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深夜十六分小步舞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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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惯于对别人品头论足。
就明面上来说，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社交界说到底可不就这么一个地方吗？
衣食住行谈到私德人品，女士的口红身材品性，男士的西装香水发型——全都是谈资，大家都是好商人，遵循着等价交换这一原理像倒豆子一样倒着信息。
不得不说，我喜欢他们这个特性，要是个个都守口如瓶，我这种人怕是要饿死的。
顺口提一句吧，我在舞厅工作，姑且算是主业也是兼职。
毕竟我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给老朋友结城先生卖条子，但生活还是在靠舞厅生活，这个工作我做的很用心。
不知道是从几年起，结城先生收起了学生，时常会丢一两个人过来培训，具体培训什么还真是个谜。
有生存智慧的人在这种时候要学会一句话:不好奇，不打听。
那么在这里，我就谈谈一个现在比较有印象的吧。
别人称呼他为「三好」，这个具体是真名还是假名已经不可考，无需介怀。
我遇见他那会，他还只有24岁，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还是孩子——在我眼里是，因为是初出茅庐的小子。
他具体是结城的第几位弟子我已经记不清，但估计是最喜欢的一位。
那时我被交付了「短时间内教会他们各式社交性舞蹈」这个任务。
既然是结城先生嘱咐我的任务，那当然必须好好完成，所以那一次我没有光让同事代劳，自己也参与分担了某个人的教导责任——请看向那个在观察别人步法的人，这个就是三好了。
那会社会上还有一点守旧的风气，跳舞因为身体接触而被认为是不怎么正派的活动。虽然有些大学生会这么玩，但大部分刚才学校毕业出来的家伙是不精于此道的。
年长那几位都有些经验，再补足其他的就可以从这个科目提前毕业了，年纪小一些这几个大部分都得从头学起。
不过结城先生的学生果然都是一类人，学习能力惊人的高，只是看别人走了一遍位置基本都能学的有模有样了，比如说当时跟我跳舞的三好同学。
我说过，我是个善于对他人品头论足的家伙，这次也不例外。
第一次见面就把别人从头到脚观察个遍也是惯例了。
他那时大概才刚开始跟结城先生学习，水平哄哄同期生还可以，对真正的内行来说还不太够看。
“如果你不打算暴露你们的训练内容的话，我建议你以后在枪支训练的时候最好对手做一些处理。”
某天，大概是因为收到了30日元的小费我心情太好，在跳舞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课业的循序渐进，我已经能感受到他手上一些部位开始有茧子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特征性是失败的起点。
在那之前，我是不跟他说动作提示以外的台词的，这么一出倒是让他来了兴趣。
“你是结城科长的人？”
“姑且是，大概也就比你们早入行几年，虽然性质不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踏错了一个步子，但是他并没有理会，从容又理直气壮的继续下去了，好像这首曲子就该这么跳。
做为舞蹈教习的老师来说，我喜欢这样的学生。
踏错步子只要把节拍踩回来就好，学不会的永远都是那些一旦犯错就停下恨不得钻进地里去的人。
我不清楚我的老朋友挑学生是否还有相貌要求，但显然眼前这位的长相很对我的胃口，因此作为业内的老前辈我是很乐意拉年轻人一把的。
“您和科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姑且不讨论我的事吧小伙子，你的假资历可得再端的谨慎点。”
“哦？怎么说？”
“我看看啊……档案上说你是富裕家庭的独子，现在独自在东京这个异地工作。但就我个人的看法，你应该是中产家庭出身，富裕人家的少爷可不会自己熨衬衫，裁缝铺的铁熨斗和家用熨斗有细微的气味差异。亲族大概是偏向知识分子一类，受藏书所限影响，涉猎的书籍比起实业类更接近文系；中指靠食指一边的茧子还没怎么消退，今年刚毕业？手指的烟渍不重，烟龄两到三年，习惯的烟草质量普普通通……”
我话只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因为使用的是特殊发声方式，我确信这段话能听到的只有我跟他自己，挑刺挑的肆无忌惮。
之后这个人的学习态度总算认真些了，我心甚慰，虽然时不时被拿一些话题刺探是很令人烦躁的。
他们学的很快，这个科目结业之后，舞厅也就变回了普通的娱乐场所。
我的日常生活还在继续，只是偶尔会被人监督工作罢了。
真希望他早日掌握完全伪装成其他人观察某人不会被发现的技术，我实在感觉很不好。
哎，被美少年盯久了人可能会自信心膨胀嘛，万一将来不小心在跟猥琐老头子套话的时候被看出来我嫌弃他那不是完蛋了？
要说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这首先要怪结城先生，他某天把接头事务交给三好处理这真是不见也见了。
其次就是关于猥琐老头子了——哦，其实也不关事。
他是陆军高层之一，被我日常卖条子的对象，执行任务谈笑的时候被摸两把还真没什么，这个急色鬼总还是要脸的，没有明目张胆的提出什么龌龊要求。
但是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敢给我解围什么的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奖他艺高人胆大。
那时我和他站在舞厅后门相顾无言，先前的曲子已经奏完，乐队指挥咳嗽一声，准备下一曲了。
我百无聊赖的把出来前手里端着的酒一口闷了，握着只空酒杯。
他耸了耸肩，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有这个荣幸吗？”
我原本想拿出自己常用的招牌笑，但是最终也没有用，大概是因为对着老头子一晚上累了。
我的视线又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可得出结果:头发在三个小时前打理过，大概是去赴宴；西装是新的，店铺用的化学洗剂味道还没散，这个裁剪手法应该是中井家裁缝铺的造物；来之前应该是在街口坐了三分钟，等那个头上有块剃秃的小孩子给他擦完鞋子，那个孩子给人擦鞋会在鞋油里加点东西；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嘛……
“三好同学，这款香水的缺点是留香度不足，用来掩盖之前宴席艺伎身上的熏香是不够的，麻烦补一下调香类知识。”
“吃醋了？”
“不，在邀请我跳舞的男性身上闻到其他人的味道会有抵触心理是女性的本能。”
“好吧。”
他扫扫自己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透过门缝指了指站在舞厅里的乐队指挥。
“那么，乐曲要开始了，您打算让我丢脸一次吗——老师？”
我爽快的将空酒杯丢到一边搭上了他的肩膀，脆弱的玻璃制品碎裂，发出一声悲鸣。
“记得给报销。”
“从你下次的报酬里扣。”
“啧。”
小气鬼。
大概结城先生还教会了他吝啬。
我很高兴他学的不错，都可以和我斗一把土耳其进行曲。
乐声停止，他没放开，我没推。
搂着腰跟对方抵着额头不说话这招比较稀奇，我开始思考到底是哪一位教他的。
“西区的坂井十郎，还是北区的小鸟游远志？”
我猜坂井十郎的可能性大一点，像他的风格。
比我小几岁的青年勾了勾嘴角。
“自创。”
“很好，那就留着，应该会相当好用。”
是挺好用的。
在舞蹈的进退间，我甚至有了一种爱情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深夜十六分小步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