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菊》没漆盒子

45、四十五 出逃大计

　　差不多三天后，当她终于忍不住想再去刺激尹幽一番的时候，他来了。
　　而且带来了让她十分雀跃的消息。
　　“我有让你出去的办法。”
　　洗耳恭听。
　　“半个月后，是皇太后七十大寿，届时京中四品及以上官员都要来朝中赴寿筵，这边的守卫就不会那么森严，正好是逃跑的机会。”尹幽道。
　　菊衣想了想道：“那个时候皇城中将会很热闹吧？皇帝应该会加强戒备，可能没那么容易哦。”
　　“加强戒备的是皇城，这个没人居住的四时苑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尹幽说，“我们两个在这里的事，除了皇帝，就只有那几个守卫知道而已。”
　　“就算如此，”菊衣还是皱着眉头，“箭塔上的守卫也不会撤吧？万一真的有刺客什么的，要出皇宫这里很可能是必经之地。我可是连那里都过不去，别说你这个病秧子了。”
　　尹幽脸一红：“你那样鬼鬼祟祟地潜出去当然会被怀疑。”
　　“啊？难道要敲锣打鼓大摇大摆地出去？这一篇是正剧，不是恶搞文耶！”
　　尹幽决定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到了寿筵那一天，我也必须参加。”
　　菊衣一怔，随即释然：他是靖北王世子，当然是要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父亲他们用不用来？”
　　尹幽想了想：“以前是有过来道贺的先例，但那是因为当时正在附近。这一次应该不会吧，皇太后的寿筵而已，不是对外作战计划，四王不会那么重视的。”
　　啊，差点忘了，这里的王与帝其实是站在差不多平等的位置……说不定朝见的时候，连跪拜都不用吧？
　　“作为祝寿的宾客，当然要准备贺礼。我已经吩咐府中的管家去置办了，虽然还没过目，但估计已经差不多了吧？”尹幽道，“陛下这些天是不会放我回去的，所以必须让他们把寿礼先运进宫，这一点，可以请陛下以寿筵用品的名义，之后……”
　　“之后，你会想办法再运那么一、两箱出去，我就可以藏在里面了吗？”菊衣道，“如果离开四时苑后被人发现，可能会被当成刺客就地处决。你确定是帮我出宫而不是帮我上西天？”
　　尹幽犹豫了一下，道：“这过程是有些危险，但我会尽力保证你安全地出去。”又道：“我不会害你的，不然……他们，都会恨我。”
　　是吗？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那……”良久，她才想到下一个问题，“出宫之后，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世子府吗？”
　　尹幽看了她一眼，道：“哥哥会跟寿礼一起进宫，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你的事。如果你……不想去世子府，我可以让他们在别的地方放下你。”
　　“算了，”菊衣摇摇头，“皇帝一定会派人监视的，还是直接回世子府安全。只要你哥不在那里就好了。”吸一口气，好像已经感觉到皇宫外空气的自由，“放心吧，我会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尹幽看着她充满希冀的表情，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着自己的心灵。
　　这个女人虽然不美丽，却能牢牢抓住别人的目光……她那么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显得那么惬意舒适，而且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轻飘飘地，好像随时都会飘走一样……
　　“你……”尹幽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手，惊醒了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一件难堪的事，红着脸缩回手。
　　“怎么了？”菊衣纳闷。
　　尹幽别过头：“不，没什么。离开皇宫之后，你要保重。必竟，再也不见面了。”
　　“啊，这个啊？”菊衣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说不定第二天早上就会回来继续刺激你哦！”

　　既然确定了出逃计划，那么，就应该做些准备了。
　　菊衣从里衣中取出银票。啊，想不到她也有如此财迷的一天，竟然把钱贴身存放。话说回来，这个时代没有信用卡真不方便呐。
　　一个不小心，竟然翻到一张羊皮样的东西，虽然很厚实，却也很软，不像羊皮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嗯，仔细看看，是一张地图，就是那张她依照着走出秋家势力范围的地图，夹在冥王给的那个包袱里。不过，好像有点不一样……
　　现在，这东西上显示的明明就是皇城的地图！
　　她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没错，就是皇城的地图，她还能清楚地找到她所在的四时苑！
　　……
　　她是穿到“大晟”来的吧？不是穿越到哈利•波特的世界吧？为什么她手中会有一张像活点地图似的东西？哎？仔细看看，它并不是活点地图，因为上面并没有显示人名什么的……嗯，整个皇城那么多人，如果一一显示的话就没地方显示方位了吧？
　　“我庄严宣布我没干好事。”她一手按在地图上，一边郑重地说。
　　没反应。
　　嗯……竟然做这么疯狂的事，难道是精神病院的后遗症？还是被那几个疯子同化了？
　　思绪重新回到地图上来，看来这只是一张会随着主人身处地方不同而显示不同内容的地图——古代GPS？她彻底被自己打败了。
　　总之，这件东西应该很稀奇吧？有了它，别说离开皇宫，去哪儿都会变得容易。

　　寿筵如期而至。
　　菊衣一边躲在巨大的箱子里，一边纳闷这些天为什么不见顼孙昭阳的人影——当然她并不是急着见他，如果顼孙并不把他们之间的约定放在心上更好——但是一连几天都没见，不是在策划着更大的阴谋吧？比如说把所有人都毒死之类的……开玩笑开玩笑，只不过是行动在即心里紧张，消遣自己一下而已。
　　掖了掖怀中的银票和地图，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总之，一切已经成定局，不管箱子重新打开后等着她的是什么，都只有面对了。
　　一片黑暗中，她呼吸着从箱子缝隙中透过来的，带着杂味的空气，只觉得有点像坐轿子，一晃一晃的。当然，没有轿子那么舒服。
　　她的身上盖着厚厚的绸缎，这样，即使箱子被打开她也不会被立刻发现。不过，真正谨慎的话是会掀开来看的吧？只不过是拙劣的障眼法，安慰自己罢了。她几乎能想像得到顼孙昭阳嘲讽的笑容。
　　不知晃了多久，终于伴着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她随着箱子被放了下来，只听风略微的人声，似乎是在排队，看来今夜要出宫的人还不少呢。顼孙昭阳应该派了人去菊苑察看吧？想起刚才的情景，她不由又是一身冷汗。

　　“贺礼吗？送到梅苑来了吗？能不能让我看看？”菊衣兴奋地问尹幽。
　　“可以呀。你跟我来。”尹幽淡淡地说。菊衣便跟着他走向梅苑。
　　那两个侍卫当然跟在后面。
　　菊衣进去后，他们理所当然地在门外等着。
　　“在哪里呀？”菊衣一边张望一边走向屏风后，然后几乎是立刻就走了出来，尹幽已经着人把寿礼放在屋中打开让她看。
　　“这是什么？这个呢？很漂亮呢。”
　　……
　　等菊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膳食已经送到，她吃了一些就上床睡了。两个待卫也就安然地在她门外守候着。
　　那边厢……
　　“尹幽，你府中的人很厉害呀，竟然能化装得和我一模一样。”菊衣一边换上轻装一边对屏风外的尹幽说。
　　“过奖，那也要你长得巧才行。”
　　切，不就是说我长得平凡容易扮吗？杀伤力一般，无所谓。
　　换好衣服走出去，已经有一口箱子放在屋中的地上，里面的绫罗绸缎取了出来放在一边。
　　“就交给你咯！”菊衣对他说，然后走进箱子，蜷起腿躺下，任他在自己身上盖上伪装的东西。一声沉重的合盖声，然后是金属的撞击声。他们把箱子锁上了。
　　抬着她出菊苑的时候，她听见两个仆役照尹幽安排的那样开始小声谈笑：
　　“真奇怪呀。咱们府中两位公子都对菊姑娘毫无办法呢。”
　　“就是，看什么寿礼，结果弄坏了要回府替换都不怪罪，要是换了我们，少说也是六十大板吧？”
　　“唉呀，人家是什么身份？要怪就怪你娘没把你生成个大美人！”
　　“呸！菊姑娘算什么美人……”
　　虽然知道是事先安排好的，但是听起来还是不爽呀。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个假扮她的替身据说本来就是宫里的人，而且正好在禁苑附近工作，只要在明天天将亮未亮、火信无法使用的情况下用轻功离开就可脱身——所以说，还是有武功方便呐。接下来，她只要等着这些要被送出宫的礼物一起出去就好了。话说回来，为什么礼物送进来还要送出去？
　　尹幽跟她解释过了。
　　原来太后寿筵，全国各地无论那个州府都会送来贺礼，由礼部的人一一登记入册，分清官阶品级以及礼物的贵重程度再交由侍郎核对，尚书筛选，确定礼单让皇帝过目，然后再剔去一次，最后才做成一分完美的“呈礼单”交到太后手中，呈礼单之外的礼物则分交各部门核算，能值财的入库，其他的作为分赏。这期间，有一部分礼物已经送到皇宫，却被剔除出礼单，所以就有了这个过程。
　　箱子里留的气孔很隐蔽，所以她虽然能呼吸自如，却什么都看不见，闷热的感觉一阵阵地袭来，使开始还给她柔滑舒适感觉的绸缎也变得湿粘起来。
　　黑暗中，面对着未知的未来，思绪似乎也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起来。
　　尹幽真的会帮她吗？再怎么说，她也算得罪了他吧，如果他让这些人把她抬去给顼孙昭阳，那不就全完了？不，那还不算坏，万一他把这口装着她的箱子绑上大石扔进哪条河，那她就不用想像明天的太阳了……他很有可能这么做的，不是吗？
　　呸呸呸！哪有自己咒自己的？相信他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既然相信就只有一信到底，没有后悔的余地。
　　只是，这箱子真能一帆风顺地出宫吗？难道出宫之前不用检查？
　　万一被查到箱子里偷运了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箱子的主人都会有麻烦吧？更别说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了……
　　万一闹到了太后面前，顼孙昭阳是会帮她脱罪呢，还是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呵，那个家伙倒让人捉摸不透呢，就跟一个精神病人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次会怎么疯。
　　不知过了多久，箱子被轻轻地放下。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仆人甲的声音：“这位将军，我们是靖北王世子府的，奉世子之命把东西抬回去。”
　　“可有礼单？”
　　“有的，请将军过目。三个箱子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一阵纸张打开的细碎声音，三人都没说话。
　　良久。
　　“嗯，不愧是靖北世子府，写得很明细呀。不过，循例还是要检查一下。失礼了。”
　　“将军说哪里话，请便，请便。”
　　一阵脚步声响起，菊衣全身的神经都绷得死紧。
　　咦？
　　不是她这个箱子？
　　“一分不差。”那个“将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伴着脚步声越走越近。
　　这一次，她全身的汗毛也都竖起来了。

　　顼孙昭阳正听礼部尚书秉报宴会事宜，忽然侧门闪进一个侍卫，立在门侧未敢上前。
　　“好，朕知道了，就这么办吧。”挥退礼部尚书，那侍卫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跪下。
　　“先把她关进天牢，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臣尊旨。”
　　侍卫躬退，顼孙昭阳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