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玖 ...
-
我們沒留在小鎮上過夜，而是再次進入山林中。
楚平惜將我帶到一個隱蔽的山洞中，洞口有亂石遮掩，倒是很不容易被發現。
他對這周圍的熟悉程度超過了我的想像，就好像他一直都生長在這裏一樣。
天已經黑透了，我們燃起篝火，各自坐在火的一旁。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楚平惜將木條扔入火中，眼睛盯著那跳躍的火焰。
「不知道。」
我實話實說，聲音在山洞裏迴響。
「那就跟我回去吧。」
他逕自說著，眼卻不看我。
「我師父是個好人，他會收留你的。」
「嗯。」
我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他等了一會兒，又說。
「你為什麼不想做天子？」
「小僧身為佛門弟子，應遠離紅塵俗世。」
「唉！你啊，真是個榆木腦袋的笨和尚！」
他無奈的笑著起了身，將行囊裏的被褥拖了出來。
「全天下除了你自己，哪個不說你是最有資格做天子的人？」
「所謂天子像，究竟是什麼？」
「秋國大部分是黑髮黑眼的人，只有皇族才會有特別的容貌。而天子像是初代天子時傳下來的一種象徵，歷代天子都是金髮銀眸的。」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逐雨一直那麼悲傷的原因。
他同我相貌一致，又是銀眸，可偏偏有一頭銀髮。
造化弄人，我們大約是雙生子，金髮卻陰差陽錯的長在了我的頭上。
我正想的出神，楚平惜突然飛快的熄滅了火焰，將我拽著拖到一塊巨石後，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仔細的聽著山洞外傳來的人聲和腳步聲，漸漸靠近過來。
「這太子逃得也太快了吧？怎麼連個影都找不到。」
「你少廢話，快找，可別讓別人搶在前面了。」
「誰殺了他還不是一樣？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你怎麼這麼笨啊，這太子可是天子的軟肋。」
「什麼軟肋？那太子分明就沒露過面。」
「你今天怎麼廢話這麼多？主子吩咐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們似乎沒有發現山洞，在周圍徘徊了一陣子就離開了。
我被楚平惜抱在懷裏，動也不敢動一下，只是默默的回想著他們的對話。
看來最近的日子不會太平，不管是什麼人出於怎樣的目的，都在努力的尋找我。
「他們走了。」
楚平惜低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嗯。」
我點點頭，直了身子要脫開他的身體。
「靜池。」
他叫了我一聲，一把將我拽了回去，就那麼抱著我不說話。
「你怎麼了？」
我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莫名其妙的轉頭看他。
黑暗中他的眸子很亮，仿佛夜幕中的星辰，點亮了整個世界。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我見他不說話，再次問道。
他突然的閉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你離我遠點。」
「……」
「喂，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你不是讓我離的遠點麽？」
「……你這個笨和尚……」
「？」
他又睜開眼，猶豫著盯著我看了一會，吞吞吐吐的說道。
「靜池，你……你破了身沒？」
「小僧愚鈍。」
「該死的，你還能練童子功不？」
「能。」
「哦……那，那你……你知道斷袖不？」
「小僧愚鈍。」
「……沒事，睡吧。」
擱下這句話，他立即鑽進先前鋪好的被褥中去，背過身去睡覺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左思右想不明白他在講什麼，只好暫時放下疑惑，也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楚平惜已經不在我的旁邊了。
地上灰黑的木柴瑟縮在一起，仿佛也能感受到冬日的寒冷。
我起身將被褥收好卷成包裹，搓了搓還算溫熱的手，向著洞口看去。
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仔細看去，是楚平惜。
他的頭髮有些微濕，似乎剛剛沐浴過，整個人感覺清爽不少。
楚平惜的步子很輕，一般人不會注意到他的行走蹤跡。
他看到我站在那裏，眉頭突然皺了一下，然後就掉轉過頭去，半天才悶出一個字。
「早。」
「早。」
我實在是不明白他古怪的脾氣，就草草的回應了一聲，盤腿坐在巨石上，開始打坐練功。
洞中寂靜了一會兒，他還是開口了。
「靜池，我們等下就要上路了。記得我囑咐你的那些話，千萬別露了馬腳。」
我略微點頭，表示聽到了，仍舊專心的運功打坐。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那麽久，我睜了眼，發現他坐在我的對面，正凝神看我。
見我睜眼，他猛的閃身站了起來，臉不自然的紅了大半。
「楚施主。」
「嗯…我，我不是故意看你的…」
說完，他匆匆的轉身收拾了東西，背對著我說道。
「我們該啟程了。」
我本來想問他究竟怎麽了，結果被他這麽一堵，又無法問出口，只好起身與他一同收拾勒東西，離開山洞。
我們不敢進入城鎮，只好沿著山路匆匆趕路。餓了便食些乾糧，渴了就飲泉水解渴。
楚平惜帶我走的儘是些曲折蜿蜒的狹道，不過這様一來倒真的沒有碰到追捕的逃兵，讓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碰到趕路的行人，或者是山裏的居民時，我們扮爲兄弟，倒也都騙了過去。
幾天過後，我們終於穿過山林，來到一片大草原的邊緣。
楚平惜停下步子的時候，有些遲疑。他轉了身子過來，眼中竟滿是難受。
話還沒說出口，周圍突然間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黑雲般的侵襲而來。
「靜池，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他一把將我拉到身後，沉著聲音說道。
我看著這情形，心裏已是明白了七八分，於是任憑他拽著我，一動不動。
為首高居馬上的男子著一身黑紅華服，俊逸非凡，霸氣沖天，臉上全是狂妄的蔑笑。
他那對深黛色的眸子一直緊緊的盯著我看，仿佛我會憑空消失一般。
一隊人馬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男子沒有説話，倒是他身旁穿著鵝黃綢衣的人開了口。
「辛苦你了，楚平惜。」
楚平惜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沒搭腔。
鵝黃衣的男子見他不説話，笑了笑，卻沒有一絲暖意。
「怎麽？改變主意了？」
「我不會把他交給你們的。」
楚平惜簡短乾脆的說道，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身子有些不穩。
「何必呢？」男子揚了揚修的細長的眉，用惋惜的口吻說道。「你可想仔細了，若是你不把他交給我們，你們家人的性命可就……」
他邊說邊用手在頸邊比劃了一個「殺」的手勢，讓楚平惜瞬間變了神色。
我歎了口氣，微用力的掙脫了他的手，後退一步。
楚平惜轉過頭來，眉頭緊的像是永逺無法撫開。
「靜池，我……」
「我跟你們走，放了他家人。」
我平靜的説著，對著為首的男子。
佛曰，劫來了，誰也逃不過。
那人看了我一會，終於揮了揮手，開口吩咐道。
「把他家人放了吧。」
鵝黃衣的男子雖然臉上有些不甘，但還是只能乖乖領命。
「楚施主，謝謝你一路把我帶到這裏。」
我轉過身子，對楚平惜彎身合掌，然後便走向那邊。
「靜池在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讓我不禁莫名其妙。
「老六，你看到沒，這就是我們的太子殿下！」
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惡意貶低，只不過那動不了我心神半分。
「要是讓父皇看了，他還會那麽堅持麽？」
他跳下馬來，緩緩的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純血統？呵，狗屁！」
我沒有抬頭看他，心裏卻是頭一次如此恐懼。
這個人的身上，有渾然天成的王者氣質，有能頃刻壓倒眾生的魄力。
他一把拽起我的衣領，逼我直視那狂傲的眼睛。
「尊貴的太子殿下，我親愛的弟弟，可算見到你了！」
我還來不及説話，他已一把將我攬入懷中，眨眼間就上了馬。
「皇兄，我們這就帶著他去見父皇？」
鵝黃衣的男子瞪著我看了幾眼，低聲詢問道。
「老六，如果讓他知道我碰了他最寶貴的純血統，那張死人臉上會出現什麽様的表情呢？」
他邊說著，邊伸出舌尖在我的耳邊舔舐著，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放開他！」
楚平惜的喊聲傳來，帶著些無可遏止的憤怒。
男子沒有理會他，只是緊緊的抱著我，抬手揚鞭。
「啟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