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事不关己挂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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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时间过得真快呀。
距离与公冶梵的那番谈话，又过了一个月，立秋刚过，天有些变凉了。
这些日子里，公冶梵终于不那么烦了。当然这与他的性格转变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用奢望他是因为菊衣那一番话成产生了什么心理上的升华，其实也就一个原因——他娘的老公，他的大哥未出世孩子的爷爷，他的老爸，公冶家的老爷子发话，让他先跟着公冶靖学习生意场上的事，明年开春就把他接过去正式接手一些生意。说是正式，其实也就是和他另两个哥哥一样在老爷子身边学习吧？所以喽，为了不给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灵魂以及同胞丢脸，他“上课”的时间缩减一半，去账房里学着看账本。
领着同样的工资，却少了一半的工作量（你确定你有在“工作”？），每个月去账房领银子的时候她还是会小小的惭愧一下，但是这种可贵的感情总是伴随着把银子装进钱袋的动作一并被收起，然后等着下个月的同一时间再出来透透气。
说起来，是不是每一家的偏院都长得差不多呢？
公冶家安排她住的院子和工部尚书府的那座除了少口井之外几乎一模一样，并且都在府邸的边缘，有所不同的，是尚书府墙外是山路，而公冶府墙外是小巷。据说——因为她没有出去看过——这条巷子本是没有的，后来这地不知道是被谁买了，竟然用来养马租车，马厩就对着这坐偏院，所以味道不太好——这一点她倒是有所体会，而且夜半的马嘶声响鼻声常常把她吵醒，好在她这人随遇而安，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困扰。
闲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在府里乱逛。公冶府别府对下人的约束一般，而且她也不算是下人，要说起来，她还是他们请来的先生，所以还是比较自由的。不过她自己也有分寸，内眷住的院子她绝对不会接近一步——不是她谨慎，而是她有点不寒而栗——基本上，公冶靖大公子对于喜欢看他老婆的人都是横眉冷对，眼睛里的冷光就好像屠宰场高高悬挂的大刀刀刃上的寒光。所以，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她为什么还会被说话声引过来呢？虽然心里正在想着好奇害死猫，但是脚步却还是朝前移动，并在转角处的墙角停住。
偷听是不好的，尤其是听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更会害人害己，害人也就罢了，最主要是会害己呀……（这是什么论调……）然而风还是把她不想听的“与自己无关的事”吹过来了。
“相公，你真的要走吗？”
“是啊。爹传信来，要我把这边的生意和小弟的事亲自向他汇报，所以我一定得亲自去看看。”
“可是，妾身就要临盆了，相公这个时候离开，妾身和孩子……”
“芸茳，我知道你的辛苦，大夫不是说还要半个月呢吗？我这才去几天。等着我，知道吗？”
“嗯。”
“产婆的事，我已经照着安排好了，你尽管放心，好好养胎，我答应你，尽快赶回来，好吗？”
“嗯。”
听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还是溜吧。真是的，无缘无故的干嘛去听人家夫妻的墙角呢？（我们也想知道！）
可是，事实证明事情并不是可以事先“安排好”的。
现在，公冶别府里正一团乱。
事情的起因，是由于大少奶奶一时心血来潮，记起了大夫说的话：“夫人身体虚弱，孕期要多多走动，届时临盆才容易一些。”于是便只带了一个丫环，在刚下过雨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当然只是走动而已，毕竟挺个大肚子还能怎么样呢？不过呢，在那种到处都湿答答的、满是积水的院子里，一个将要临盆的孕妇就算是随便走走，也是不安全的，大少奶奶亲身验证了这一点。据说，当时跟在她身边的丫环只听到“啊”的一声，下一刻主子就已经躺在了地上，连让她反应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就算她反应过来又怎么样呢？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反应快点也就能给她当个垫背的吧？总之，由于这个意外，大少奶奶的分娩提前了。
按理说，公冶别府虽然是别府，但家大业大的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要生孩子而乱了阵脚，偏偏这个女人是他们大少爷整天捧在手心里的大少奶奶，当然要重视一些，不过更重要的事情，是大少爷走的时候，把府里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仆役都带走了，所以剩下的都是些没有经验的黄花闺女，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八岁，她们连烧个热水都不知道——女人都这样，男人就别指望了。
不是说大少爷已经安排好了吗？
那是指正常状况。公冶靖很尽责地帮妻子找了个全城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可就是因为这个接生婆太有经验了，所以生意太好，日程每天都排得满满的，这会儿不知到哪里工作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那其它的呢？正在找，因为现在正是半夜，还在下着小雪，无论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不愿意出门的。
“怎么办？怎么办？”
“哎呀别吵了，你热水烧好了没有？”
“都烧了十几次了，每个炉子上都有一壶呢！大少奶奶叫得人心慌……”
十几壶水？你们要给猪烫掉毛吗？
另一个丫头跑过来：“怎么办怎么办？少奶奶流了好多血！”
“啊！你就这么跑过来，扔下大少奶奶一个？”
“没有，小青在那儿守着呢，我，我来拿热水！”
产婆还没有来，但她也终于看不下去了，跟着她们一路走到了后院。
她们几个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是跟着她们走的，直到她抬脚要跨进院门，才惊叫起来。
“吴、吴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就那么端着水站在那儿问她话？菊衣皱了皱眉头：“我来帮你家少奶奶接生。”说着，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水盆。
“把所有的热水都提过来。”
“等一下，”那个被抢走脸盆的丫环惊异地瞪着她，“吴先生，你说，你要接生？”
“怀疑的话等完事了再说吧。”她一边走一边说，“你家少奶奶等不了。”
这句话有效地让她闭上了嘴，拉着另两个目瞪口呆的丫环跑回了厨房。
“啊！”小青见她进来，下意识地要叫，看见她的眼色忙捂上嘴。
张芸茳从下午折腾到现在，已经奄奄一息，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脸色苍白，汗水连衣服都沾得湿透，双腿无力地张开，却因为肚子的阵痛而抽搐着。他老公真是岂有此理，之前对他的好评收回，竟然把快要临盆的老婆丢在家里，连个有经验的老婆婆都不留。
“不能这样！”她叫道，跑过去，把她的双腿屈起，回过头：“有布带子吗？”
“啊，有！”小青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取出几条裙带，菊衣接过，把它结成环状在床头系了两条，然后分别套在她的两只脚上。
“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用力，你就用力，没有叫你的时候，就深呼吸，大口吸气喘气，知道吗？”
床上的人似乎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动了动头。
“好。”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腹部，静下心感觉着。
不一会儿，一阵抽搐感传来。
“用力！脚蹬好，用力！”
床头的布带立刻绷得死紧，甚至听得到布帛渐渐裂开的声音。
“啊——！”一口气出尽了，却没有什么进展。
“你做得好，等一下还要这样，要再努力一点，想想你的孩子啊！”她鼓励着，一边重新感觉。
“好，再来！一、二、三，用力！”
布带再次绷紧，芸茳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快咬破了皮。
好像，快了……
“加油！”
“啊——！”又出尽了。
“这一次，吸进气以后憋着，到我叫用力的时候一鼓作气，好吗？别让你的孩子等太久了，啊！”
……
“啊——！”一阵嘶心裂肺的尖叫，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少奶奶生了！”外面守候着的丫环高兴地尖叫。
菊衣用煮过的剪子剪断脐带，把孩子清理干净后包进襁褓，交给芸茳，却发现她已经昏睡过去。
小青正局促不安地看着她，她笑笑，把孩子递给她：“小心点抱，米汤晾凉了再喂吧。”
“嗯。”她小心地把孩子抱过来，像看着稀世珍宝一样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小心地揭开襁褓的一角：“啊，是个少爷！”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菊衣长吁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转身就要离开。
“吴先生！”小青叫住了她。
“谢谢你！我替大少奶奶和孙少爷谢谢你！”她红着脸说。
菊衣笑了笑，说：“还是别告诉少奶奶孩子是我接生的吧。”
“啊？”小青愣住了。
菊衣摇摇头，算了，管她明不明白，反正现在她很累，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一次她干嘛那么高尚？又没有工钱领，而且接生的经验她也就在前世有那么一两次而已……也是在支教的时候，在那边当老师几乎什么都得会呀……一尸两命，她实在是看不过眼呐。如果是一尸一命也就罢了（这是什么价值观？）……
刚才她出来的时候，产婆才刚刚到，真是的，黄花菜都凉了。
小青会告诉张芸茳吗？万一她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冒犯了她呢？毕竟现在她是个“先生”……
算了，不管了，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了，现在睡觉最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事不关己挂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