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江山 我的天下》-無聲-

2、壹

　　我是一個和尚，一個普通的和尚。
　　頭光亮的像顆蛋，身上的褐色布衣滿是補丁。
　　這倒不是說方丈慧空大師對我不好，恰恰相反，他對我好的很。
　　我是他十五年前在山門前撿回來的，然後就一直養在寺裏，成了一名和尚。

　　我們的少林寺實在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雖然每天的生活是單調乏味了點，但習慣了就好。
　　像我現在這樣，其實真的沒什麼不好的。
　　寺裏有很多半道出家的師兄弟們，要麽是所謂看破紅塵了，要麽是沖著少林博大的武功來的。
　　我其實挺看不起那些看破紅塵的人，什麼看破紅塵，我生在少林還沒看破呢。每當我諷刺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會合掌說聲「阿彌陀佛」。
　　搞得我直想抽他們。

　　我這十五年可真是沒白混，不但把佛法佛經都背得滾瓜爛熟的，少林的七十二絕技也讓我看得差不多了，拳法棍法劍法點穴法也練得像模像樣了。
　　雖然有些用的還不怎麼靈活，但要是逼得我狗急跳牆非用不可了，當然也就用的很熟練了。
　　不過不是萬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在人前使用的。
　　在我進入藏經閣修習之前，師父曾經讓我跪在佛祖面前發下重誓，絕不濫用少林功夫，絕不外泄少林功夫，絕不貪戀少林功夫。

　　十五年的佛門清靜生活，多少過得我有些清心寡欲了。拿靜虛師弟的話說就是，靜池師兄簡直就是一尊佛。
　　我覺得這個比喻誇張了點，畢竟佛要比我偉大的多。
　　而且用這種話形容我這麼一個少年，就等於是在變相罵我。
　　不過我倒沒什麼所謂，這麼多年下來，什麼對我都沒什麼所謂了。

　　中途皈依佛門的弟子有的時候會聚在一起談論外面的事情，每每看見我都拉我過去聽。
　　我聽便是聽了，也沒發表過什麼特別的見解。

　　靜明師弟說，他出家之前，是歸雲莊的一名小僕從，對歸雲莊的事很是瞭解。
　　其他人都嘲笑他。
　　靜湖師弟說，他出家之前，是別鶴穀的一名殿前武師，直到別鶴穀不少內幕。
　　其他人都嗤之以鼻。
　　靜元師弟說，他出家之前，是聞桑宮的一名小小堂主。
　　然後話還沒說完，就被眾人打了出去。
　　理由很簡單，那聞桑宮裏，是清一色的女子。

　　不過最讓我在意的，是一直都沒說過話的靜行師弟。
　　他自從皈依佛門以來就沒說過一句話，搞得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啞巴。
　　要不是他那天跟我說煮菜時別放那麼多鹽，我會一直這麼搞錯下去的。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主要是這傢伙老是搞神秘。

　　比如說他每次看到我，都會仔細的看幾眼，然後轉身走掉。
　　再比如說他每次都會在我砍柴挑水的時候，不聲不響的就我的東西全部拿走了，連個渣都不剩。
　　其實呢，他主動幫助他師兄我做事我是很開心的，只要他別那麼突然的就拿走，讓我老是覺得遭了盜賊一樣。

　　我雖然年紀最小，輩分卻很高。
　　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從小長在寺裏面，又是慧空大師的嫡傳弟子。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靜虛師弟的那句話，我簡直就是一尊佛。
　　不過這話讓靜行師弟聽到的時候，他居然破天荒地笑出聲來。
　　然後他在眾師兄弟的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指著我說。
　　「這傢伙哪里像佛，分明就是閻王爺。」
　　說完他就扭頭看我的反應，其他師兄弟們也都看著我。

　　我想了想，也對，畢竟我沒佛那麼偉大。
　　於是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起身離開去做事了。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看了我都低著頭走的飛快，跟我說話也是眼睛到處瞟，就是不肯正眼看我。

　　日子就那麼細水長流的過，直到那天，慧空大師收到了一封請柬。
　　召開武林大會的請柬。
　　慧空師父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放到一邊，雲淡風清的對使者說道。
　　「請施主回去代為轉告盟主，鄙寺無心參與。」
　　那使者卻是個難打發的，他一聽師父這麼說，立即說道。
　　「慧空大師，盟主說了，少林是武林泰斗，無論如何都請前去。不去比武的話，去看看總是無妨的吧?」
　　師父默默地聽了，沒有說話。
　　那使者還要繼續說什麼，我便上前一步，合掌道。
　　「施主，請回吧。」
　　他不甘的看了我一眼，卻突然愣住了，只是呆呆的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莫明其妙，只好再次合掌道。
　　「施主，請。」
　　他這才如夢方醒一般，匆匆的向師父行了禮，有些狼狽的離開了。

　　誰知那什麼盟主竟然是個有毅力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前來邀請。
　　我們眾人都被他們煩得要命，只有慧空師父依舊一臉的平靜。
　　最終第七天的時候，慧空師父還是點了頭。
　　不過要求就是，少林寺只是去觀看，並不參與其中。
　　那使者滿口答應，一臉的開心。

　　三天后，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下了山。
　　慧空師父做為方丈自然要去，畢竟是武林大會，不能讓那個武林盟主太沒面子。
　　然後是西班前堂首座慧生師伯和東班前堂首座慧蘭師叔，西班後堂首座慧正師伯和東班後堂首座慧嗔師伯。
　　接著是書記慧念師伯和侍者慧和師叔。
　　再接著就是我和一眾的師兄弟，人數不過二十。

　　那武林大會舉辦的地點離少林寺並不遠，在一個叫龍城的地方，大約步行五日就可抵達。
　　我們一路上慢慢的走著，別人看到我們的眼神也都很恭敬，除了有些狂妄的江湖人士。
　　不過狂妄歸狂妄，也還是不敢惹什麼是非。
　　五日走下來，相安無事。

　　第五日終於抵達了龍城，我們進了城，隨便找了家破舊的客棧住下。
　　說是破舊的客棧，卻實際不然，只是跟其他客棧比稍微破舊了點罷了。
　　可才剛住下，那盟主居然就派人來請，讓我很是吃驚他的消息靈通。
　　不過想想也就覺得沒什麼了，畢竟我們這麼一群腦袋閃亮的人進了城，所有人都是能夠看到的。

　　隨著那侍從來到一棟豪宅前，慧空師父見了，便歎了口氣，道。「阿彌陀佛。」
　　那侍從恭敬的很是過份了，恭著腰舔著臉請師父和我們進去。
　　裏面看起來倒是不那麼奢華，反而有種清靜的感覺。鬱鬱蔥蔥的樹下有清澈魚塘，紅鯉白鯉於其間嬉戲，岸邊種滿了各色花朵，爭奇鬥豔。

　　「方丈您總算肯來了！」
　　一聲高呼將我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個身著藍色錦緞長衣的男子快快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個白衣的少年，手裏持扇，目光卻不善。
　　「林施主，老衲這廂有禮了。」慧空師父合掌行禮，其他人也都跟著行禮。
　　「能把方丈您請來，是我們武林蒼生的福氣。」
　　男子笑得豪爽，讓我有種舒服的感覺。
　　「羅叔，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吧？」
　　他扭頭對一直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問道。
　　見男子點頭，便笑著轉身，在前面引路道。
　　「請方丈大師跟其他師父隨我來吧。」

　　轉過亭台樓榭，我們來到一個極為幽靜的地方，看起來倒有些像寺裏了。
　　男子熱情的引了我們進去，又轉頭數了數人數。
　　「方丈大師，這裏的客房僅有十間……」
　　「林施主不必介懷。」師父客氣的說道，然後轉頭看我。
　　「靜池，你跟為師同一間房。」
　　「是，師父。」我低頭應了，抬頭時，正迎上男子看我的目光。
　　見我察覺，他匆忙收回目光，又跟師父客套了一下，這才匆匆的去了。

　　掌燈時分，我幫師父收拾好了床褥，又在椅子上鋪了條薄被，準備就寢。
　　這時一直在打坐的師父卻突然開口說了話。
　　「靜池，你聽好，從明日開始，一刻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師父？」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江湖險惡，我們還需小心行事。」他收了陣勢，起身下床來，走到我的面前。
　　「靜池，雖然你已經在寺裏待了十五年而無事，但不保證以後都不會出事。」
　　我更加茫然了。
　　「師父，弟子會出什麼事麽？」
　　「靜池，以後不管出了什麼事了，都要心中念佛，以善為先。」
　　說完，他便去躺下睡了。
　　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了，於是也就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