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与归》覃青

3、第二节

　　一行人刚踏入御史府三炮已经快步上前，一边汇报案情一边引路前往案发现场。
　　“死者是御史大夫严大人的独女严玥，卯时被丫鬟发现死在自己闺房，门窗大敞，尸体成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像人有意为之。”
　　“什么姿势？”李致问到。
　　“丫鬟发现时，死者呈现在案几前打坐的状态，现在双叶已经在验尸了。”
　　“李少卿。”上前施礼的正是御史大夫严大人。
　　“严大人。”李致抱拳以还礼，涉及从三品这个案子还是十分棘手。
　　“严某老来得女，自小就是掌上明珠般疼爱有加，如今居然…”
　　“玥儿啊～是谁害的你，你告诉娘啊！”一声哀号打断了屋内的对话，丫鬟扶住早已泣不成声的严夫人。
　　回头看一眼夫人，严大人不住摇头叹息，“哎，还望少卿抓住这个凶手，定要严惩不贷！”
　　“严大人放心，大理寺自当竭尽全力。”
　　寒暄完毕众人来到尸体旁，双叶已经完成初步检验工作。
　　“死因是窒息，脖子上有勒痕，显然是被勒死的。死亡时间是子时前后，打坐的姿势应该死后人为摆设，其他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解剖。”
　　萨摩明显感觉语青身形一滞，时隔多年再次面对尸体，不同于恐惧，她还是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抵触感。默默拉过师妹的手，紧紧握住，手心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语青觉得莫名的安心，两人相视一笑，此前的焦虑瞬时化为乌有。
　　李少卿环视一下室内，陈设简洁但用料十分考究，倒也没有明显的可疑痕迹，看来只能从活人身上找突破口了。
　　“昨夜最后见到严小姐的是谁？”
　　“是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松霖。”
　　“她当时可有异样？”
　　松霖想了想，摇摇头。“并无异样，昨夜亥时我跟往常一样伺候小姐睡下便离开了。”
　　“那她最近可有接触过什么人？”
　　“要说接触也都是府里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府内可有什么人出入？”
　　“没有，老爷近日外出，昨日晚些时候才回，所以没有什么拜客。”
　　李郅一皱眉，什么都没有？“那昨日夜间呢？”
　　“晚上也都有守卫巡视，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趁着询问空档萨摩忙着摸摸门窗、敲敲桌子，还特地折回去仔细查看了尸体，吊儿郎当的样子看情况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语青倒是一上来就奔着香炉去了，果然不负警犬的盛名。捻一丝香灰细品，好像就是普通的香料，最多有几味稍微名贵一点，寻常人家用不起。那刚刚初进门时？她不由蹙眉，随即用指甲轻刮香炉内壁。
　　“松霖，你家小姐可是一直有熏香的习惯？用的是哪家的香料？”
　　“小姐素来偏爱馥桂堂安神的香料，每次都是差我去买的。”
　　这声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熏香和语青身上，按萨摩对她的了解，会这么直接发问香料八成很关键。
　　面对自家师兄探究的表情，语青垂目颔首，给了他肯定的答案，随后将三炮拉到一边悄悄嘱咐了几句。
　　李郅见熏香好像也没有下文了，只好又转向严大人。“不知严大人可有仇人或者政敌？”
　　“李少卿，你应该也清楚身在御史大夫这个位置，监督大小官员、案件处理，难免树敌众多，我严某人自认问心无愧。”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不管内容为何，凡是与同僚探讨朝中之事，最后是一定要表一表廉明的。
　　不过确实，御史大夫的政敌实在不太好查。“如此，下官便不打扰了，案情若有进展定当第一时间告知严大人。”
　　“多谢李少卿。”
　　“告辞。三炮、双叶，我们走。”
　　“是，老大。萨摩！诶？萨摩呢？又不见了？还带着语青一块不见。”

　　傍晚，凡舍这一桌格外安静，紫苏、三炮、李郅、双叶，盯着桌子，喝闷茶，动作出奇的一致。
　　“不是，老大，等了一下午，四娘都不给添茶了，万一他们今天不回来怎么办？”三炮实在憋不住了。
　　“等。”黑脸的李少卿让人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累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盼星星盼月亮，萨摩多罗和沐语青总算踏进了凡舍的大门。
　　“你们俩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又溜出去偷懒了？”大理寺炮哥可是早就不耐烦了。
　　萨摩生存原则第三十二条，不管偷没偷懒，嘴上肯定不能承认。“我们一下午把长安城转了个遍连口水都没喝你说我偷懒？！在凡舍干活都没这么认真过！”
　　“萨摩多罗！”
　　“四娘你在啊。”所谓祸从口出，四娘从后厨飘出来，面带微笑，摇着扇子一步一扭的朝始作俑者走过去。
　　“你先听我说，做生意不在于认不认真，最重要的是能给店里赚多少钱。”
　　“你的工钱连偷吃的菜钱都补不上，还跟我提赚钱？！”说着手里的扇子就向萨摩招呼过去。
　　“我为凡舍宰过客！我为破案立过功！救命啊！”
　　眼看扇子就要落到自己头上，忽然冲出个火急火燎的语青。
　　“四娘别说了，快把扇子给我，头都快被香料熏炸了。”人还没揍到武器却半路被劫了，四娘一时也愣在当场没了脾气。萨摩在心里默默给师妹点了个赞，真是患难见真情。
　　抢过扇子语青也没闲着，对着周围边扇边发牢骚。“李少卿，你想象一下平康坊所有的姑娘三班倒粘着你是什么感受，我现在就是什么感受。”
　　李郅不由自主的想了一下，不禁浑身一颤。“呃，辛苦了。”
　　“小萨，小萨，语青，来来坐，喝水，喝水。”三炮一看案子有门道殷勤劲儿马上就来了。
　　萨摩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再看看在坐的几位。“怎么了，脸都这么臭。”
　　“他们在凡舍分析了一下午案情，什么进展都没有，你们是最后的希望。”四娘添着水还不忘揭伤疤。
　　李郅二话不说直接切入正题。
　　“有没有什么发现？”
　　“简而言之呢，就是什么发现都没有。这个案子线索实在少得可怜，就像大街上随手抓一个人杀了，毫无征兆、没有动机。”
　　听完，大理寺少卿的脸更黑了。
　　“不过，”萨摩话锋一转，笑得不怀好意，眼神在每个人的脸上溜来溜去，看着所有人一副亟待下文的样子。
　　“别卖关子了，快说！”三炮话刚说完空茶杯就伸到了眼前，只能给他斟茶倒水，这三分颜色开染坊的，没办法也得伺候着。
　　“既然没法从动机着手，只能暂时根据目前的线索摸索了。我今天仔细观察过尸体的勒痕，可以看出作为凶器的布料编制密度比较松散，严府随便一个下人衣着用料都比这个好，凶手身份有可能比较卑微。”
　　双叶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尸体没有其他伤痕，死因和手法都很明显。”
　　“那可以排除府内人作案？”李少卿向来只抓重点。
　　“我只是说有可能。”萨摩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另外，凶案现场一般是门窗紧闭以延迟尸体发现时间，这次反其道而行之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应该是为了消灭证据。有什么东西是打开门窗自己就会离开的？嗯？”
　　“噌”一只手高高举起，炮哥又激动了，“蚂蚁！昆虫！动物！对！一定是动物，你打开门它自己就走了嘛。”
　　“炮爷，万一它赖着不走呢？”萨摩白眼一翻，真是恨铁不成钢，心疼李少卿有这么个副手。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嘛？”
　　“气味，后来语青也证实了这一点。”
　　“对。”语青接过话题，“初到现场就有一种气味不寻常。三炮，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炮哥办事你放心。呢，这是香炉，还有包好的是香灰。”说着他从桌子地下掏出一个布包。
　　“这包香灰确实是馥桂堂的安神香，我和萨摩已经去店里看过了，然而严小姐的闺房里还有一丝不属于安神香的气味，说明这个香炉还燃过其它香料。”语青轻刮出内壁上附着的香灰，“此香气息浓厚，断不会作为安神之用。”
　　三炮也刮了点放鼻子下猛一吸气，“阿嚏！”熏得他一阵发晕，“没什么不一样啊。”
　　所有人相当默契的转头看向他，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该干嘛干嘛，不予理会。
　　大理寺炮哥急了，“诶，不是，真的没什么区别啊！”
　　萨摩伸手安抚的摸摸炮哥的头。“别计较了，乖～你跟警犬不能比的。我们跑遍了全长安的香料店，连西域行脚商都没放过，也没有找到这一味香。”
　　“一般熏香我还比较熟悉，约摸是西域或者巴蜀地区极稀有的香料。”警犬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也是很有信心的。
　　紫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是稀有香料必定价值不菲，不过凶手又身份卑微，我去查一下近期的失窃案可能会有所收获。”
　　“四娘，长安黑市可有人兜售稀有香料或有珍稀香料被盗？”
　　李郅话刚问完，一只手又适时伸到了他面前，熟练的掏钱放在手心里。
　　四娘掂了掂说：“你想好了，死的是御史大夫的独女，你大理寺办案可都在他眼皮底下。”
　　听完眉头紧皱，胸口起伏好几下之后，迫于无奈，李少卿还是愤愤的加了码。
　　“得嘞，双叶、语青跟我去端菜，准备吃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