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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斡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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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仲正跟人讲解正义二字的含义,那仆从也挤到了明仲的身旁,稽首道:“我家主人想请先生一聚,请!”说着半侧着身子,给明仲留出了一条路。
这强硬的态度顿时让周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明仲。
明仲当然知道他是吴檊的亲随,甩了甩头发,问道:“你家主人是谁?我认识吗?”
“先生或许不认识,但是你见了,不就认识了吗?”
果然是狗仗人势,主子家权势滔天,连奴才都眼高于顶。明仲在心中暗自腓腹。
跟着那仆从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小隔间里,房子里布置得简洁大方,但是明仲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摆设的物件价值不菲,简直是和这个客舍的外貌极不匹配,明仲更加确信这人就是这间客舍的主人---吴檊。
那仆从并未进门,只是帮明仲打开门,让他自己进去。
“先生,我家主人爱洁,还请脱履。”那人肃着一张脸,用及其强硬的语气说着请求的话。
明仲抬眼朝屋子里看了看,面上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说道:“看这室内布局,想必你家主人也是高洁之人,我赶路多日,还没换过鞋履,若是熏着你家主人,恐又说我冒失了。”
那人闻言,神色一沉,明仲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臂凑到鼻子前仔细地闻了闻,随即嫌恶地说道:“我这衣服也是许久没换过了,一股子酸味,要不你给我准备香汤,衣物,熏香,待我沐浴更衣之后再去见你家主子,免得熏着他了。”
那仆从面露不耐,可是看明仲一脸真挚的神色,仿佛真的是为自家主子考虑,一时也不能发火了。
正这时,屋子里传出一个笑声,接着,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来,身着蓝色织锦交襟广袖云纹长袍,头束玉冠,面容看着年轻,但是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一股优雅成熟的气质。正是明仲先前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那人从屏风后面现身,一双眼不错地看着明仲,然后挥手让那仆从退下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那人笑着说道:“先生好口才,我家这恶奴平日刁钻,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在先生这里却是吃了口恶气。”
明仲也笑了笑,稽首道:“哪里哪里,”然后又指着自己的鞋子,问道:“我还要不要脱履?”
那人也看了眼明仲脚上的草鞋,笑容微微僵硬,说道:“先生性情豪放,不拘俗礼,在下自然遵从先生之意。”
“请!”说着,便伸手引明仲入席。
明仲大大方方地踩着满是灰尘的草鞋往席间走去,一路上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灰色的脚印。跟在后面的那人看了眼地上脏污的脚印,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嫌弃的神色,但随即便消隐在了深邃的眼眸里。他微微提起袍摆,避开了那串脚印,往席间走去。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蔽姓明,单名一个仲字。”
“听先生口音,像是北方人,秦国?燕国?”
吴檊正猜测着,明仲一口打断他的话,“魏国。”
那人愣住了。
“吴君是想不通我区区草民怎么敢直言相告?”
那人微微吃惊,“你知道我是谁?”
“出入暖心阁的贵人除了这客舍的主人外,还能有谁?”
那人微微一笑,眼波中有些冷意,“你是故意要接近我的,方才在下面,你故意大声说‘吴国输’便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明仲笑了笑,说道:“吴君乃是吴国贵族,吴国之存亡关系吴君之生死贵贱。”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仲沉吟片刻,却是道:“就刚才那些人的赌局,吴君认为,是魏国赢还是吴国赢?”
吴檊哈哈大笑,道:“你这不是白问吗?吴国肯定能赢。”
明仲露出一抹深长的笑意,问道:“吴君心中,吴国代表的是太子,还是二王子殿下?”
吴檊闻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中有疑惑,有防备。
“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
“天下学士历经数十年苦读精研,虽学道五花八门,皆不外乎追求高官厚禄。”
“先生想做官?”
明仲含笑点头。
“先生是魏国人,怎么想到来我吴国做官?”
明仲指了指天,道:“天时,”又指了指地,道:“地利。”
吴檊有些捉摸不透眼前这人。
“现在魏国正面临着胡人和吴国的夹击,魏王所需要的是精兵良将,我一介书生舞文弄墨或可一二,若上战场杀敌······”明仲说到此,闭着眼摇了摇头。
“那先生怎么就认为来吴国能一展所长呢?”
“听闻贵国主有意废长立幼,这便是我的时机呀。”
吴檊眼芒如刀,明仲神色自若。
“那先生是想帮谁?”
“太子和二王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能侍奉的,须知以身饲虎,反被虎伤。惟愿跟从吴君,鞍前马后。”
明仲话音一落,吴檊随即大笑起来了。
“吴君笑什么?”
吴檊渐渐收敛了笑声,说道:“先生之意,是要帮我?”
“正是。”
吴檊犹自一笑,说道:“我并非吴王之子,先生帮我,可是得不到你想要的。”
“高官厚禄,那是俗人的追求。”
吴檊微微皱眉,道:“先生前后话语相悖,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高官厚禄,出将入相,不过名利二字,大多数人都屈居这二字的淫威之下,早把苦心精研的学术忘了一干二净。我要的,是发展毕生所学。”
“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正巧家父忝居高位,你跟着我,也只能在商场上一展所长了。”
“是吗?”明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吴檊,然后说道:“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吴君,既然如此,在下告辞!”明仲微微稽首,便往外走去。
吴檊一直盯着明仲的后背,直到他伸手去拉门栓,才出声道:“先生请慢!”说着便站了起来。
明仲转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吴檊道:“先生请坐。”
明仲却不动,“道不同,不相予谋。”
吴檊于是稽首道:“先生请上座。”
明仲顿了顿,这才回到席间。
“先生勿怪,此正值吴魏之争,我也是须得事事小心。”
“我当然也希望跟自己的主公之间能毫无猜疑。”
室内静默片刻,吴檊道:“先生既然来了吴国,又直接投奔我,想必对吴国朝政有所了解。”
“我这些年一直观察天下局势,就是为了能找一个时机一展所长。”
“那先生有什么想法?”
明仲反问道:“吴君觉得太子与二王子谁更有可能继承王位?”
吴檊想了想,说道:“我以前觉得是太子,但是现在就不好说了。”
“为何?”
“濮阳之战已成定局,二王子在朝中会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吴君想来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吴檊不语,但是那沉默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明仲失笑,摇头说道:“吴君这种想法是好,但是用在这里显然不切合实际。”
吴檊愣了愣,问道:“先生何解?”
明仲道:“吴王早有废长立幼之意,只是缺少支持,而二王子围攻濮阳,便是为了寻求朝中大臣的支持,若是此战事成了,朝中局势必然倒向二王子,到时候,立二王子为太子就顺利多了。老虎非但没有伤着,反而让他实力大增,想要再对付它,可就难上加难了。”
吴檊闻言,不禁眉头深皱。
“先生说得有理。”
“现在太子必然在朝中着急寻找盟友,若是这个时候,相国大人对他伸手相助,他肯定是欣然接受,不但如此,以后对相国大人肯定是信任有加。”
吴檊面色略有犹豫,道:“之前,我父亲一直保持中立,若是这次与太子联手,就等于向二殿下宣战了。”
“自古王位更迭,必然带来一番血雨腥风,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朝堂之上无人能免,更何况是手握大权的相国。若是选择正确,那么相国大人的地位肯定要比现在更上一阶。”
吴檊看着明仲,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先生有把握吗?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吴桢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仲向他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