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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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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快八月了,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开学的时间,陈和笙眼看着就要去上高一,陈家这边却还迟迟没有询问他上学的意思。
麻雀终究是麻雀,飞上了枝头顶多能变个野鸡,凤凰就算了,和笙也不指望他能从凤凰窝里脱颖而出,让陈家把家业交给他。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更何况拿的还是陈家的家底。
要不是陈落落她一母同胎的弟弟陈义方身体不好,这陈家的家业怎么说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备胎。
那日清晨,阳光很四溢,淡淡地从天边勾勒起了光晕,然后便一点一点的染上了云霞。
和笙同往常一样在小区的林子里跑步,本该是清净的只属于他的园林,此时却突兀了别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虫叫声,还有听不清的咿咿呀呀声,他被蛊惑了一般,循着源头而去。
那个男孩,依旧是灵动的双眸,站在梧桐树下,白皙瘦弱的胳膊在空气里来回摆动,食指弯曲的弧度,清晰可见,脚下走着花步,干净而又纯洁,比圣母玛利亚还要圣母玛利亚,那副纤细的身躯经过了阳光的侵染,美丽过分的可怕。
和笙的双眼带上了灼烧的疼痛,于是,接近了虔诚的姿态,静静注视着。
呼吸越来越轻,似神袛般祷告的嗓音牵扯着他的心。
神说,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神还说,resentment kills a fool, and envy slays the simple.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他的确是嫉妒了,是带着膜拜的嫉妒感,就如同圣徒信仰着神袛那样,信其之言,但又嫉妒其权力。
于是,推了推眼镜框,转身离去。
多年以后,当和笙放弃了伊尧转身投入谭子衿的怀抱时,那一刻,祁封正和他一起看霸王别姬。
看到程蝶衣和段小楼决裂的那段时,祁封笑说:“和笙呀和笙,阿尧是假虞姬,你他妈才是真霸王。”
和笙也想笑,但是咬着牙,硬是没让眼里的脏东西流下。
绕着花园跑了两圈,第三圈时和笙没想到又碰见了伊尧。
“和笙,和笙。”小孩闪着24k的黄金眼,一副穷人家的孩子见了肉的模样。
和笙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跑,小孩一看,大神不理我,这还了得,于是屁颠屁颠地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干脆和和笙一起跑。
“和笙,你今天晚上有事嘛?”
少年,斜了一眼,高冷而又禁欲:“没事。”
“哦哦,那太好了,晚上祁封他们要去Skylight夜店,说要去K歌,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和笙停下了脚步,推了推眼镜框,撩起前额被汗水打湿了的刘海,看着面前只到他肩膀的小男孩,揶揄:“祁封多大你多大,毛没齐就去,是你嫖人家,还是人家嫖你。”
有钱的不一定是爷,是爷的也不一定能受的起美人娇,只能看看丰乳肥臀却又享受不起,当爷的去了,有的只是闹心。
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闲的慌。
小孩讷讷,愣了半响,泪流满面,爷就是去唱个歌,招谁惹谁了我,丫的,祁封哥说的对,陈和笙就是欠揍的。
少年四十五度角仰头,自以为是丹罗雕刻的思想者,带着富有哲学文人才有的思想境界,说:“就算你真想,夏家的迟早会把你弄残了。”
从古至今,凡是有点名气的基本上都叫什么罗,比如米开朗琪罗,丹罗,阿波罗,伊尧面对着和笙,只想送他猪猡二字。
最后,小孩只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怒,人家思想者是低头四十五度,和笙这个猪猡和人家不能比。
“你丫丫的,爷我只是去唱歌,唱歌啊,没有多想!!”
和笙锻炼完就回了家,正巧刘嫂做好了早餐,陈易楚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谭欣雨和陈落落正吃着饭。
“吃饭吧。”陈易楚抬头看见了自家儿子回来了,语气挺关怀。
谭欣雨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虚伪的嘴脸,“和笙回来了,快洗洗手坐下来吃饭吧。”
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巴掌大的麻雀掉到凤凰窝里,可不知有被欺负份嘛,一桌能比残羹叫着好上一点的饭菜,和笙顿时没了胃口。
“你们吃,我不饿。”和笙推了推眼镜框,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楼下那桌人,女人开始了哭诉的表演,女孩开始了帮腔附和,男人则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只差捶胸顿足,教子无方,教子无方。
少年站在楼梯口,淡淡的眼神注视着,嗯,果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汗水滋在身上不是很舒服,一进房门,和笙就利索的脱光钻进了浴室,开开水阀,水蒸汽便氤氲了整个世界,细细薄薄的水雾散在空气里让人的精神得以放松,少年白皙的手指棱骨分明,穿过了乌黑柔软的发,仔细的按摩舒缓。
他没有听见,这个时候楼下传来的声音。
“子衿,你怎么来了?”谭欣雨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外甥。
“我当然是来看你谭大小姐,顺便带来我爸的问候。”谭少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格外的精神,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赞叹。
谭欣雨看着自家哥哥的孩子,又想到了自己那长年躺在医院里的儿子,不禁心里酸涩。
“对了,姑父,这是我爸托我带的好酒,你可要好好享用啊。”
陈易楚拍了拍谭子衿的肩膀,半是感激,半是讨好,“好好好,这瓶酒就先放我这里,哪一天你爸爸可一定要来我家,我要和他好好喝上一盅。”
“对了姑父,怎么只看见落落,和笙人呢?”
谭欣雨没好气,一脸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小心翼翼道:“我刚刚邀他一起吃饭,想必是这孩子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只看了一眼就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哦,是这样啊,没事,姑妈你放心吧,我去看看他。”
谭子衿说完就上了二楼,看着二楼的四个房间,他突然才想起来,刚刚忘了问和笙在哪个房间。
前面三个门敲了敲都没什么反应,谭少直接往长廊里走去,最后一个房间,他看见了虚掩着的门,门没有被锁上,他敲了敲,还是没人反应,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他才明白,和笙正在洗澡。
朴素淡雅的房间,窗边摊开了一本书,谭少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你在干什么,别动我的书!”
谭子衿转身,那一刻,房间里似乎泛起了耀眼的白光,红色的玫瑰开了满院,少年修长的身躯□□的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头发贴服在了鬓角,他没有戴着那副笨拙的眼镜,所以让人更清楚的看见了比寒水还要稀薄冰凉的眸子里空无一物,妖娆的脸富饶美貌,罂粟,谭子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个花。
食之上瘾,毒到骨髓。
手下松开了捏着的那页,谦和的笑着,“和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一览无余的身子在衣服柜前翻腾着,扒了一身衣服,行动优雅的穿戴好。
最后,拾起桌上的眼镜,从容的戴上。
“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姑姑,顺便看望一下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吧,什么事。”
谭子衿舔了舔嘴唇,压下心底的燥热,表面斯文的样子活像柳下惠,“也没别的事,就是我的生日快到了,想邀请你来参加。”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请帖,递给和笙。
少年走到桌边,合起了圣经,“哦”了一声,“放桌上吧,要是没别的事,我想,你可以走了。”
谭少尴尬的收回了手,毕竟小孩不待见他也是情有可原。谁都受不了自己的母亲被人逼着和父亲离婚,自己的父亲转头又取了别人家的姑姑。
而他就是别人家的。
“我放这了,你可一定要来啊,这面子还得你帮我撑起来。”
少年嘴角颤了颤,手环在胸前,“谭少爷,你们谭家的面子,还需要陈家撑?”
谭子衿正想解释,那少年又道:“先放这吧,去不去再说。”
主人都发话了,当客人的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谭少笑了笑,手揣在裤兜里,走了。
太阳刚刚冒出了头,不是很灼热,谭子衿出了陈家的门后站在婆娑的树下,抬头看着二楼未关的窗,手摸着下巴,眼里流出一种想要掠夺的光彩。
轻笑一声,“夏盛说的还真是……和笙果真是……毒到了家。”
中午吃完饭,和笙直接扭头倒在床上睡觉,一睡就到了下午。
和笙睁眼时是被窗外的声音吵醒的,要是没人打扰他,他可以直接睡到明天。
叫喊的声音比成千上百只苍蝇还烦人,“和笙,和笙!陈和笙!!”
“作死啊你,伊尧,你别在我家楼下吵吵!”同在二楼的陈落落不满的推开了窗,将手中杯子里的水倒了下去。
果不其然,楼下孩子湿了衣服头发,委屈兮兮的模样。
该,和笙站在窗前推了推眼镜框。
“和笙,你们家除了落落就再没人了吗?她挡在门口不让我进去。”阿尧水汪汪的大眼一闪一闪,跟条吃不到骨头的狗一样,可怜巴巴。
“嗯,你等等。”少年离开了窗边。
不一会,陈家的门打开了,伊尧扑了上去,和笙,和笙,和笙,我最爱你,没完没了。
少年背抵在门框,眼镜闪过一丝光,问,有多爱。
“爱的比真金还真。”阿尧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这孩子以为,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属金钱,比金钱还金钱的,那便成了最昂贵的东西,所以比金子还真的,可不就只有心了,心都掏了出来,是冰也该化了吧。
和笙,背微微颤了下,细细似花蕊的睫毛抖了抖,手将耳边半长的发撩在耳后,食指修长,点了点阿尧的额头,你呀你,进来吧。
伊尧再次进入和笙的房间,他清楚的察觉到了这个房间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五颜六色的颜料罐定格在了书架上,桌子旁架着个木头架子,上面白色的纸被平整的铺开,还未沾染。
“你是要学画画嘛?”
和笙看着他崇拜的样子,觉得好笑,“是,准备学。”
学了第七个年头后,再学一年,是获得过欧洲金画奖后的再学,学会如何用左手画画。
他的右手,这辈子是再也拿不起笔了。
夕阳透着温暖的橘色,映在了房间里,温暖四溢,偶尔有夏风吹过窗外的树叶,沙沙的声音便像了天籁。
应情的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只发觉时时刻刻都应了情。
阿尧笑的孩子气,山重水复的精致眉眼是不可多得纯真,绕是他今后被世间磨难伤的深,这份干净似古的心却是人间难得。
“和笙,和笙,那你学会了教教我。”
“好”少年回答的无比干净利落。
谁能想到,他母亲当年承诺了阿尧母亲的话如今却要他来完成,母亲临走之时,躺在洁白的床上拉着他的手说:“我很放心你,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燕柔的孩子,若是你有机会回去,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叮叮叮……
手机不应景的响了起来,伊尧接了电话,“喂……对对对,不着急不着急……我一会和和笙赶过去……为什么……你丫不带和笙我就不去了……我当然是和和笙一起去玩……”
少年闷闷地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孩气愤红着脸强行斗争。
跟那啥一样,护短的公鸡,虽然还没有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