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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六 熟人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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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
由于有点缺氧,醒来之后大脑还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浑沌状态,因为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所以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是安全的。
事实上也算是吧。当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开始为自己脸红。
不知多久以前,那个某将军的脚步越来越近,她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她竟然因为紧张得过了头而……睡着了。天哪,这种惊险刺激的经历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了,她竟然睡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拨开盖在身上的东西,轻轻地推了推箱子盖——稳稳当当地锁着,于是她重新躺下——看来还没有脱离险境。
箱子在颠簸着,这种感觉很熟悉——马车!对,她现在应该是在马车上。是靖北王府的马车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听不见那些仆役的谈话声?如果不是,那她是在哪里?
“被剔出呈礼单的礼物,将会直接出宫送进国库,点算之后估值分类,再决定是入库还是分赏。”尹幽的话历历在耳——那么,难道她现在是去国库的路上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错过了什么?
一个个问题盘旋不去,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如果在国库被发现的话,虽然已经离开皇宫,消息还是会传到顼孙的耳朵里去吧?
忽然,箱子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左边侧去——车停了。
总之,先保持安静,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
“这也太多了吧,从一个月前一直忙到现在还是源源不绝的。”
“谁让咱大晟富庶呢。”
呸,菊衣暗道,那些地方官员爱拍马屁,就算什么都没有刮也刮下一层来,关大晟富庶什么事?
“嘿!”随着一声闷哼,她所在的箱子被抬了起来。
“这箱子还挺重!看来应该是些黄的白的吧?”
“我看应该是珠宝一类。总之得归到那头去,等库丞清点。”
说着,抬着箱子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人不是没力气就是力气快用光了,抬的时候左摇右晃,害她不得不紧紧抓着箱壁才不会左碰右撞,然后“砰”地一声,被扔在地上。
“我说你轻点儿啊,里头的东西要是砸坏了可就糟了。”
“没事儿,贵重易碎的东西都呈上太后了,来得了这的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重,”说着在箱子上一拍,害得她心脏一阵乱跳,“一猜就知道没什么好东西。”
谁说的?人命一条无价之宝!她腹诽着。
接下来,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然后,接二连三地抬回来几个箱子。
在菊衣等得又快睡着了的时候,重要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库丞!您终于来了。”
她一个激灵——刚才那两人说过,她这一堆东西是要这个叫库丞的家伙验收的是吧?
“知道了。”一个声音淡淡地说。
咦?
这个声音……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是认识的人,那她可能还有希望!
“这口箱子怎么有点不一样?”那声音突然在她头顶上响起,她一惊,才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装她的这口箱子前。
“回库丞,我们也不知道。看见它摆在归库的那一边,就抬回来了。”
“咯啦”,锁头被拨动了一下:“还是上了锁的。你们搬它回来,没人过问吗?”
“就是没人过问我们才心安理得地搬回来的。”
“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待回替班记得交待清楚。”
“是。”脚步声远去。
“咯嚓”——开锁的声音,这个人好像拿了什么东西替代钥匙,正尝试打开锁头。久违的汗毛倒竖的感觉又开始袭击她的神经,她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既害怕,又期待——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一丝光线透进来,照到了她的脸上——她才惊觉自己身上的伪装已经被她掀开,现在她等于是直接坐在箱子里让人看!
一双诧异的眼睛盯着她,而她也从箱口出现的半张脸认出了他的主人——尉迟玖!
“你……”她刚想说什么,只见尉迟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盖上箱盖。
“咯嚓”!锁头又响了起来,好像是被重新锁上了。
“库丞,怎么了?”刚才出去的两个人好像又搬着东西进来了,正问他话。
尉迟玖道:“没什么。这个箱子的锁头太稳当了,没有工具开不开,你们两个把它搬到我房里去吧。”
“是。”
箱子又被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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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顼孙昭阳阴沉着脸问。
天牢中的看守不解地道:“陛下,今天抓到的就是这个女子,是陛下下令将她送入天牢的。”
顼孙昭阳盯着那个面目陌生但身段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咬牙切齿地说:“摆驾四时苑!”
梅苑中,一身白袍的尹幽正站在小池边,给池里的鱼喂食。
不仔细的观察是不知道的,在瑶泉水中生活的鱼,新陈代谢也非常快,基本上,一年能长成的鱼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寿命十年的鱼在这里也只能活一年左右。不知道它们是否也甘愿过这种快速成长快速死亡的生活?
“尹幽!”梅苑的门被大力踹开。
他还没有回过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扳过的身子,揪起衣领对上一双盛怒的眸子。
“你帮了她,是吧?你为什么要帮她?”
他浅浅一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来做什么?”
顼孙昭阳眯着眼睛:“怎么?你怕吗?你怕她抢走了我对你的‘宠’,所以想法设法把她送出宫,远离我的身边吗?!”
尹幽仍然微笑:“菊衣说得没错,你果然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帮她,是因为感谢她。”
“你说什么?!”
“她的话,直白而锋利,让我背负着痛苦审视自己,终于发现了我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我曾经以为,至今为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为了把哥哥留在自己的身边,是哥哥身边的人不好,一直让他远离我。其实,真正让他离我越来越远的,是我自己。我们之间的事,我很抱歉——是我诱惑你让你犯了错,我终于明白,其实强迫自己留在你身边,只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是我自己对我的那些事的报应。是她让我看清了这一切,所以我现在,终于能心无芥蒂地离开了。”
“砰”!——话音刚落,他就被一股大力朝后抛出,整个人落到了水池里。
虽然池子并不深,但由于身上穿得太厚实,一沾水反而成了负担,他孱弱的身躯在池子里挣扎了许久,才抓住了池边一块突出的石头,咳嗽不止。
顼孙昭阳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会后悔的。”说完,拂袖绝尘而去。
“后悔?”终于平息下来的尹幽喃喃地道,惨然一笑:“如果能让时光倒流,我会的。”
顼孙昭阳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球,所过之处无人幸免。
他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个人。
菊!我会让你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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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明日寿筵会轻松很多,你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国库总管对尉迟玖道。
尉迟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总管自己小心。”说着,回头朝一边正在忙活的小厮道:“小宋,我们走吧。”
正埋头苦干的小厮抬起头,露出一张留着两撇小胡子、平庸至极的脸:“是。”
二人一个相貌堂堂,神采虽不至于飞扬却也英气逼人;另一个面目平庸,佝偻着身子没有什么存在感,仔细看的话还会觉得有点猥琐,站在一起虽然不协调,但一主一仆的打扮也不至于让人起疑。
走出金库大门的那一刻起,二人便很有默契地一起闭上了嘴,什么话都不说,遇到认识不认识的人尉迟玖也只是点头示意,那小厮则哈腰不止,这般,大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了皇城的管辖范围。
“啊!总算解放了!”一直佝偻着身子的小厮突然挺直了腰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对一边仍然面无表情的尉迟玖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我才逃得出来。”
“一次半。”
“啊?”
尉迟玖没有看她:“上次我帮你,还了一半,加上这一次。”
菊衣干笑道:“相识一场,没必要算这么清楚吧?”
“含糊一点也行。”他说,“四舍五入,两次。”
……话说,面瘫也是会说冷笑话的。
“不是玩笑。”他补充了一句。
菊衣瞪着他:“跟女人计较得这么清楚,你还是不是男人呐?”
“是。”
彻底无语。
她摸摸鼻子擦去点灰:“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到国库去的?”不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吗?
“需要人手。”
需要人手的不止是国库吧?按道理说,兵部尚书的儿子应该被安排到同样需要人手的宫中警卫中去才正常啊,怎么会去没什么要紧事的国库?
不过,看他一副什么都不想多说的样子,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反正现在也没感觉到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没必要追根究底。
“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家。”
“不行!”菊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朝他说:“我可是从皇帝手里逃出来的,说不定已经被通缉了,你想窝藏要犯我还不想当过街老鼠呢!”
“两次。”
“那不如这样,”欠人情的滋味真他妈不是人受的,“我们找个地方说清楚,你需要什么我尽可能帮你,好吗?”
尉迟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一直提醒我欠你人情,不就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菊衣耐心地说,“这样,找个可靠的地方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完了你再把我送出长安,大家各走各的路不是更好?”
尉迟玖久久没说话,忽然抬眼看着她的背后。她也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望月楼。
“想不到这里也有望月楼。”菊衣喃喃地道,虽然名字一样,装潢什么的却不同,看得出是不同的老板。
尉迟玖没有说话。
“她们怎么样了?”菊衣端起免费茶水喝了一口,“那两个都想嫁给你的姐妹。”
“闹翻了。”他淡淡地说。
“你还真是祸水。”
不说话。
一壶茶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我要地图。”
“啊?”菊衣一愣,“什么地图?哪里的地图?”
尉迟玖道:“你上次拿在手里看的那个。”
“为什么要我的?”他没发现什么吧?菊衣心虚地说,“那种东西是不随便都能找到吗?”
他皱起眉头:“你不知道?大晟律例规定,地图是不能流入平民手中的,平民能取得的,只有市镇内的路线图,详细一些带有一些山岳路线的在驿站手中。你上次拿在手里带有明确地势标识的军事地图,除了三品以上武将没人能拿到。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从皇宫逃出来与地图有没有关系,我只要地图。”
菊衣石化。
为什么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她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她的脸上写了“奸细”两个字?
“那,你要地图做什么?”
尉迟玖犹豫了一下,道:“我要做的事,有利于大晟和我自己。不会用去做坏事。”
菊衣看了他好久,虽然不知道这么看能看出什么来,但是好像看久一点心里会比较安。地图呀,她怎么会想不到会和军事有关呢?这个人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他要地图当然是和军事有关了……
该不该给他?——可是好像不是烦恼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地图已经和上次不一样了啊!
想了想,她干笑:“我当然知道地图的重要性,所以上次那张一用完我就毁掉了。现在虽然还有一张,但是……”
“给我看。”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成功地安慰了自己:大晟要从和平转为兵荒马乱的局面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从怀中取出那张已经变成皇城地图的羊皮,递给他。
第一眼接触到那图样的时候,他的面色就开始凝重。
良久,他抬起头:“这个也行。”
“那……”她张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你千万别拿它伤天害理呀!有用吗?她又管不了。
“会还给你。”说着,他扔下一锭银子,风一般从门口离开。
临走前,他还扔下了一句:“一次。”
斤斤计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