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我说过那样的爱你》阿川

43、第 43 章

　　于晨，慢慢地变成了我心头的一种痛。英叔劝我放弃，他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是他说，“于晨不是那种轻易变动的人，他这种人，一旦认定什么事儿，非得一条儿道儿走到黑。你还是省省，这么年轻，什么样儿的人找不到？”他越劝我越闷，我何尝不知道于晨的脾气，可是心里的感觉也不能说放就放。“我倒恨不得自己脑子里装个芯片，说删除哪段就删除哪段，可是这事儿由不得我。”我忍不住了，就跟倩姐抱怨，可是她也没辙，只能满怀同情的看着我，再叹气摇头，形象比我还惨，也就是惹我苦笑一笑。
　　苏苏是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偶尔鼓励我一下，“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真能把他打动了呢？我当年呀，要不是一时心软…..”可是我怎么听她语气里也带那么点儿幸灾乐祸。这个女人，我无语。
　　我尽量控制自己，少去找于晨，他还当我是朋友，我不想惹他讨厌，连朋友也做不成。有时也怀疑，这个如此委屈自己的人还是妖妖吗？想不通了，心就越来越烦躁，想要发泄，恰巧Ｐａｕｌ自己找上门来。
　　Paul 说到做到，在中国就不停来找我，把他能想到的十几岁女孩子愿意干的事儿都请我干了一遍，逛街，吃饭，看电影，去游艺场。他也不想想，那是正常的十几岁女孩子的世界，不是我的。等他回了国，差不多每天有电话来，全是瞎聊瞎掰。
　　我能怎么样？这么一个中年大叔贴过来，还自称是我爸？我骂过他，躲过他，扣过他电话。统统没用，他从不气馁。可能有几次脸色不好，可是隔天又出现。我就不明白，他这么大一人，老吃我的瘪，何必呢？
　　等后来我们终于能平心静气相处的时候，他跟我讲，“我当年差了那么一步，把你妈妈扔下了。见了你，我老想，如果我当时再坚持一下，如果我们不那么年轻，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如果我不是那么傲气，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你是不是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他还把太太给带来了，说要让我们两个多接触，培养感情。我跟一日本女人培养什么感情？他还真以为是个亚洲女人就能代替我妈？可是这日本女人也跟他一样有磨头，打不走，骂不听，她汉语又不好，就贴着张笑脸站那儿。
　　我终于败在这夫妇俩人手下，习惯了他们呆在我的生活中，也慢慢学会了享受被人关怀的滋味，慢慢试着把我的烦恼讲给Ｐａｕｌ听。他成了最支持我的一个，说什么趁年轻就要勇于追求爱情，不管成败，都会对我的成长有利。不过有个先决条件，他得当我的顾问，随时帮我调节心理状态。“我的女儿这么出色，有哪个瞎眼的不认是他福气不够，可是我不能把我女儿搭进去，我得帮你看着，不让你出问题。”不可否认，他的观点跟普通父母很不一样，却让我对他有了一丝亲切感。那些吃喝玩乐都是虚的，他在这件事儿上的心理支持让我感到了实实在在的情谊。
　　夏末的一个晚上，我跟Ｐａｕｌ夫妇俩出外散步回家，刚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一群人围在楼前的空地上，指指划划不知道议论什么。Ｐａｕｌ上前看了一眼，挡在我的身前，用日语对和子说了句话，我就被她急急忙忙拖上了楼。我俩还没开门呢，院外的救护车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我们院门前。
　　我疑惑地看着和子，她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问她。她摇头，“我也不清楚，似乎有人受了伤，ｐａｕｌ让我赶紧带你离开，别的什么也没说。”我们在屋里等到半夜，ｐａｕｌ才满脸疲惫地回来，想来是在医院帮着忙乎来着。
　　原来楼上大哥的马子怀了孕，他不想要，就逼女的去打掉，女的一向听话，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儿，坚持要生下来，两人争了好长时间没有结果，晚间那大哥喝了点儿酒，态度强硬，硬拉女的去医院，女的一急之下，从三楼跳了下去。
　　“幸亏楼外的水管挡了一下，大人没摔死，可是孩子没了。人在医院，现在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ｐａｕｌ的脸色灰白，想是又想到了当时的情景。怪不得他挡住我，那种景象，不是所有人都能受的了。
　　ＰＡＵＬ的意思，我跟他们俩回去，不能再住在这儿了。我不同意，至少今晚我不想离开，那个女孩子我见过不少次，细眉细眼的挺秀气，见人总笑笑的，怎么就这么样走了绝路？我想留在这儿，看看她能不能再回来。
　　Ｐａｕｌ拗不过我，只好带和子离开，不过他的神色十分挫败。这种时候，自己的女儿竟然没想到投靠他，“我很伤心，”Ｐａｕｌ玩笑地抹抹眼泪，我知他半真半假，可是我实在也没准备好跟他们同住，仓促之间，我是不会妥协的。
　　几天后，一副担架把人抬了回来，女的活下来了，可是摔断了腰，要躺在床上静养，不知道能恢复几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站。
　　院里的阿婆嘟嘟囔囔，“造孽呀，好好的一条人命，还要再搭上半条。”有人接话，“那也是她自找的，孩子不要就不要了，犯得着跳楼吗。结果怎么着？把自己整这么惨。”
　　阿婆举手杖打那人，“你瞎说八道，小心被雷劈。哪个当妈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性命不要了，也是要护到底的。你们呀，真是作孽呀。”
　　那人便躲便叫，“你别打我呀，你打那个真浑的，那个逼人打胎的。”阿婆不再说话，叹气走开。
　　我心里更加难受，晚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盯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儿。我的妈妈是个舞痴，为了跳舞，跟家人不和，抛弃了自己的爱人，可是，她生下了我。舞蹈演员，身材肯定跟命根子似的，她知道怀上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生下孩子意味着可能毁掉自己的身材？有没有想过单身的母亲会遭受的种种歧视？有没有担心自己带孩子的艰辛？这些现在我都无从得知，我只知道她生下了我，她用她的命换来了我的命。按今天阿婆的话来讲，她必定是爱极了我，才不顾一切生下了我。这种爱，甚至超越了她从小视为生命的舞蹈和她自己的生命。
　　我看着亮亮的月亮，眼泪流下来，悄悄地打湿了枕头，我的妈妈，她想没想到她的女儿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答应了Ｐａｕｌ，跟他离开了这个心爱的大杂院。因为我要去他介绍的学校重新学习，为出国学习做准备。
　　大哥的悔意显而易见，他没有撵走女孩，正到处找人给她治腰。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儿不正当，怕影响孩子，想着过几年转转行再要。
　　院里的小太妹多少收敛了些野性，大约这件意外对她们冲击也挺大。
　　我以后还是会穿很多奇怪的衣服，可是那些惊艳的，惊奇的，羡慕的，不屑的眼神儿，再也不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