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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清风明月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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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还是一袭白袍,衣襟的朱雀依旧振翅欲飞。容颜清然到超凡脱俗,是世间少有的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
沈长温回神了。
江不疏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又想了想她一连睡了三日,问道:“可有记起些什么?”沈长温揉了揉脑袋,点点头。
脑子里面现在乱成一团浆,所想的问题通通都没有答案。
梦里的自己正是金钗之年,还未习得驻颜之术,可是如今的这副身子驻颜是在桃李年华,中间所隔八年,她一丁点都记不起来。而且,她和柳慵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柳慵没有将她带回去?如果说按梦里的来,她死后应是柳慵带她回去聚魂凝身,柳慵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还有,还有...父亲,母亲,兄长们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带她回去?他们那么宠她,不可能留她一个人的。
沈长温闭上眼睛缓解了一下梦醒后铺天盖地的头疼,甩了甩脑袋,将这些全都放到了一边。
以后总会想起来的,现在论自己如何急也没有用。
“我知道柳慵是谁了。”沈长温睁开眼睛,略抬了抬眼皮,看着正站起身去拿衣服的江不疏。本来是想刺激他一下,可惜江不疏脚步都未乱,只淡淡回她一句:“嗯。”
“你就不怕我日后真的跑出去?”沈长温头疼稍好了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激不到江不疏。她在云脉住了一月,不过从来都猜不到江不疏的心思,干脆就当他无性无欲,不喜欢女子,见到男子才稍微有些反应吧。
江不疏将衣服扔给她:“你从前每次跑出去都被我抓回来了。”
......
真是走心的回答。
沈长温又揉了揉脑袋,听着江不疏略微轻蔑的语气,甚是不爽地接过衣服,恶声恶气道:“我要穿衣服,你出去。”不过她揉了这么久的脑袋,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她头疼,更何况江不疏眼神从未有一刻离开她。
沈长温伸手刚要扯下床幔,手就遭十指相扣住,江不疏蓦地将她的另只手同样扣住,由丹田将灵力源源不断地传给她。沈长温本就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看着突然凑过来的江不疏,只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师父...”
语气完全与刚才恶霸一样的她不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不论遇到了什么,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不是父亲,也不是哥哥,而是江不疏,而且喉咙还很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江不疏却不管她的反应,又松开其中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碎发,伸手覆在她额上,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下:“这只是聚魂凝身的副作用,什么都不记得没关系,只要循循善诱着去回忆,少则一年,多至两年就可完全回想起来。你丹田灵力空虚,又是睡了三日,自然是要疼的。我将灵力渡与你,一会就不疼了。”
沈长温感受到由指尖传来温暖温度和汩汩灵流,头疼确实是缓解了不少,只愣愣地看着他,莫名熟悉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师父没错......师父永远都站在自己身后,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整个天下都想杀了她,师父也会和爹娘,兄长一样,会心疼她,会宠她,会护着她。沈长温嘴角不自察地勾起柔和笑意,自上而下打量着江不疏,眼神都不知不觉地温暖起来,笑意停在眼角,带着些微微令人脸红心跳的模样。
清风无限。
江不疏觉着她额上的凉意渐渐散去,便轻轻松了手:“先将衣服穿好,一会去梅林,我教你最基本的控制灵流。否则以你如今这副身子,还未回忆起来所有事情,就要先遭反噬。”沈长温未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心头阴霾,眼中阴霾都逐一散去,明朗的阳光照下来,让她眉眼之间忽地有了少时那般明媚的笑容。
“知道了师父。”
沈长温由着梦里的时光,顺着他们的话联系到如今。自己金钗之年,三家各有三器,且都是各家灵力最为深厚的小辈所执。若是没记错的话,柳家便是柳慵,杨家是一位叫杨辞的少爷,江家便是自己师父。如今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小辈现在也该承袭了长辈的位子。那么照这样说来,自己的师父岂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沈长温迅速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飞快地朝后山梅林奔去。
梅树布满整个后山,后山之中只有一块极小的地方空了出来。地方虽小,还是有木桌木椅的,一旁还有个用树藤做的秋千,周遭梅树环绕。云脉不知在第几辈时由长辈施了些术,自此梅林长盛不衰,梅花不会凋零,一年四季梅香幽幽,沁人心脾,好闻得很。
沈长温瞧着这一片梅林,踩着小道上去,脑海之中忽地闪现出了幅画面。
有个红衣小姑娘拿着斧头朝梅林奔来,一脸笑意,藏不住也不愿藏,停在一处地方,沉思一番,挥斧即下。可不过是个小姑娘,力气和力度都不够,这一斧头下去,也不过是在那梅树上浅浅留了个口子,而且斧头还拔不出来了。笑意一点点敛去,红衣姑娘使出浑身力气将斧头拔了出来,可也因后劲一下子摔到了地上,眉毛眼睛皱到一堆,委屈极了。欲哭无泪,不过还是站了起来,和梅树赌气似的,再将斧头对准方才的口子砸了下去。
这一砸,斧头是彻底拔不出来了。
白衣男子这才缓缓从后头踱步过来,眉眼淡然,正风华模样,不温不热地开口:“给你说了多少次,梅林动不得。”红衣姑娘眼皮抬起来,找到救星的模样,拍拍身上灰尘朝男子奔过去,头发因为用力过狠已散了不少,额上现出汗珠,有些狼狈。男子看了眼卡在树中的斧头,面上无波无澜,手却伸上去,将姑娘脸上粘着的发丝拨开,眼神没有丝毫嫌弃,说出口的话却带了些责备:“为何要伐树?”
红衣姑娘随意地顺着他的动作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笑起来,指着那处地方:“师父总嫌我吵闹,不能安心习剑。我就想啊,在偌大的梅林伐出一块地方,专门供师父白日里练剑,我若是有事情,便顺着这小路上去寻师父就好。”
男子有些惊讶,不过也是在眼中一晃而过,那双深如古潭的眸子有了丝涟漪,说的话却还是责备的意味:“为师教你的剑术是白教的么?”语罢,召出一把白光凛然的剑,朝着那棵卡着斧头树,以及之后的一排梅树而去。白芒显现过后,只听得重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剑锋倒映出男子满目星罡的眼,白芒散去过后,只见得一排梅树尽数倒下,而剑适时回鞘。
随后画面一转,男子静静站在红衣姑娘身后。
姑娘背着一背篓石块从山上一层层铺下来,累得大汗淋漓,却依旧笑容满面。正铺到山腰,姑娘忽觉背上一轻,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抱着大半石块的男子,笑起来:“谢谢师父。”
沈长温立在原地,缓缓将目光移上去。石块显然是经历了风雨飘摇十几载,边角都有些破损,微微泛黄,就算是有人日日打扫,也止不住青苔的生长步伐。遥遥望去,竟是生了些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再向上,白衣公子依旧立在那里,面容不见风霜,依旧好看得不成样子。
沈长温收了收情绪,换上笑容笑嘻嘻地跑上去,背着自己的长书,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江不疏身边。
江不疏扳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而后双手交叠重在一起,讲道:“灵自丹田而生,自手而出。所以控制灵流,自然便是要控制双手。”他接着将双手分离开一些,一团轻柔蓝光从手心发出,四周灵气四溢,看得沈长温呆了。他接着说:“灵流出现,很简单,但是需要一个灵力深厚的丹田支撑,若是丹田之内灵力无存,就莫要指望手上能发出灵流了。而若是要练成一个灵力深厚的丹田,就要日日打坐修习。所幸你生来便异于常人,普通人要修习一年的灵力,于你只需半月。”
沈长温听得自己如此厉害,立马学着江不疏的动作,将双手交叠在一起,而后缓缓分开。
然,双手间除了呼呼风过,再无其他。
江不疏将自己的双手与沈长温的叠在一起,而后再分开,沈长温的双手间便有了微微弱弱的蓝光,远不及方才江不疏的柔和平稳。“修习是个长久的事,你若是想回到从前的巅峰时候,少不得得要修习几年。”
“那若是炼妖呢?需要那么深厚的灵力么?”
“若是炼妖,给你一月时间修习,便可如从前一般了。”
沈长温从来都不想学剑,如今正好,只用一月时间,她就可重习炼妖,回到那时候人人惊叹的水准。至于用剑嘛......交给师父就好了,去哪都把师父拉上,岂不快哉?反正师父一向对女子没什么兴趣的,跟着自己跑一跑还能多见些世间男子。
江不疏淡然着看她一脸狡黠的模样,语气终于染了些笑意,嘴角依旧无波无澜,道:“若是一月之后你能回到从前那般,我便带你去找你师弟。你师弟现在正在山下历练,听闻南丘那边妖魄暴乱,他已去了那边三月有余。而其余三脉的掌门皆在北丘,我暂时脱不开身。不过若是你表现好,也是可以使计离开的。”
沈长温自然是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