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傅不好当》槐序仙子

1、槐序

　　楔子
　　夜色渐暗，新月浅浅一痕，宛如飘落水中的玉兰花瓣，悬在天边。两边的松树都在夜色中浓淡成了黑色的剪影。耳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柳荩言忽然间勒住马绳，让马儿停止前行。反正，他还是追上来了。

　　身后的人见她停下，愈加向前奔去。来到她面前后，那人忽然间将荩言自她的马上拽过来，让她稳稳当当落在了自己的马上，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去。荩言面有怒色，奈何此刻被他紧紧禁锢怀中，不得动弹。只得吐出话来：“太子殿下，陛下已准许我回积雨山。再说了，之前我是你的太傅，你怎么能这般无礼？”

　　马上的男子并不在意她的言语，反倒将她搂得更紧：“女先生尚未教我另一事，怎可急着离开？”

　　“我所会的，不及我娘的一半，但也在这两年内悉数教授与你，还有什么？”
　　太子一字一顿清晰吐露在她耳畔：“男女爱情。”

　　第一章：槐序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积雨山刚下过一场雨，这是今秋的第一场雨，透着些许凉意。但夏季的暑热并未完全褪去。对于一千零四十八级青苔石阶上举步维艰的两名少年而言，这场雨更加剧了他们行程的艰辛。

　　其中一名身着黑色锦衣的少年抹去脸颊的汗水，凝望了一下遥远的山顶，隐隐约约却只见一星屋宇。他是大将军之子，常年习武，体力较旁人好，但爬过了这么多级石阶之后，也觉得双腿发酸，更别说身后的状元郎了。他转过身朝身后看去，那着白色仙鹤纹饰长袍的状元郎已经落下了他好长一段距离。他们二人，一尚武，一崇文，皆为当今新宋皇朝太子祁逍的左膀右臂。太子祁逍不过十六岁，生性顽劣，不喜欢寻常的教学方式。当朝皇帝已经为他换了好几任太傅，却没一人能真正降服他。皇帝束手无策，只得命镇远将军之子沈沧浪及平阳侯之子王缙云陪同太子祁逍去拜积雨山的高人为师。

　　太子祁逍也听过一些杭州积雨山高人的传说，有人传言这位高人乃是一名女子，他也就失了兴趣。自己好歹是七尺男儿，一朝太子，再不济也轮不到一个女流之辈来传授自己学识。于是，就和沈沧浪、王缙云商量了一下，自己在杭州西湖游山玩水，他们二人代行拜师之事。沈沧浪、王缙云二人也怕皇帝怪罪，但又禁不住太子的恳求，只得点头答应。

　　此刻，王缙云却是后悔了。他是平阳侯之子，自幼才学过人，更在今年夺得状元。素日里只靠手中笔杆做事，哪里登过这么多台阶？这石阶也是少有人行，青苔遍布，稍有不慎便会踩滑。此刻，他只觉自己的双腿已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是抬不起来了。他只得甩一甩衣袖，坐了下来：“沈大哥，你也歇歇吧！小弟实在不行了。你说，这积雨山高人若真是位女子，她是如何走得这一千零四十八级石阶的？”

　　沈沧浪兀站在原地，却也不坐下：“王弟，天色将黑，你我再不上山可就晚了。”
　　王缙云艰难地站起身，接着向上行去。石阶上的青苔并没有因为秋季的到来而发生多大变化，依旧绿油油的，但此刻看来，却并不讨他喜欢。“王维诗曰：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可见他是喜欢这青苔的，如今我看着这青苔，却是越看心中越厌倦‘’
　　”
　　沈沧浪回头瞪他一眼：“没力气登山，倒有力气在这掉书袋子。你少说些话，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王缙云听得他这样说，只得抬起千斤重的腿，向上一级石阶行去。

　　等到二人快到积雨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然将黑，最后一抹霞色也将自天边隐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竹林，竿竿青翠欲滴。绿竹掩映之中，却只有一条狭窄幽径可行。二人对视，却还是沈沧浪先前行，王缙云在后面紧跟着。

　　穿过绿竹幽径，可见一带清泓，水上有座木桥。木桥通往的地方，是一带竹楼建筑。底下撑着高架，上方才是居处。竹林旁种了不少菊花，这个季节，皆已开放。一簇簇，大有冲天香阵之势。王缙云踏上木桥：“沈兄，我们应该是到了。听说这积雨山高人是位隐士，你看此处，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且还有菊花，可不正是隐士所居？只是此处的建筑颇为奇特，为何立着高架？倒有点像滇越的民族风格。”

　　说话后，一位碧衫女子自木桥款款而来，朝二人微微欠身：“二位公子见谅，我家姑娘说了，今日天色已晚，她不想见客。请二位先行回去，改日再来。”

　　王缙云听完这话，心中怒火直涌上来：“姑娘，我和这位公子越过千级石阶而来，你家主子却连面都不见就赶我们走，似乎不太妥当。”

　　碧衫女子不喜不怒，和缓道：“我家姑娘说，二位旅程艰辛，可先饮杯茶再走。”

　　沈沧浪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一直都是你这个丫鬟在和我们说话。你家姑娘呢？好歹让我们见见再走。”
　　碧衫女子再次欠身：“我家姑娘说了，今日不见外人！”

　　王缙云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雨过天青色的绢帕，上面书着。“莺时”二字。他将绢帕递给碧衫女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家女子应该是传闻中的槐序仙子，请将这枚绢帕拿给姑娘看。”碧衫女子接过绢帕，眼中有疑虑之色，拿着绢帕进屋了。须臾，碧衫女子就出来了：“我家姑娘请二位公子进屋。”

　　沈沧浪眸中疑虑未消：“那个帕子，是干什么的？”

　　王缙云微笑道：“那是青矜令。也是槐序仙子母亲的遗物。槐序仙子之母为当年叱咤新宋皇朝的女相柳霜华，美貌智慧并存，帮助先帝解决了不少难题。生在三月，因而人称莺时仙子。后来，不知是她厌倦了朝政，还是因为先帝对她的爱意令她心烦，她执意退出朝堂之外隐居。奈何先帝不愿意，还挟持了她唯一的女儿作为人质逼着她留在朝内。后来朝堂内有一个侯爷助她假死隐退。莺时仙子感激侯爷，留下一枚绢帕，是为青矜令，说是侯爷之后若有困难，可凭青矜令找她，她必定赴汤蹈火。而那个助她隐退的侯爷就是我的父亲。”

　　王缙云叹口气，接着道：“不久后，先帝知道了莺时仙子是假死隐退。也知道是我父亲相助。一怒之下曾将我父亲打入天牢，但因为父亲是前朝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他没敢杀死父亲，只是一直逼问莺时仙子去了哪里？父亲将莺时仙子送出宫后，只知道她去往了南方，也不知道具体到往何方。先帝自那之后突然病重驾崩，因为没有子嗣，就由他的七弟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即位。也是不久前，父亲得知了莺时仙子的死讯，沉默良久，他准备将青矜令烧掉。当时我眼疾手快，将它夺了过来。”

　　正说着，二人已经进了屋，在碧衫女子的指引下坐在了竹椅上。里屋内，一女子款款行来。
　　那女子一袭雨过天青色兰花纹饰的长衫，乌发也随意披着，头上并无多少珠翠，只插着一支乌木簪子。却清新如雨后的兰花，令人无法转眼。她朝王缙云缓缓欠身：“不知是王侯爷之子，请见谅。”

　　王缙云已经陶醉在女子清新的美中，久久才回过神来。“无妨，只是姑娘。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话？”
　　柳荩言接过丫鬟绀香手中的青瓷茶盏，递给王缙云：“公子请说吧！”

　　王缙云接过青瓷茶盏，吹了吹：“当年姑娘的母亲曾答应小生的父亲，若有麻烦，必会相助。只是今日，莺时仙子已经仙逝，而小生与侯爷遇到了麻烦，可否请姑娘相助呢？”

　　柳荩言微微颔首：“若不是违背天理、伤害人命之事，我自会答应。”“好！”王缙云喜不自禁，“姑娘答应的爽快！想必姑娘也有所耳闻，当朝太子顽劣，无人能教好。所以陛下请求小生王缙云和镇远将军之子沈沧浪来请姑娘出山入宫，教授太子殿下学识。”

　　“这——”柳荩言颇有犹豫，自幼就听母亲说，皇宫之内暗藏杀机，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入朝做了女相。如果给她第二次机会，她会一直留在山中，与山川草木为伍，不去那里浪费自己几十年时光。而今，这侯爷之子拿着青矜令来求自己出山，倒是令她十分为难。思虑过后，她仍是颔首：“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只在宫内教授太子两年。两年后我会回山。”
　　槐序仙子能答应他们的请求已经令他们很欢喜了，哪里还顾得其他的请求。王缙云与沈沧浪对视一笑，王缙云道：“多谢姑娘！我和沈兄这就回去，明日派人来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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