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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幕 出鞘 ...

  •   第六幕出鞘

      月宫之主借着霍廷的头,稳稳地栖于巨鳄白森森的头壳上。
      楚翘将林清宵护在身后,勉力扑向它们,长剑捅向二物粘合之处。巨鳄身形不甚灵活,靠着邪术维系动作,凡事都慢半拍,可断影无论如何都削不开它。
      她本毫发无损,却忽略了另一个棘手货色。
      梁景生心智回到了少年时代,将她当作师父楚略,用尽全力攻击!她慌张用断影格挡,但正面扛不下梁景生的力道,反倒被浑厚的内劲逼退好几尺。
      怀英剑法去掉了师祖以为的糟粕,过于注重技巧与借力,并非无懈可击。跟梁景生这个成年男子硬碰硬,纵使技法不如现在,她也当然成了倒霉的那方。
      “师父?”
      他不相信憧憬之人会被自己所伤,一下子无措起来。巨鳄接在他之后,尖锐、粗壮的尾骨立即横扫半周。楚翘有余力单个对付,却无以一敌二的自信。她内心尚且记挂着永远赢不了自己的师妹,打算化解这招后舍身去抵挡梁景生。
      “师姐,小心!”
      柔软的锋芒变作数道利风,划伤了梁景生的脸,未现颓势,继续割出了巨鳄骨头的裂纹。霍廷没有痛觉,甚至没朝那里看,梁景生像发现了猎物一般兴奋。
      林清宵找准了角度,如鱼得水,趁师姐分心,直接挑衅了对面两个。
      “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楚翘瞠目结舌,却不得不反省想把师妹排除在外的私心。她们五年不见,该刮目相看。林清宵不知她让楚翘震惊,反手弹过脑袋的脸,戳穿了霍廷的眼珠子和嘴唇!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亵渎我大师兄?”
      男声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家小姑娘,他们十年前就被吾等种了蛊,潜伏于江湖与朝堂两边当密探,腌臜事儿多得只有你想不到——本就黑透了,谈何亵渎!”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狠厉的戳刺!
      “休要啰嗦,老不死的!”楚翘被梁景生逮着,被迫“师徒切磋”,只能对这边战况探头探脑。她仰首,勉勉强强躲过,嘴不饶人:“他们是我楚门的师兄,不是月神子民!”
      “楚门是什么东西,小丫头片子,要点脸面?”
      “霍廷”表情丰富不起来,身下巨鳄代之跺脚踩踏。光洁的大理石路片片碎裂,缝隙里密密麻麻生着一种紫藤蔓。没了挡光的板子,它们的高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散发出阵阵异香,覆了整个厅堂。
      梁景生被楚翘肘击了太阳穴后,难以置信地扶着耳朵:“师、师妹……我这儿有虫子在动……是什么?”
      他闻到香气,呆了片刻,容颜恢复了少时的英姿勃发,对着楚翘傻傻地看。
      林清宵对自己被骗一事耿耿于怀:“这味道是猎户那老不死用过的!幻术!一定是和蛊……”
      她早前把火折子丢到了地上,经过斗争它到了够不到的地上,于是她一个滑铲,想要穿过巨鳄和紫藤蔓林下方去拾。
      那老不死早有预料,奈何还是慢了。为了严防死守无孔不入的林清宵,层层叠叠的植物争先恐后涌过来,要和她亲密接触。楚翘骂了一句,把瓷瓶全部倒到梁景生脸上,又扬手飞给巨鳄骨,摔出违背常理的响声,那骨头居然被她震裂!
      “我就问一句!决定逃还是战!”她吼道,“我爹娘、师祖是你指使人杀的吗?是你烧了我楚门吗!为什么,为什么?!”
      话虽如此,楚翘把半昏的梁景生推给林清宵,整个人都化身成了一把利剑,如恶鬼一般趋向那霍廷面容的罪魁祸首——
      巨鳄左右大摆,想将她甩到地下,山抖了三抖!
      她一点也不怕疼,不要命地把双腿死死卡在缝隙间,两手夹住那个诡异的脑袋。断影受到鼓舞,光芒大盛,暴风骤雨一般点入断层,应接不暇地劈切刺挂!
      林清宵拽着二师兄的后衣领,视线完全跟不上,顾不得辨认什么怀英剑法。
      楚翘根骨好,体重轻,还是年轻,不讲究起来,也能快得像影子都被截断了一般,或许是她毕生所见之极致。
      “霍廷”怎么可能躲闪,就这么被动地承受了百来次,终是歪到了一侧,落了下去!
      巨鳄轰然倒塌,楚翘避之不及,牵动了被磨出深可见骨的伤痕的大腿,疼得倒抽气。她看过去,发现大师兄的眉眼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样子,根本不是霍廷的项上人头。她眯起眼睛,又挣得更大——与师祖有几分相似的老人!
      紫色藤蔓卷起脑袋,砸得四分五裂,里面掉出一根细长的蛊虫。那虫子干枯了许久,被符纸包着,勉强还能弯几道。
      林清宵的无名剑太软,用于人身上再好不过,却不能伐倒这些怪藤条。她还有梁景生这个拖油瓶——眼看着最中央的藤条高高抬起,就要像鞭子一样挥到楚翘身上——她急中生智,掰开二师兄紧紧攥着的佩剑,冲了过去!
      轻羽以异国铁块打造,虽然与普通的厚度别无二致,重量却真正做到了轻如鸿毛。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践踏在小的藤蔓分支上,步步高升。那藤条之王感知到她接近,马上改变方向,劈头盖脸地痛击!
      这些藤蔓都是底粗,越向上越是纤细,她反过腕部,连续出剑,将顶头斜分为数段——植物大概也在疼痛,旁边的一圈藤条盯准了她,不约而同地向下抽打!
      刹那后,它们沿着她发力的轨迹,落到了碎石地上。
      还不够。林清宵摸了摸差点脱臼的右手臂,感觉它们要卷土重来。那裸露在外的内芯内壁是不详的深紫,且是中空的,掉出浓绿的液体,将石头腐蚀殆尽。她打了个寒颤:这些东西是吃人或者人尸长大的……
      由于被她破了伪装,异香自然褪去,浓烈的腐臭溢满整个房间。
      此地不宜久留——她一边背起来楚翘,一边拉着梁景生,就要向外逃命。她在惊恐下爆发出的力量不可小觑,同等重量的楚翘加上一个成年男子竟没有压垮她。
      她咬着无名,夹着两把同门的佩剑,跑得磕磕碰碰。月宫的甬道很窄,藤蔓是进不来的,可是其冗长的路途足以让她耗尽力气。
      堪堪一会儿,她便陡然双膝一软,仓惶跪地。正当她以为老不死的要从背后掐死她时,前方有风在流动,带来兵荒马乱的人气。
      “林小姐……梁少主!你们在……”

      一个月后,天海府。
      芳草楼一如既往,客人络绎不绝。李掌柜近来钟爱说书,尤其对那江湖野史热衷,便搭台请人来了。说书的人已届中年,精神很好,说话中气十足。
      “……莫说那月宫与楚门藕断丝连,其实皆是尘世孽缘!楚门师祖爷竟与那魔头原是双生兄弟,一母同胞,说是月神的亲儿,这可怎么了得!更奇的是,师祖脱出月宫,到武林正派学习门道,集大家之所成,辅以月宫强身健体的体术,最后立了门,教出了许多人中龙凤,英雄豪杰……”
      “那缘何要隐遁啊?”有少年急不可耐地问。
      “师祖惟恐与月宫冲突,对那兄弟心怀愧疚。俗话说,双子连心,月宫与楚门的恩怨情仇,早在几十年前便结下了。又是俗话说了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哪!那月宫的老儿,竟是被楚门后世的传承者给剐了……”
      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门外,一袭月白衣裳,正认真侧耳倾听。她手中有一把朴素的剑,与周身风华格格不入。
      “哎,我的好师妹,你就让他们到处传?”
      她向后看去,来人是骑着高头骏马的女剑客,红衣绝尘,说起话来英姿飒爽。女子抓住马龙头,一蹬,轻易上去了。
      白衣剑客不恼,继续道:“你说,我把你拐走了,你阿兄莫不是要追杀我?他手下有一个箭无虚发的刺客,跟皇帝老儿的什么鎏卫统领都能打得平分秋色……”
      “小心他真反悔了,”女子道,“公子墨只替我们挡到半个时辰后,你再磨蹭,出得了城吗?”
      “等到了楚门,他得留下买路财,一分不能少!连梁景生都带着陶惠捐了十万两重建宅子,你亲阿兄休想赖账,”剑客喜滋滋地盘算,“咱们去云中府,一路收徒,再回山里去,到时候领人去鹤州比试,名动江……”
      女子这几日听师姐反反复复说了上千遍,都要起茧子了。马在她手下昂首,在天海的主街上奔跑。剑客说话的热气吐在她肩颈上,让她闹痒痒,不一会儿就笑开了。
      两人一马,自此浪迹天涯。

      楚林门乃中原大派,主修剑法,鹤州比试历年未尝不得胜。门中多英杰,传作民间美谈。
      广霖七年,掌门楚翘,少时习得怀英剑法,集大家之所成,攻无不克,唯快不破,惟有一次,败于同门林清宵。
      林清宵,天海府林氏女,复门后,重回故里,埋佩剑无名以明志。其兄赠予林氏一剑,一说为上古神兵,一说为当代无双,名曰出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幕 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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