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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晏晴轱 ...

  •   已入夜,正值盛年的大楚五皇子魏亲王晏晴轱(gu)一手推开了想要与他同话巫山的爱妾,进了书房。书房里早有人在等着他。
      此人身材枯瘦,着一身青衣老袍,面容廋高而红润,下巴上坠着山羊胡子,精神矍铄不像一个知天命的老人家,他持一卷历书坐在灯前,见魏王进来了也不起身,只放下手中书道:“啊,魏王来了。”
      老人自号商阳子,精通天文水相,奇门卜算之术,只因早年受过廖家大恩,这才来给魏王做幕僚。
      魏王也不见恼怒,反而恭敬的道:“这么晚还要叨扰商先生实在过意不去。”
      商阳子道:“哪里,我即受魏王恩惠,自然要涌泉相报。”又道:“可是高谦之那边还有什么变化?”
      魏王顺势在他旁边坐下,道:“非是魏王,而是太子那边。”
      商阳子道:“怎么,太子好了?”
      魏王道:“今下午,淑妃娘娘给我传信,说太子殿下只怕是真的重病缠身了。”淑妃,魏王之母妃也。
      “哦?”
      魏王道:“昨日一大早陛下发了大火,把长兄咒骂了一顿,又让周毅一大早带了不少人手去了闲云台。”
      商阳子道:“陛下那儿呢?”
      “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魏王道:“要说还有什么,昨天朝上他心情不怎么好,不仅训斥了舅父,还呵斥了不少重臣。”
      商阳子捻着山羊胡子,半晌道:“若是太子殿下重病缠身,陛下也不应该是这般生气,这番真不像是太子殿下重病缠身。”
      “难不成他还高兴不成。”
      商阳子道:“陛下和太子殿下一贯不和,以陛下以往来看这不像太子命不久矣。”他看向晏晴轱:“倒像是太子做了什么让陛下很不高兴的事儿。”
      “莫不成是和昨晚有关?也不知道这方文隐告了我什么状,陛下不仅驳回了我出使辰州,还让娘娘也失了面子。”
      商阳子道:“不去辰州也好,眼下最重要的是京城。太子那边已经出了招,我们得先接这一招。万年县那架攻城弩是怎么浮出来的,查清了吗,事关重大呀,这比你去辰州那儿吃苦弄来的荣耀更重要。”
      魏王道:“已经查清了,确实是意外。”他叹了一声:“不是奸细泄密。”
      商阳子道:“老朽只怕不是意外。”
      魏王道:“商先生是说那个赵大是太子的人?”
      商阳子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魏王道:“先生也是像七弟那样被搜查全城吓破了胆子吗?”
      商阳子道:“因为这架攻城弩提前暴露,我们已经损失不少了。”
      魏王道:“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刀剑长弓,损失也就损失了。”
      大楚不禁普通的刀剑,倒是杀伤力比较大的弩箭,长枪陌刀之物禁止的厉害。
      商阳子见晏晴轱并不在意,心知事劝不动了也就不再提,转而说到:“如无意外,明天长沙王便能到京。”
      魏王道:“人手都在城外等着呢,如不是他突然拐道东山见什么隐逸道人,我们早成了事,也没有现在的麻烦了。”
      商阳子动作一顿,道:“高谦之之智,世间少有,一旦让他查明宋武的身份,刺杀长沙王之事,必露无疑,宋武瞒不过他。”
      魏王挑了眉,道:“高相公确实是大才。但要等他查清也在大朝会之后了,到那时长沙王早到长安了。他便是在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也有皇长兄在我前面挡着。”
      商阳子道:“太子殿下已经有半旬未曾露面了,这不同寻常啊。”
      魏王立刻变了脸色:“先生说的对。长兄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七弟突然撤了回去,难不成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商阳子道:“七皇子居深宫,消息自然比我们要灵通。”
      魏王道:“难不成前日的事情真不是一个巧合?”
      商阳子道:“不排除。”
      魏王道:“若是教本王停了明天的事儿,我是不愿意的,废了这么一大番力气,不能教一个废军卒子吓了回去。”
      商阳子道:“王爷就没想过,这是太子的计谋?陛下发了大火就是发现了什么?”比如此次刺杀嫁祸之事。
      魏王听懂他的言下之意,道:“若真是如此,本王此刻就该在宫中请罪才是。”
      商阳子捻着胡须,他也是认同的,以陛下对魏王的宠爱,若真是危急了他的生命,陛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或虽如此,但商阳子心中还是揣揣不安,他又道:“如果陛下是陛下还没有发现你呢?只是知道了太子殿下的谋划。”
      魏王思虑道:“未必不可能。”
      商阳子道:“不好,王爷,只怕太子殿下那边已经知道我们的谋划了。”
      魏王立即道:“不可能!”
      商阳子道:“京中诸卫多是太子一系,我们从十六卫偷盗攻城弩,本就是他们眼皮底下捅窗户纸,他们只要起了疑心,查起来不难。”
      魏王道:“他们未必知道是我们。”
      商阳子又道:“他们未必猜不出来。”
      他又道:“只怕他们给我们也设了个局,来了个将计就计。王爷,明天的计划不妨缓一缓。”
      魏王道:“不,本王筹谋那么久不能单凭一个小小的猜测就腰斩,况且就算他们猜到是本王盗攻城弩又如何?他们又有何证据证明明天的事和我们有关系。先生也不必再烦忧,见招拆招罢了。”
      商阳子叹了口气,道了声是,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里,高谦之拒绝了孟钊将人提审衙门里的提议就在大牢里找了一个干净的隔间升起了堂,传召了那两个押解攻城弩的犯人。
      孟钊道:“赵大确认了在苇岸坊找到的那辆牛车就是他见到的那辆,那两个押解的脚夫就是也是那天晚上在抓的那两个人。”
      高谦之道:“人没有逃,赃物也没藏,不同寻常啊,把两个人挨个带过来。”
      “是。”
      孟钊带过来一个约三十上下,清白无须,有一身儒生气质,全然不像和攻城弩这种厉器能联系在一起的人。
      室内昏暗,仅有几个火把照明,高谦之坐在上手,左右各有两人,在昏昏暗暗的不甚明晰的室内,像是阎罗和黑白无常。
      孟钊推了把那人,喝道:“跪下!”
      那人踉跄一下,笑了:“学生王烨见过高尚书。”
      高谦之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是读书人?”
      “区区不才也曾考有秀才功名。”
      “你是秀才?”
      “不假。”
      高谦之冷笑:“攻城驽是在哪弄来的?”
      “自是从来出来。”
      “拿攻城弩是要干什么的?”
      “自是向用处用。”
      “用在什么地方?”
      “用在该用的地方。”
      “什么地方该用?”
      “刑部觉得是谁该用呢?”
      “你们要逼宫?”
      “刑部说是便是了。”
      “相公?”孟钊看向了高谦之。言下未尽之意就是要用刑。
      高谦之微微摇了摇头:“带下去吧。”
      王烨施了个礼,谦声道:“学生告辞。”
      喽啰将人带走,孟钊走到高谦之身前:“相公对付这种人打上一顿就会听话,你何必受他的委屈,看他嚣张。”
      “他不嚣张,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那话混。”
      “什么都不知道,能搅和进攻城弩这种大事里来?”
      “你看这个王烨,举止有度,身材瘦削,无名指和中指都有厚茧,身穿圆领袍,袖口下摆却磨损严重,哦,还有几处脱线。这是个家境贫困望靠功名跻身的读书人。一个秀才贫困至此,你说他想要什么呢?进来便自称学生,不是做了亏心事怕了是什么呢?”
      “也可能是因为此次犯到相公手里才怕了。”
      “幕后之人岂会派一个只会虚张声势的书生做这么个要命的事情。”又道:“还有一个呢?跟车的不是两个人吗?”
      “某这就把他带过来,您稍等。”
      孟钊很快带回来一个身材粗狂,皮肤黝黑,身子稳健,眼神坚毅,双手的厚茧位置昭示此人精通武艺。比起那个叫王烨的书生,眼前这个人更像一个干活的人。和他相比,那个书生不过就是一个晃子。
      孟钊喝道:“跪下。”那人很顺畅的跪了下来。
      “堂下何人?”高礼道。
      那人道:“宋武。”
      高礼笑了,道:“好名字。”
      宋武也笑,道:“爹娘取得,自然是好名字。”
      高礼道:“那你不在爹娘膝前尽孝,怎么出来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宋武笑道:“昭宁七年发大水,都死了,全族就活了我一个。”
      高礼将身子往前深了一深问道:“你是怀州人?”
      宋武笑道:“怀州方县人。”
      高礼心情却凝重起来,昭宁七年,怀州大水,几成死地,朝廷也因为怀州大水一事引发了自晏明旭即位以来最大的贪腐案。因此案抄家灭族的官员都有上百位,更别说连坐牵连的管属,就连三皇子也以监管不利之名降了爵,险些被暴怒的太子殿下除名流放。
      “你在哪里弄到的攻城弩,还是什么人让你搬运这架攻城弩?”
      宋武道:“久闻刑部高相公,聪慧过人,奇思过人,于破案一道甚为精通,高相公不妨猜猜,这架攻城弩是怎么来的?”
      “宋武!”高礼喝道:“你犯的乃是谋逆大罪,你若据实以报,本部禀明圣上饶你一命,你若执意顽劣不从,就休怪本部动刑了。”
      左右也都往前一步,威胁着宋武。
      宋武道:“某还正想尝尝他的味道呢。”
      高礼立刻道:“孟钊。”
      “好嘞。”孟钊立刻上前叫人押住了宋武,拿起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了上去,几下便见了血。
      宋武挺着脖子,神色不变,扬声道:“再来!”。
      孟钊还要再抽几鞭子,高礼制住了他,道:“把他送回去吧,看着,别让人死了。”
      孟钊还有几分疑惑:“相公?”
      高礼道:“送回去,和那个书生关在一起。”
      孟钊应了一声是,又听宋武道:“高相公,好教你知道,宋武是一个忘恩负之之人,但也不是有仇不报的孬种,谁让宋武家破人亡,宋武也教他死!”
      高谦之大惊。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孟钊已经押着人向外走去,他到底没有说什么。
      怀州大水,事发时一干人等都叫太子殿下杀的杀,流的流,在京的只有一个人—长沙王晏晴轲,陛下的第三子。
      巧的是,长沙王奉圣命前去边关犒劳将士,正是这几天回京。
      思及至此看,高礼不敢再耽搁,也顾不得此时已然深夜。揉揉眉头,道:“高演,备马,即刻进宫。”
      高演惊问道:“现在进宫?”
      “对,备马。”
      高演心中还有疑问,仍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是。”
      高礼如何不知道此时进宫,也只能看见一道宫门,但若是不去,日后追究责任来就麻烦了。
      高礼果真没有见到皇帝,他转而驾马去了凉侯府。
      凉侯居亦,三皇子长沙王晏晴轲之母舅也,二人关系也一向亲厚。然然,此时的凉侯并不在凉侯府,他正在万里之外的边关和将士们一起吃风沙呢。早些时候,突厥脱瀚部犯边,居亦奉圣命领兵击敌,不久前大胜敌军,陛下龙心大悦,着令三皇子赴边关犒军,宣读圣旨,以示恩宠。
      而三皇子恰巧便是这几天回京。
      凉侯府比皇宫好进一点,尤其是高演拿出了高谦之的名帖,又让通报有关于长沙王要紧事要和主人家商议。
      凉侯府里现在做主的是凉侯世子,居然,居长风。
      居然匆忙被家人叫起,不由有几分恼怒,听见高谦之的名号,也只能穿戴整齐到花厅见客。
      高谦之见了面立刻道道:“居世子,深夜叨扰,多有打扰。”
      居然道:“高公见谅,睡深了,来晚了,让高公久候。”
      高谦之道:“本不欲深夜叨扰长风,只是事关长沙王,只能深夜来此了。”
      居然面上一惊,疑惑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高谦之道:“前两日,刑部抓到一犯人,此犯供述称,要在王爷回京之际刺杀王爷。本部听闻之后唯恐王爷糟了他们算计,然,陛下此刻已然闭宫,本部只能深夜叨扰长风你可知长沙王现在何处?好能通知王爷一声,教王爷小心提防。”
      居然大骇,长揖一礼:“谢高公告知,我这通知王爷,让其多加小心。”又道:“我昨日接到王爷家书一封,曰明日便能到京。想来刺客也不敢在天子脚下乱来。”
      高礼笑了笑,道:“如此高某便告辞了,夜深了,居世子告辞了。”
      “高公慢走。”居然将人送到大门外,招来家人,耳语一番,教他骑快马前去告知三皇子多加小心,有刺客云云。
      家人很快奉命离去。居然冷笑一声,整了整衣服,便回去睡了。
      一夜晚风垂柳,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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