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夏影 ...

  •   骄阳似火。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地铁拥挤的人群里,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
      时间回放到半小时之前。
      “你哥刚刚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你把我刚刚包的饺子给他送一些过去。……快去!再窝在床上看动漫我就让你爸把网线给拔了!”——就因为被老妈逼着做爱心便当的使者,我才在这种三伏天中被赶出了家门。
      地铁里的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被地铁里混杂着难闻气息的强劲冷气刺激得大脑发晕。难受地举起空闲的手来想要揉一揉太阳穴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撞了一下,我毫无防备差点就被掀翻在地。虽然知道在拥挤的地铁中这种碰撞是正常的,但是心头还是一阵火起,当即转头就想要喷那始作俑者几句。
      可是看到那人的那一刻,我满心的愤懑却陡然消散开来,只有淡淡的疑惑在缓缓攀升。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我探寻的目光扫过他略显窘迫的脸,那粗黑的浓眉毛和憨厚的表情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
      闲置在记忆角落的过往抖落尘埃,书页翻动。恍惚是那年夏,葱绿的梧桐树下,有清风徐来……

      2002年夏
      我爬上墙头的时候,空荡荡的院落里面满溢了野花的暗香,墙边的爬山虎被我不小心扯断了茎叶,沾了一手清冽的草木香。
      这户人家里的大人似乎都不在,只是不知道我想要找的人在不在。
      被夏季里明晃晃的太阳光照得头晕目眩,我趴在墙头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小的低呼声:“唉呀!”
      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恰与墙角下男童抬头望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啊咧,在呀。
      我看了看他手中捧着的数学书上偌大的一滩呈增加趋势的水渍,略为心虚地缩缩脖子,连忙拆了手中正在往下淌着冰水的北冰洋冰棒包装,将两个黏在一起的冰棒掰开,俯身探手将其中一根递给他。
      迎着他疑惑提防的目光,我讨好地笑笑:“我叫路小白,也是梧桐大院里的。……呐,这个,给你吃。”
      他又盯了我片刻,终于笑了起来,粗黑的浓眉微微下撇,憨憨的样子看起来更呆了。他踮起脚抬高手接过冰棒,黑漆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叫许希。”

      2003年夏
      梧桐大院里栽有一棵颇有年头的梧桐树,即使是夏季,抬头也是看见满目层叠的绿叶,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被揉成碎金,那灼人的热度也削减了七分,落在身上不痛不痒。
      偶尔也有路过的夏风,拂动满树的梧桐叶,掀起我和许希手中暑假作业的书页。
      我照例把买来的北冰洋冰棒分一半给许希,他也照例接过去,撇着眉毛傻傻地朝我笑。
      旁边纳凉的老人摇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小白和许希的感情真好呢,就像是兄妹一样。”
      “我有哥哥哦。”我争辩,“许希是我的朋友,我哥哥在省城里面呐!”
      哥哥比我大五岁,正跟在父母身边读书。父母说,等我读完小学,他们会再把我接到身边去。
      梧桐大院是相当于乡村和省城的过渡区,院子里的房子狭小低矮,屋内潮湿阴暗,我讨厌那种若有似无的青苔气味,就像讨厌没有玩伴的无聊生活一样。所以虽然在这个满是老人的大院里,去年搬来的许希一家就像是异类一般,惹得院里的老人们谈论了好几天,但是我却是高兴的,至少这说明在这个院子里我终于有了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的同龄玩伴。
      为着这份唯一,自然就觉得该对许希好一些,再好一些。什么东西拿出来跟他分享都是不嫌过分的,甚至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有的,就是许希有的。
      冰棒在七月的艳阳下很快就化作了冰凉的液体,沿着肠道滑入胃里,稍稍缓解了夏日的暑气。但是满树嘈杂的蝉鸣声吵得我烦不胜烦,思绪一直卡在语文作文题的第一段上,根本没有办法接着写下去。
      烦躁之下我干脆丢了笔,跟许希畅谈人生展望未来:“呐呐,许希,你将来想做什么?”
      然后不等许希开口,我又兴致勃勃地接着自说自话:“我以后想当写故事的作家,写出好看的故事,然后有很多人去看的那种!”说这话这一刻的心情,就仿佛真的已经实现了一样,骄傲幸福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见许希还是沉默着,我又推了推他:“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许希把咬在牙齿间的冰棒棍拿出来,歪着头想了想,告诉我,“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
      “……哈?”
      那一年的我看着表情无比认真的许希,却突然觉得没来由的怪异。
      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来,细细揣摩他当时的表情,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会觉得莫名困惑。
      ——他没有笑。
      在讨论起可以有无数美好想象的未来的时候,他没有笑。那么认真的表情,那么肯定的语气,却完全不像是在阐述自己美好的梦想。
      记忆那一端的小男孩儿,看着我呆愣的神情,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
      ——就像是在重复一个一定要完成的任务。

      2004年夏
      在离放暑假还有3天的时候,许希突然不见了。不,确切一点说,是他们一家都不见了。
      我和许希就读的小学不同,一个南辕,一个北辙。但每天放学回家之后我们都会在梧桐树下一起把作业写完,因为许希的功课学得不是很好,尤其是数学,九九乘法表背得特别糟糕,我得担负起拉他一把的重任,最起码每次要提醒他注意六乘以七真的不是得四十八。
      可是这一天我在梧桐树下等了很久,从晚霞漫卷等到暮色四合,都没有看到他来。我把作业放回去,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地跑到他家的院落外。喊了好多声都没有人应后,我干脆把书包丢在地上,爬上那堵矮墙,却意外地发现他们家根本没有亮灯。
      他们都去哪里了?
      第二天放学,我特地跑到许希的学校,溜进他的班级里。但是在那里扫地的值日生却告诉我,许希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至于为什么,老师也没有说,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许希家里有事,所以暂时不会来学校。
      听他说完之后,我简直郁闷得无以复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夕阳在天边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门,地上翻涌起来的夜风格外凉爽,但是我还是觉得郁郁寡欢。根本没有玩耍的心情。
      奶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只是把菜端上桌,叫我吃饭。桌子中央照例放着一锅绿豆汤,这是夏夜里必备的消暑甜品,饭后来一碗,连做梦都是甜的。
      梧桐大院里的夜很安静,遥遥的可以听到屋外草丛里的蟋蟀声和蛙鸣,此起彼伏就像是一曲令人安心的摇篮曲。我躺在草席上,只觉得那种若有似无的青苔味更重了,熏得我心里憋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奶奶躺在我的背后,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扇啊扇,凉风一阵阵温柔地贴过来,舒适惬意,可是我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只是在不停地想着,这两天大院里的老人们聊了些什么。
      梧桐大院附近并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平时想要消遣也就只有聊聊天打打麻将,两年前许希搬来的事情我就是从老人们的唠嗑中知道的,现在许希一家人都不见了,我下意识的觉得,大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们好像总有些神秘的消息来源。
      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我终于从那些家常闲话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词——“奶奶,什么叫做‘私奔’啊?”
      身后的凉风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奶奶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却是答非所问地叹气说了一句:“明天要考试呢,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啊。”可能是知道我的心思,奶奶顿了顿,重新摇起了蒲扇,轻声又说了一句:“许希会回来的。”
      这句话让我安下了心,在这舒惬的夏夜里渐渐迷糊起来,也不知道最后是何时睡过去的,只是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凉风,一直没有停下……

      奶奶没有骗我。
      五天后,许希真的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不,应该说是只有他那个高高瘦瘦老是咳嗽的爸爸。我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又开心起来,拿着从省城里寄来的连环画册递给许希看。
      意外的是许希似乎并没有心情跟我分享书里的故事。他一直低着头,躲着不让我看见他的脸。我执拗地把画册递过去,放在他脸的正下方,甚至还翻开了书页打算念给他听。
      “这是丑小鸭的故事哦。说的是一只很丑很丑的鸭子变成了白天鹅的故事,一开始丑小鸭是在一个农……许希?”我是想把整个故事讲给许希听的,可是才说了没几句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看到有水滴落在了我的画册上面,就像是两年前我滴落在许希数学书上的冰水一样,那片水渍越来越大。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他颤抖的声音里有着浓重的鼻音,“我要赚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他就那么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感情,却又像是带着深重的悲伤和绝望,那种冷意一下子就把夏日艳阳的灼热给逼退了下去。我突然就觉得惶恐起来,就像是一种本能,我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开这种无法理解也无法应对的状况。
      “许希,”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手臂,“……我请你吃北冰洋好不好?”

      2005年夏
      被送到奶奶身边的时候爸爸要求我要乖一些,因为奶奶年纪大了,禁不起顽皮孩子的折腾。我一直记着,但是玩得开心的时候就会忘记这个嘱咐,偶尔也会惹奶奶生气。
      ……所以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才遭到了报应?
      我僵直地站在低矮的屋子的角落里,身旁站着的是我初中在读的哥哥,再旁边的,是表情肃穆哀伤的爸爸妈妈。
      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副棺柩,里面躺着的人面色惨白却神情安详——正是我的奶奶。我想要走上去再仔细看看她,却被爸爸以小孩子不能靠近为由拦了下来。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涌了进来,把小小的屋子挤得吵吵嚷嚷的,搅得人头痛欲裂。
      奶奶是在傍晚的时候离开的。那时候我刚刚从梧桐树下走回来,一打开门就看见奶奶靠在她最爱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一个安详的梦。我叫她不理,推她也不动。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我的父母就带着哥哥从省城赶了回来,为我请了假,开始筹办奶奶的葬礼。那之后浑浑噩噩地跟着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时间用来哀伤。但是我却莫名的安静了很多,就连父母说丧礼结束后要带我去省城读书,我都没什么反应。
      傍晚时候,我没有跟着人群一起去梧桐大院外的小酒馆吃丧事酒,而是独自一人走到了院子中央的梧桐树下。
      我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总觉得奶奶还没有离开。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花费大半天的心思熬煮清甜的绿豆汤;再没有人会彻夜摇晃蒲扇只为我睡得安稳;再没有人会慈爱地搂我在怀塞给我零花钱……我就觉得心里难过得要命,仿佛失去了什么,再也抓不回来了一样。
      这就是死亡吗?
      “喂。”黑暗里传来熟悉的童音,“你还好吗?”
      我从臂弯里面抬起头,恰看见放学回来的许希站在我的面前。这几天跑来跑去,似乎都没怎么见过面,我开口想要跟他打声招呼,但是发出来的却是一声呜咽,就像是黑压压的云层下打的一声惊雷,呜咽的同时大雨倾盆而下,我抬手捂着脸,哭得涕泗横流。
      许希愣了一下,却没有惊讶,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我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你父母是来把你接走的吧?”见我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他开口问道。
      “……嗯。”
      “……那你还会回来吗?”他抿了抿嘴,黑漆漆的眼睛在夕光里闪闪发亮。
      “当然会!”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回应,这个答案无需置疑。可是我转眼又犹豫了:“可是……如果我回来了,你却搬走了怎么办?”
      “不要紧的,如果我搬走了,一定会把新地址埋在梧桐树下,就在你坐的这个地方。”他指着我,笑了起来,粗黑的浓眉毛微微下撇,憨憨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你一定要记好了!”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但是想了想又有些气馁,“可是……如果我没有办法回来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拍着胸口对我说:“那我就去找你好了!反正你住在省市里面,也不大,到时候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我终于笑了起来,抬起手向他伸了过去:“那我们说好了,拉钩!”
      那一年的夕阳迟暮,葱绿的梧桐树下,清风徐来,两个孩童短短的小手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2014年夏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撞到我的人了。
      可能已经下车了吧。
      心里一阵遗憾,但是转念一想,也没那么巧吧,可能就是长得像而已。
      于是也就释然了,恰好地铁也已经到站,我便顺着人流,一路走出了地铁站。
      哥哥工作的地方不远,顶多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我没有带伞的习惯,自然只能够曝晒在艳阳之下。不过想想也觉得好笑,初中时候那个剃着平头、板着张脸的中二少年,现在居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光荣的片警,嗯,从某种程度上,倒是也实现了他那时候老嚷嚷着的“拯救世界”的梦想。
      轻车熟路地走进警局,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放:“老妈让我给你拿来的饺子,特地挑了很多你最讨厌吃的韭菜馅,喏,快吃吧。”
      “……”穿着警服的小平头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张铁面无私的包公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我懒得理会,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外面好热,为了给你送饺子我都快要给晒成肉干了。我不管,我要在这里待到下午六点,等太阳下山了再回去。”比起再出去给40度以上的太阳烤人肉,我宁愿呆在恒温26度的室内无所事事几个小时。
      哥哥没有说好,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他只是从桌上抄起一样物什抬手就朝我扔了过来。
      “喂喂喂……你做什么啊!”我连忙把那朝着我的脸飞过来的东西接住,低头一看,惊怒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这不是我的钱包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小王抓到一个惯偷,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哥哥屈起手指敲着桌沿,“你坐地铁的时候也不注意一点,那种鱼龙混杂的公众场合,总是把钱包放在牛仔裤的后兜里那不是招贼么!”
      “……”我无话可说,确实,要不是我习惯坐地铁的时候拿着交通卡图方便,估计现在就直接被困在地铁站里了吧。
      “偷我钱包的那个家伙还在吗?我得看看,下次要提放提防。”把钱包拿好,我对那可恶的小偷憎恶得牙痒。
      “刚刚去做笔录了,喏,那里。”哥哥打开饭盒,取出筷子指了指一处。
      我抬头看去,只见透明的玻璃窗户后面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子正垂着头走过去。可能发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头朝我望来。粗黑的浓眉毛,表情憨厚,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空洞而麻木。
      我突然就觉得彻骨的冷。
      “你认识?”见我表情有异,哥哥敏锐起来。
      “不是。……只是他和我小学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点像……”我转回头来,强自镇定地笑了笑,“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想想……好像是叫许希吧。许愿的许,希望的希。”
      我再转头看过去,那人却已经走了。
      “你在这里呆着也好,待会儿也可以把饭盒带回家去……喂路小白你去哪里?路小白!你给我回来!还要做个笔录呢!!你听到没有!路小白!!!喂!!!!”

      下午十六点二十五分。
      我回到了梧桐大院。
      院门处的小卖部还在,但是笑容和蔼的老奶奶已经换成了一个烫着爆炸头满脸疲沓的中年妇女。我在那里买了一袋北冰洋雪糕,然后慢慢地走进院子里去。
      这个地方似乎要改建成游乐园之类的吧,所有的房子都已经被拆掉了,断壁残垣暴露在七月的阳光下,曾经熟悉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堵暗红色的矮墙还屹立不倒,那上面的爬山虎翠绿如初,就仿佛时光从未老去。
      我走到那棵茁壮的梧桐树下,拆开包装袋,把黏在一起的冰棒掰开,然后慢慢地吃起来。
      时光是把杀猪刀,曾经美好的事物都会在这把刀下香消玉殒。小时候的记忆如是,小时候的玩伴如是,就连这个充斥了我整个童年的北冰洋,都变了味道。
      其实这些年,并不是没有办法回来,而是在省城的日子过得太快活,也太潇洒,还没等想起来,就已经又忘却。明明不是当年了,只要想,一张票,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不也还是回来了?
      一下子吃完两根冰棒,嘴巴被冻得有些麻。我笑笑,拿起手中的冰棒棍,朝着记忆里的地方,深深地挖了下去。
      似乎不过片刻,又好像过了很久,我居然真的挖到了一个木盒。当年的许希似乎深谙我没有耐心的脾性,木盒埋得并不深。我把它从坑里掏出来,拍掉盒子上的浮土,想要打开它。但是没有想到它比我想象中的还笨重,极难打开。我费上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把它掰开,却因为脱力失手把它摔到了地上,木盒里的东西顿时撒了一地。
      冰棒棍。北冰洋的冰棒棍。
      一盒子都是。
      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在木盒里,洒出来的时候也格外的有层次感。我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我俯下腰去,捡起了中间夹着的纸条。
      上面只写着短短的四个字。
      ——爸爸死了。
      我坐在了树下。
      心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那一年在梧桐树庞大的树影里捂脸痛哭的自己,还有许希的那一句“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
      我抬起手,反手抵着额头,在阴影的背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多少年。
      ——夏影婆娑,岁月荏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夏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