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从孤岸明》萦索

1、Chapter 1

　　二零一三年，七月。

　　喧闹的机场里人来人往，各种颜色的皮箱随着轮子四处游走，就连空气里也夹杂着一丝干涸的错觉。

　　“由美国飞往中国的k88航班现已抵达。”广播里的声音不断的重复，再重复。

　　大厅里，一个黑色的皮箱，滑动，停止，再滑动，再停止。

　　紧随黑色皮箱的白色廉价帆布鞋泛着陈旧的黄色，一圈一圈的晕染来开，但又透露着阳光的味道。

　　“嘿，Boy！”

　　听见声音，白色布鞋停了下来，鞋尖调转了方向。

　　“陈和笙，是嘛？是嘛？”一个黑色头发的男孩举着高高的牌子，闪着明亮的眼眸，模样精致乖巧的像极了女生，大声唤着不远处，身穿蓝色短裤，白色T恤，脚蹬白色帆布鞋的少年。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看见了那个瘦高少年凸起的颌骨，以及淡淡的眼神里空无一物。

　　黑色的皮箱，渐渐向他滚动而来，伴随的还有那双泛了黄的白色帆布鞋。

　　“嗯，是我。”少年将耳边半长的发撩起，别在耳后，白皙的耳朵，骨肉恰到好处。

　　“呦，我说小娘子呀，这就是你那还没过门的小媳妇啊。”说话的是一个红色头发的男孩。

　　和笙这才注意到，面前举牌的这个男孩身后还站着一群男孩子，不过，是五颜六色的头发。

　　黑头发的男孩，拍开了红发男孩勾在他肩上的手，灵动的双眸怒嗔：“去，你丫给爷一边去。”

　　红发男孩，依旧痞笑，抬起黑发男孩的下巴，小虞姬，你生什么气嘛，来给爷笑一个。

　　打打闹闹，不像样子。

　　有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恭恭敬敬道：“伊少，祁少，还有各位小少爷，时间不早了，陈家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他又推了推金丝镜框，对着陈和笙微微鞠躬，“陈大少爷，请吧。”

　　不是标准的九十度，右手摆放的位置也不对。和笙微微皱眉。

　　没有人替他接过行李箱，也没有人告诉他，他们要去哪里。

　　人为案板，我为鱼肉，而他们，却是刀叉。

　　走出了大厅，他费力地将行李箱抬上了加长林肯。随后，那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也上了车。

　　嗡嗡的发动机声音并不大，远远比洛杉矶贫民窟的半吊子汽车要小的多。面前，白色羊绒的地毯，冷藏着拉菲红酒法式葡焗酪的小冰箱，宽敞的座椅。

　　或许有钱人就是这么的牛叉，出趟门都要赶着享受，资本主义国家的少爷们也不见得有这么的张扬。有钱秀给别人看的，那叫暴发户，有钱奉献给社会的，那叫贵族。

　　刚坐上了暴发户的车，他便哈欠连连，不是体弱，而是时差太难换算，少年闭着眼，昏昏欲睡。

　　“祁少，陈家这次叫这个孩子回来干吗？”

　　“这个陈家小少爷，简直就是笑话，就他，哼，还妄想继承陈家的家业。”

　　和笙，昏沉沉的睡着，一脸冰冷的模样。

　　远去的霓虹广告牌，快速后退着，天上渐渐下起了雨，于是，窗子有了点氤氲的气泽。车子一路行驶，过了模糊不清的高楼大厦，过了繁闹的街市，最终进了欧式建筑的高立拱门。

　　一片绿茵，一幢幢优雅的别墅，还有小巧的花房。

　　车，平稳的停了下来。

　　和笙恰到好处的睁眼。

　　下了车，默默地跟着他们一群男生，进了面前三层楼高的别墅。

　　圣母玛利亚雕刻的门柱，洁白的石膏，看起来刚刚被人擦拭过。

　　“走吧，陈大少爷。”红头发的祁封笑的张狂。

　　门被打开，红色的羊绒地毯一直向前延伸。随后，动人的音乐，一个个高傲的身姿，美丽精致的妆容，青年杰俊槟香艳影，都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有带他进来的男孩们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体面的西装。

　　而他，白色T恤，蓝色短裤，白色泛黄的帆布鞋。

　　总是有点格格不入。

　　“欢迎各位今日的到来，我的大儿子，陈和笙今日刚从美国回来，今后就托大家照顾了。”台上的男人边说边张开了双臂，像是迎接着他的到来。和笙，拖着黑色的行李箱，向前走去，上台。

　　伊尧，这个在机场举着牌子的黑头发男孩，从他的角度望去，依旧能看见，台上少年凸起的颌骨，冰冰凉凉的模样。

　　“我叫陈，和，笙，陈易楚的陈，唐云笙的笙。”少年话刚说完，台上的男人就变了脸色，想要发怒，却极力地忍着，咬合的牙齿突兀的厉害。

　　“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哈。”红头发的祁封靠在伊尧的肩上，摸着下巴，下定义。

　　台上隐忍的男人，尴尬的向台下诸位点了点头：“那么，宴会开始。”

　　和笙退台，走到餐桌旁，拿起盘子挑拣食物。巧克力酱从银盘落下，用竹签穿好的水果，香甜可口的蛋糕，以及红色牛排散发的冷艳。

　　议论嘲笑的声音，从东头响到了西头，指指点点，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是一个身为大家族应该具有的东西。

　　少年皱眉。

　　拿够了食物，他也就悄悄地退了场中央，躲在一旁角落里，大快朵颐。

　　“呀，落落来了。”

　　“诶呦，快让阿姨好好看看，瞧瞧，多漂亮的一个人呐。”

　　和笙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向场中央望去。

　　远处，灯光下的那个女孩，有着像童话故事黑天鹅里白天鹅才拥有的脖颈，白色的纱裙流光溢彩，高高盘起的公主头上戴着金灿灿的王冠，娇美的面容，让人心生疼爱。

　　一群男孩子将她围在中间，又说又笑。

　　和笙没有停留目光，继续低头，吃着盘子里的慕斯奶丁。

　　他刚刚吃的急，狼吞虎咽，没有仔细尝吃下去的东西，现在他吃了个半分饱，这才开始慢慢品尝起来。

　　慕斯量不对，奶过稀，糖和黄油的比例也不对。

　　少年又皱眉。

　　陈家没有这么穷吧，这到底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厨。

　　究竟是厨子的厨艺太差，还是他的胃口被人养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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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笙哥哥。”场中央的小美女朝他走了过来。

　　“嗯”他继续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哥哥，欢迎回家。”小美女可怜兮兮的模样。

　　“嗯”和笙还是一个字。

　　“哥哥，我……”小美女真的快要哭了。

　　“卧槽，你丫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落落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还是耳朵聋了！！”红火头发的祁封像是炸起了鸡毛，揪着和笙的衣领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模样。

　　和笙推了推黑框眼镜，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我饿。”只说出了冰凉的两个字。

　　“祁封，你别为难我哥哥，他刚回来。”陈落落抱住了祁封的胳膊。“和笙哥哥，我敬你一杯酒呀，你别生气。”

　　陈落落小姐招手，打着黑色蝴蝶结领带的waiter便走了过来。

　　只见她左手端起waiter盘子里的玻璃杯，右手拿起盘子里的拉菲，小心翼翼地倒酒，可，还是有酒水飞溅出了杯外。

　　“哥哥，你喝一杯吧，我庆祝你回国。”

　　和笙犹豫半响，却迟迟没有接过。

　　“你怎么不接啊！”祁封怒。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起下颌，一脸挑剔，“盛红酒应该用勃艮第杯，而不是波尔多杯，应该左手握柄把的三分一处，右手倒酒前应该轻轻晃动酒瓶，酒至杯中五分一处。”

　　“你丫，真他妈找打是不是！！”祁封又抡起了拳头。

　　“祁封，你别这样。”黑头发乖巧的小男孩挡在了和笙的身前。

　　“不是我，是他，你丫看他，一副欠揍样！小爷我哪天非得把他给，我去，谁谁，谁啊，这是，我去！！”

　　祁封话还没有说完，胳膊就被人给扳倒了身后。

　　来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被烫的笔直而又修长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非常好看，有着俊秀温和的面孔。

　　“哦哦哦，谭少，谭少，您怎么才来。”祁封笑的谄媚到了极致。

　　被唤做谭少的青年谦和的笑着，问面前的孩子，“和笙，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和笙皱眉，推了推眼镜，自己和他熟吗？熟吗？有必要这么亲切吗？

　　于是，沉了脸，从writer盘子里拿起一个空酒杯，熟练的倒了酒，左手的酒杯换至右手，右手轻摇，红色的液体在被子里腾跃盘旋，像极了龙卷风，但却没有一丁点潵出来。

　　拉菲的香气四溢，浓稠的味道，比之前喝的闻着还香。

　　最后，他将酒放在了桌子上。

　　他放的太快了，旁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杯底碰桌时，他小拇指在杯底的轻碰，动作熟练的像是做过了千百遍。

　　这一招，倒是像极了欧洲上流社会人士常用的手法。

　　“尝尝吧。”他还是目中无人的神态。

　　“我来我来。”祁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便眯了眼，细细品味，一副吸了毒，享受到疯的感觉。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这摇酒的手法，和谁学的。”谭少谦和的问着。

　　和笙看了看远处正在应酬的男人，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女人。便冷了心，说：“在洛杉矶的贫民窟，为了生活，我总得想点办法，比如说去酒吧，去高级宴会打工。”

　　“呵，我就说嘛，你丫一苦命的，哪里会知道这种东西，原来都是偷学的呀。”祁封咋咋呼呼，似是出了口恶气。

　　博得同情，才是一个孩子最好的武器，只有悲惨的遭遇才是人心相通的地方。

　　不远处，那个男人招手，笑眯眯唤着和笙，让他过去。

　　和笙就头也不回的去了正厅中央。

　　一群男孩子被留在了原地……

　　为什么总有种感觉，是他在戏弄他们。

　　“和笙，快来，见过你谭伯伯。”男人拉着和笙的手，热情的介绍。

　　“谭伯伯”

　　“小子都这么大了，当年见你时你才出生没几天，我没记错的话，落落和义方比你是要小一岁，今年你应该15了吧。”

　　“是”和笙说话，不多也不少。

　　“呵呵，我家孩子模样俊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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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笙打量着男人身边的女人，她有着清新淡雅的妆容，然后是精致的锁骨，以及高级定制的礼裙，还有，Chanel的最新高跟鞋。

　　虽然不搭，确有贵妇风范。

　　“雨欣你先应付着，和笙啊，你和爸爸来。”

　　男人拉着和笙的手，走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你还恨着爸爸吗？”

　　“嗯”少年还是冷着只蹦出了一个字。

　　“你妈妈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嗯”

　　男人手颤抖的厉害，随后从包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了烟，打了几次火都没有将烟点着，最后点着了，手又抖的厉害，烟掉在了地上。

　　“和笙，别怪爸爸，别怪爸爸，当年，谭家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我们陈家这才不得已，不得已让我和你母亲离婚，娶了谭家的雨欣。”男人手继续颤抖，背也跟着抖了起来，“和笙，要怪就怪你母亲，生的太平凡，一个孤儿，帮不了我们陈家。”

　　“所以呢，爸爸，你就让我和妈妈理所应当的出国，在贫民窟住了十五年。”和笙抬高了头颅，冰冷的质问。

　　“我给你们打了一笔又一笔的钱，你母亲为什么不带你离开那种地方，为什么！！”男人也愤怒，他激烈的咆哮着，全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这边。

　　和笙扬起寒冷的下颌，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极了白雪公主后妈的后妈，“不好意思，我和母亲，根本就没有收到。”

　　男人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花开到糜涂的颓靡之感。

　　“丫的，那小子果真，是一副欠揍的模样。”祁封的拳头握的老紧，咬牙切齿。

　　“祁封呀祁封，你不能这么说人家小哥哥啊，人小哥哥这叫有个性。”伊尧崇拜的看着那边的和笙，星星眼闪瞎狗眼。

　　“滚滚滚，滚回去唱你的戏去。”

　　“你丫，小爷我不和你玩了。”

　　“爱咋咋，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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