沈林洄不回答，又往他跟前凑了凑，手搭在他的肩上：“嗯？”
　　“钥匙给我，我开回去。”
　　沈林洄得寸进尺对着秦宇的耳朵，又轻又软地问“你先回答啊，为什么大老远来接我？”她的故意靠近让秦宇的体温骤然了积分几分，心脏停跳一拍。身上的酒香仿佛要把两个人都闻醉。他把手中一直拿着的保温杯塞到沈林洄怀里，顺势把她按回座位，拉过安全带把这不安分的女人扣上。
　　“我怕明天警察找上门，说我们家有个女房客横死街头。”
　　“我没醉。”她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这是什么？”
　　“不是说肚子痛么，喝了。红糖姜茶。”
　　沈林洄拧开杯盖，仰头喝了一口，因为加了姜，味道比她昨天自己泡得辣了不少 “这样还是不在乎我？”她今天喝了酒，但是换到了项存生的自白，这对阻止他们在杏遥建厂很有帮助。只要录音被传出去造成影响，林月澜让她写再多报道可能也无济于事，这样一来，杏遥有希望，沈林洄也不必承担违约的责任
　　杯中一股热气蒸腾而上，让她的笑也带了几分仙气。
　　“…”他打算无视这个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撩拨。
　　“秦老板，你怎么这么可爱？要不是今天实在不方便，我现在把你就地扑倒了。看在你那么大老远过来的份上，送你一个礼物...”沈林洄又想伸手捏捏他的脸，话还没就讲完就被秦宇挡了回去。
　　“沈林洄！”
　　“嗯？”她歪歪头。
　　“你对每个男的都这样吗？”
　　沈林洄伸进口袋正要拿出录音笔的另一只手，突然停住了：“什么意思？”
　　“随便遇到一个男的都这样碰他？先是天宝，现在是我。”
　　“你看见了？”原来他昨晚看见了沈林洄在小卖部逗张天宝时的样子。他忘记听周佳君在身边说了什么，只看见沈林洄对张天宝笑得妩媚，于是有些不高兴，却又不能发作。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在外面喝到烂醉有多危险？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欲望难耐到处找人？”
　　沈林洄身上滚烫，脸上却冷若冰霜，暗自放回了录音笔：“你真这么认为，我是这种女人？”
　　“...”
　　“对，我就是这么饥不择食、到处撒网，见一个爱一个，刚刚也是和两个刚认识的男的喝的酒。对不起，秦老板，一直以为自以为是，脏了您的眼，从今以后不再缠着你了。”
　　“我没这个意思。”秦宇觉得自己讲得过分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遇上沈林洄，情绪容易跟着波动。只是听到她身上不适却还跑去喝酒就很生气。
　　“谢谢你的茶，还有，代驾费我会到时候一起算给你。”
　　“我...”
　　她把车钥匙扔到他手里，然后闭上眼睛睡觉，拒绝再听。
　　回到民宿，沈林洄下车重重甩上车门进了屋。周佳君早上就已经搬去了新整理出来的客房。 沈林洄背对着房门口，踢两下腿甩掉鞋子，又把手伸进衣服里从里面脱出了内衣扔在床上。
　　“咳咳。”秦宇锁门后，上了楼想要跟她道歉，正好看到这一幕。
　　听到不自然的咳声，沈林洄回头，不惊不慌，神情漠然：“怎么？”
　　“刚刚是我过分了。不该这么说你。对不起。”他没怎么哄过女人，有些生硬。
　　“过分什么，又没说错。”剩下单薄的布料遮不住胸前傲立的两点。
　　“...”
　　“还不回去睡觉？再不回去我就拉你进来浴血奋战了。”这话谁都听得出来不是邀请。她光脚走过来，握住门把手，顺势关上。
　　拿出录音笔扔进了行李箱，沈林洄觉得自己真是圣母心泛滥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