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草昧》冇

97、千古唯一帝

　　“安之，朕真的做错了么？”嬴政又到了信宫。“为什么我大秦就必须要容忍那群迂腐的儒生的指点？为什么他们永远看不见秦政的好处？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朕做的一切？为什么连扶苏都不明白？”嬴政仰起头，长叹一口气。
　　如果郑安之此刻是醒着的，她会说：“我明白，我都懂。政，你要坚持下去。”
　　可是，这只是他的想象罢了。她也许会责怪自己，让扶苏去那么远的地方。然而，她只是静静躺在那，什么都不说。
　　“很快，朕又要去巡游了，这次朕一定要将长生不老药拿回来。”
　　临走之前，胡亥跑过来给嬴政背《韩非子》，又说了好些让嬴政开心些。赵高见嬴政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便趁机说道：“陛下，旅途劳顿，何不带上公子解闷？”
　　“也好。”多带一两个人并不算什么，嬴政根本没放在心上。
　　始皇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不过，嬴政总觉得自己的感觉与往日不太一样，但是，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上马车之前，他看了看着巍峨的咸阳宫以及广场上的十二金人。殊不知，这便是永别了。
　　始皇一行人第一站到了湖北的云梦，去了湖南南部的九嶷山。然后顺长江而下，到过江苏、浙江一些地方，又转过头来，从镇江附近上船至长江口，沿海北上。
　　又到了山东琅琊行宫。徐福听说了这事，又想起坑杀方士一事，不禁打个寒颤。他决定，要主动见秦始皇。这次，他依旧毫无所获，但是他又找借口道：“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愿请善射舆俱，见则以连弩射之。”
　　嬴政本是有所怀疑，但是这长生不老药于他，很重要。所以，他半信半疑地调集了善射之人，自琅邪到成山，又从成山到芝罘。嬴政早就想处徐福的罪了，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芝罘岛，一行人真的发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鱼。于是，嬴政亲手执弩，射杀了大鱼，为徐福再次入海排除了障碍。这让嬴政打消了对徐福的怀疑，并再次给他重金，要他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而这一次，他又看见了那些仙人，但问其他人，都说什么都没看见。
　　接着，始皇又沿海而行。一天，嬴政正在批阅奏折，忽觉双眼一黑，又大口吐血，待赵高进来查看时，嬴政已经出了满额头的汗，还好意识是清醒的。嬴政对这点病并没有过度重视，他自觉还能撑着，于是命令继续前行，不能停下。然而，每过一日，他的病情就加重些。
　　“陛下，我们直接回咸阳吧！”赵高在一旁劝道。嬴政不置可否，直到又过了几日，他感觉自己的病情急速恶化，他再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万一自己有什么意外……他必须先立好遗诏。
　　此时已到沙丘。因为嬴政生病来得如此迅速，赵高只好吩咐人找最近的行宫停下来。将嬴政扶下马车，放到床上，他已是昏迷不醒。
　　赵高急忙召来太医，李斯闻讯也过来了。见嬴政已是这副模样，李斯心中一酸。嬴政何时怎么虚弱过？在他心中，在秦人心中，他永远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他永远不知疲惫，感觉不到困意。
　　太医急匆匆把完脉，赵高正欲询问，却听嬴政咳了几声。“陛下，你怎么样了？”赵高连忙过来。
　　嬴政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死不了。”听这话，赵高紧绷着的脸瞬间放松了下来，嬴政又动了动指头，指向那几个太医。赵高心领神会，连忙叫他们下去。
　　“陛下，臣建议，待陛下休整三五日，即刻回咸阳。”李斯说道。
　　“好。”嬴政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答应着。他不知道，自己撑得过这三五日否。李斯嘱咐赵高好好照顾皇帝陛下，便去处理政事了。
　　“这是……何处？”
　　“这是赵武灵王的沙丘宫。”
　　然而，赵高还没讲完，嬴政又睡了过去。赵高只好下去吩咐人煮些东西给嬴政送来。
　　在梦里他梦到了韩王，赵王，燕王，魏王，楚王，齐王，他们狰狞着面孔要将自己拉下帝位。他梦到了匈奴越过长城，大举入侵中原，六国趁着战乱，纷纷复辟，新的诸侯国又产生了，秦国所缔造的一切都被他们摧毁，秦人成为他们的奴隶，秦宫被一把大火烧完……
　　他被吓醒了。这时的他虽然感觉身体沉重，但是脑袋却清楚了。他有种想到外面看看的冲动。他强撑着病体，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今晚的月亮如此耀眼，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如此美好的场景，但是他直觉，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了。他朝着西方转了身，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眺望着那边的天空。那时，他想，他终有一日会回到秦国的。他的血脉之源，他灵魂的归处。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天下唯一的皇帝，完成了祖宗毕生的心愿。但是，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对着西方，重重地跪了下去，又拜了三拜。
　　不久后，赵高看到倒在房外的嬴政，他万分着急，连忙将嬴政扶进屋。正在给他喂汤药时，嬴政又醒来了。
　　赵高连忙放下碗，“陛下。”
　　嬴政连着猛烈咳嗽了几次，颤颤巍巍地说道：“小高子……你听好……”
　　赵高心中一紧，嬴政是要说遗诏了么？“小高子听着的！”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意思是，兵权分给蒙恬，召扶苏回咸阳主持皇帝国葬。
　　说完，他望向空中。他真的就要死了么？可是，秦国还没彻彻底底统一六国。他还有好多事要做，他还没看到万里长城完工，他还没看到百姓称颂秦治。他一生为了天下，为何老天不让他把最后的事情做好？他不甘心啊！为什么要如此惩罚他？他嬴政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天下杀了好多好多人，最终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向那空中的越来越近的幻影。“安之……”
　　然而，不过须臾，他的手重重垂下。
　　至此，一代传奇帝王嬴政的一生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