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外传》雾桓

3、不遗迷烟树

　　我高湛，现在也是一国之君了。我为了这一刻，等待过多久，付出过多少，真的有人真正明白么？
　　可是长恭，我现在并不快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于庙堂之上，我俯瞰苍生。我自知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也知道他们对我怀有多少的不平、不满和不甘。所以，我也如此的寂寞。
　　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善感。但或许这种寂寞，比起我对母亲的思念只怕更甚。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希望你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长恭。因为是你，使我又一次陷入这亲情，抑或温情之中。我曾经如此抗拒接近他人，敞开心扉，可你又如此轻易地攻破了我的心防。
　　曾有一种冲动，希望能永远抓住不放的冲动。我曾经想带你离开这里，一世隐居，但这仅仅是一种念想。打不破我的野心，亦带不走你的骄傲。
　　可惜，你是个男子。
　　可惜，我们是叔侄。

　　我很想说，现在我连这些也不是那么在乎了。上天是公平的，这么多年，我有所得亦有所失，即使失去的更多。

　　在我第一次在皇宫外触景伤情之时，你伸手拭去了我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也就此学会了，要坚强，一定要足够坚强。
　　还有，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你的那一声九哥哥，已经轻轻拨动了我的心弦。
　　你回到高府的时候，那种显而易见的脆弱与无助，又轻易就让我心痛。但那种重逢的喜悦，使我快乐得像个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我轻易就能想起你的脸你的言。
　　似乎真的是你，救赎了悲伤的我，愤怒的我。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你已经成为我必不可少的成分？
　　我不清楚。
　　所以现在，我真的很伤心。

　　我不曾渴望你叫我名字的那天，但一声九叔叔，已经让我心痛了。我高湛如何大胆妄为，也从未逾越过礼教。
　　但现在，因为我是“朕”，就连九叔叔也是奢侈了么？

　　“那在无人之时，我还是叫你九叔叔。”
　　听见了这句话的我，是那么快乐。我也愿为了你，保存那一点鲜有的脆弱与纯真。

　　我拿出了那些琉璃杯的时候，你孩子气地接过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仿佛见证了一个永恒。
　　那年的桃花很美，似你肌肤娇嫩的触感，引人心驰神往。
　　我知道，我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但这没关系。
　　如果只有一生一世，能令我真正怀恋的事物，又会有多少呢？

　　而你，就一定是其中之一。
　　无论时代和朝政会令我的心智变得如何扭曲，你也永远会是我心中最柔软的一个部分。

　　红颜醉镜花醉树……
　　如花，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