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论者》古墨墨

7、谜

　　在温知夏准备眨眼的时候，灯光又灭了。
　　一只温暖的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捂住了他的眼睛。
　　光明随即而至，以撒直面面前的怪物。
　　那只怪物只有眼睛在运作，他嘀咕嘀咕转着，看着面前的东西。以撒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被他吓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后，那只怪物晃晃悠悠地走了。
　　确认怪物离开后，以撒才松开手。

　　对面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两个人，温知夏惊魂未散加一脸疑惑。以撒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他忍不住低下头，将下巴放到温知夏的肩膀上，侧头对他轻声细语。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温柔，表情陶醉，仿若在和情人甜言蜜语。
　　温知夏略微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他不觉得他和这个人有熟到可以用语气说话。

　　“自己小心。”以撒说完，站了起来，往另一个门跑。
　　看到他动，温知夏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追了上去。
　　以撒跑得很快，温知夏奋力跑了一会才到他的身后。以撒比他高上一点，当温知夏朝他伸出手的时候，灯光将他的影子放大，压在温知夏的身上，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温知夏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把他压倒，反手剪住以撒。

　　“你是以撒·弥赛亚吧，你涉嫌杀害100个人，我需要向你问话。”温知夏用身体压住以撒，有点得意洋洋地扬眉。
　　不管过程有多少未解的地方，起码他确实按照计划接触到以撒了。
　　“哈……”以撒被他压住，挣扎着回头。他现在只有一双眼睛可以让人清晰地看到，但是都能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温知夏可不管这个，他按住以撒，气势汹汹地说道：“按照常理来说，你可以行使沉默权，但是如果你是无辜的，我奉劝你还是一五一十给我交代了。”
　　温知夏迫切想要完成工作，然后下班。
　　以撒沉默了一下。
　　温知夏傻眼，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想要行使沉默权吧。
　　就在温知夏考虑要不要用一些暴力手段让他老实一点的时候，以撒突然转过头看他。他表现得很无辜，甚至有些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我是无辜的！”
　　温知夏从来没有看过哪个嫌疑人有他这样果断。
　　“那你就……”回答我的疑问。
　　“但是你确定要在这个地方和我对话吗？”以撒说。
　　温知夏眨了一下眼睛。
　　尖叫声又一次传进他的耳朵。

　　“走。”温知夏拽起以撒。他并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这里确实不能久待。
　　温知夏拉起以撒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联系他的属下。
　　“陆软，帮我找出离开的路线……陆软？”温知夏喊了一下，但是他的通讯器那边，没有应答。
　　信号中断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但是那条路线被刚才的怪物占去，温知夏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跟在那个怪物的后面。
　　这里的监控器打开了。温知夏死死握住以撒的手腕，干脆利落地躲过监控器，并且在找寻出口。
　　以撒看着温知夏圈住自己手腕的手。
　　“嗯哼。”感觉不错，但是他没有时间和他在这里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于是乎，在路过某个路口的时候，以撒明明看到有人拿着棍子朝他们靠近，他却没有提醒。棍子朝温知夏的脑袋挥下。温知夏有所察觉，他原本可以闪开的，但是以撒故意反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拽，阻止他逃跑，棍子就直直敲上温知夏。他感觉，脑袋一疼，随后发懵，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温知夏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透进月光的窗户，映着的看不清的以撒的面容。
　　他隐身于黑暗之中，微微一笑，好像是某种不明所以的怪物。

　　温知夏晕之前想，死了。
　　那之后，他彻底失去意识。

　　昏迷的时候，温知夏突然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梦里面，他还是小孩子的模样，穿着黑色的小西装。一个黑色的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枝染血的白玫瑰，动作优雅地插进他的上衣口袋。
　　温知夏伸出小小的手，他拼命伸长手，想要抓住他。
　　在温知夏的眼中，这个男人就是真相和谜实体化的模样。

　　就在温知夏要抓住他飘起来的头发的时候，温知夏醒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啊！”温知夏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田蜜站在他的床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看他。
　　温知夏迷茫地看着田蜜，他的眼睛一扫，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躺在宿舍的床上。
　　他怎么回来的？

　　“时间到了，你还没有来上班，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田蜜伸出手，敲了敲自己戴着的手表。
　　温知夏惊魂未定地看着田蜜。
　　他还没有掌握情况，他下意识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保持警惕。
　　田蜜站直，保持笑容。
　　田蜜平常就爱笑，但是温知夏第一次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嘴角都不会动，好像是被雕刻好的洋娃娃一样，改变不了自己的面部动作。
　　有点瘆人。

　　“我……睡晚了。”温知夏下意识远离田蜜。
　　“起床吧，你不是说想要去封闭区工作吗？”田蜜说道，“我帮你申请好了，今天我就带你去封闭区报道。”
　　温知夏有点忐忑不安地问道：“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快点穿上衣服，跟我来吧。”田蜜转身出去，“具体的事情，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温知夏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动作要快哦，我就在外面等你。”
　　听到了声音，温知夏抬起头。田蜜站在门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可怕表情。
　　温知夏警铃大作。
　　田蜜帮他关上了门。

　　温知夏推开被子，他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睡衣，昨晚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凳子上。温知夏拿出一套新的衣服，一边换上，一边悄悄打开通讯器。他太想要掌握情况了，可惜，通讯器怎么样也拨不通。
　　没有办法，温知夏只好戴上眼镜，披上医生专用的白色大袍，走出门外。

　　田蜜早在外面等他了，看到温知夏出来，她立刻走动，并且示意温知夏跟上。
　　温知夏立刻走到她的旁边。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封闭区，我让你帮忙念书时候，你对着的那个病人吗？”
　　温知夏的眼睛很快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田蜜并没有看他。
　　“我记得。”温知夏只能老实回答。
　　“他是一个问题病人，反社会人格，具有毁灭他人的倾向，而且擅长对别人进行心理暗示。”田蜜简单地介绍以撒的情况，“在他的诱导下，有不少的看护人都做出了越轨的行为。每一个看护人出事，我们就会撤掉，换下一个人。一个多月过去了，医院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没有看顾过他的人了。”

　　他们一边聊，一边走，直到来到封闭区的大门。
　　田蜜出示证明，封闭区的保安给她开门。田蜜推开门，朝温知夏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进去。
　　温知夏的眼睛稍眯，带着警惕心进去。
　　等他一走进封闭区，大门立刻就关上了。
　　“来。”田蜜让他继续跟上去。
　　温知夏整理一下衣服，立刻跑了过去。
　　“你想要来封闭区工作的意愿我已经告诉上面来，他们说，如果你可以在以撒的面前控制好自己，不被他诱导，也不用多久，半个月吧，就可以来封闭区工作了。”
　　接触以撒，这对温知夏来说求之不得，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自己昨晚是怎么昏迷过去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躺在床上，所以现在的他，对于一切都抱有怀疑的目光。
　　田蜜的态度并没有怎么改变，她似乎并没有怀疑过温知夏。

　　她用一种麻木的方式，做一个尽职的引路人。她带着温知夏上电梯，电梯的背后有一面镜子。他们乘坐电梯的时候，同时有人推着运送药物的手推车进来。温知夏自动让出位置，他背对着众人，面对镜子站着。
　　电梯里面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安静的。
　　突然之间，温知夏看到，镜子中的田蜜动了动，随后，她的脑袋用一种夸张的角度转过来，看着镜子。
　　温知夏吓了一跳。
　　田蜜笑了笑，随后转回头。
　　如果温知夏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这时候都要怀疑自己撞鬼了。

　　“来吧。”
　　到达楼层了，田蜜先一步走出去，温知夏立刻跟上去。
　　他们两个人再一次来到那一间病房的前面。
　　和上次一样，里面的病人还是那一个，他的脸上带着防护面罩，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进来吧。”田蜜打开了病房门，在叫温知夏进来，“他最近挺安分的，我今天来顺便摘掉他的防咬器。”

　　听到了声音，原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以撒抬起了眼睛。
　　他有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接近黑色。
　　以撒定定地看着温知夏，眼神让人发毛。

　　田蜜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然后侧过他的脸。她在给温知夏展示防咬器。
　　“他头上戴的防咬器很特殊，需要同时使用钥匙和打开密码锁。”说完，她放开以撒的脸，把钥匙和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给温知夏，“你应该会吧，打开他的防咬器。然后我来教你，要怎么和这个病人相处。”
　　“好。”温知夏接过钥匙，记下密码后，将纸条放进口袋。
　　在他放纸条的时候，以撒的眼睛快速地瞄了一眼。
　　他做这个动作还没有一秒钟，他的视线就被靠近的温知夏的白色大袍挡住了。

　　“对了。”田蜜差点忘记了，“在除防咬器的时候，一定要绑住他的手和脚。”
　　温知夏的手一顿，这个人听起来好像真的很危险。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先蹲下去，把以撒脚上的束缚带绑上，然后再去绑他的手。
　　“嘶……”一直沉默的以撒，在温知夏摆弄他的双手的时候，侧过头，对着温知夏轻声说，“你弄疼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隐隐约约有撒娇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气息拂过温知夏的耳朵。
　　温知夏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一身酥酥麻麻的，随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赶紧把以撒的手绑好，然后弹走。

　　“你跑什么？”田蜜在旁边看着，快要忍不住笑了，“打开他的防咬器啊。”
　　温知夏擦了擦耳朵，一脸纠结的表情。他虽然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是他本人天生就是一个绝好的执行计划的机器。就算他再发毛，还是按照田蜜的吩咐，打开了防咬器。
　　先输入密码，然后用钥匙一扭。
　　“咔嚓”一声，防咬器打开了。

　　温知夏一只手捏住防咬器，然后拿下来。
　　以撒在这一瞬间抬头看温知夏。
　　面具下的青年，和温知夏看的照片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比照片更生动。他眨了一下墨蓝色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像是开到尽头的花。或许释放着最后的美丽，或许正在凋零。

　　“好了，第一条规矩，千万不要长时间盯着这个人的脸。”田蜜的嘴巴靠近温知夏的耳朵，含笑的声音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