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珵璆

3、第二章

　　“即使因果循环我也相信她的百无禁忌。”

　　我必须承认，去那个男人的家里，我的内心里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纠结，至于为什么，我一直不得解。我一直相信所有人的结局都因自身的好坏而定，直到父亲出轨，我不可否认那个男人带给自己和黎尧的伤害，可是没有人去惩罚他，现在，他和他的家庭过的很好，好到我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而这一切，在最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现在的我，困于其中。

　　或许难以相信，但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选择和他的妻子住在了一个普通的小区，嘈杂，脏乱，市井。我内心十分惊讶，可面色依然平静。

　　敲开门，许茹显得局促不安，纵使我客气的表明来意，她脸色依然苍白。她的眼里是我不熟悉的抵触，也是出于保护的怀疑，怀疑什么呢，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会对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做些什么吗？我却是笑了。在黎许的房间，有着最简单的玩具，他过着最平凡的生活，那个畏缩在床头的孩子，是她的弟弟，或许血缘关系有着无法解释的牵引，我走到床前，轻轻坐下，看到他紧张但不害怕的眼神，我知道这次治疗，成功了一半。

　　长达三个小时的交谈，我对这个孩子充满了疼惜…还有羡慕。那怕我们的父亲同为一人，但我们过着不同的生活，我明白，有些东西，并非先来后到。

　　许茹在门外焦急的踱步，奈何听不见什么，也不敢开门打扰，三个小时中，黎文生也从公司回来，坐在沙发上，等着屋内的人出来。

　　黎溦带着黎许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看着黎许一脸平静的走向餐桌，我觉得，孩子才是这个世界的天使，不被任何肮脏同化。这个孩子太善良，先天性的疾病束缚了他，可是没有摧毁他，他仍被这个世界善待，这才是善。

　　餐桌上的只有许茹给黎许夹菜的声音，黎溦和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十分严格，倒是很少有这么亲近的举动。我有些触动，但并未显露。饭后，黎文生提出送我回去，我没有拒绝，黎文生看着我的眼神有各种情绪的交错，也有溢于言表的尴尬。

　　“他很好。”在绿灯亮起时，我选择主动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而黎文生却红了眼。“那就好那就好…”黎文生还想说什么，可是放弃了，他没说，可是我懂。

　　车子到达目的地，我没有给他机会便下了车。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如果有可能，我宁可自己不要活着回去。

　　门内是我母亲和另一个男人苟合的声音，门外是她偷窥秘密的女儿，明明周遭空无一人，可我就是觉得自己宛若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空泛的可怕。
　　我想过千万种可能，但唯独想不到自己和黎尧是那个女人嫁入豪门的资本。

　　如果我和黎尧有着一样的人生，那这个世界会不会显得公平。可是如果我成为黎尧又会不会活的像个复制品，又或者我本来就是依附着黎尧而活。
　　我想，黎文生是对的。

　　我曾和黎尧在不同的天空下想过无数次的可能，说来可笑，原本以为的最差不过是他们没有感情的产物而事实却更糟。可是我突然不恨他了，甚至同情大于我此时的难堪。
　　第一次痛恨所有夜晚太过安静，无论跑到何处都是要命的沉静，我想发泄，想逃跑，但是我没有退路。
　　如果人能预知未来，我一定哀求天黑的再慢一点…哪怕一点…
　　坐在秋千上，身后第一次没有黎尧，痛楚和无助被寂静无限放大，我想就这样，不被发现，就像不被接受一样。

　　我是个不会表达的废物，可黎尧不是。她应该有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她应该是最完美的她。可是我，看透了人心的恶魔但是不能扼杀人性潜在的欲望啊。
　　既然早有防备，我就不会让这个秘密□□。我知道，这个秘密是那个女人最后的筹码，可人在糜烂的欲望底下，只会为了欲念不惜代价，然后屈辱投降。因为优胜劣汰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定律。

　　我到最后还是没有告诉黎尧，也选择若无其事的回到公寓。而我惯有的表情却成了她最好的保护。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公平一点，也偏心一点。

　　我回到公寓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无视了楼梯上的衣物和味道，此时的公寓很安静，丝毫没有影响到黎溦的步伐。我通知了保姆明天给公寓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可自己也清楚，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干净了。
　　我表现的很真实，至少没有人看出来，我也依然按部就班的生活，偶尔会去看看黎许，他比想象中要善良太多，而我也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在任何方面像他，无论是眉眼，还是性格。而我的骄傲无非就是包庇罪恶的曝光，坦荡而慌张。
　　黎尧回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我再见到她有些恍惚，好像很久没见了，又好像从来没见过。
　　黎尧这次回国怕是那个女人的事走露了风声，果不其然，黎尧回来就直奔她的房间，这间公寓倒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那个女人在黎尧出国后也没有提出搬出去，依旧做她骄傲的豪门贵妇，显然黎尧这次回来她也没有收到消息，我想她也不想被黎尧打包扔出去。这个女人又一次以狼狈的姿势倒在我的面前，而黎尧看向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责怪。
　　她跪在地上求着黎尧，这是乞求，也是在逼黎尧。我们都清楚今天她这样被赶出去，黎尧和公司甚至黎文生都会受到牵连，可是黎尧也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过，也只有我知道黎尧心软的可怕，可最终，她还是以她最害怕的模样，离开了黎家，也离开了她的上流社会。

　　黎尧的时间向来很宝贵，可她现在就坐在我的面前，哪怕她皱着眉抽着烟，面色阴沉。我知道她在等一个理由，可是我不能告诉她，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所以我只能沉默。
　　许是沉默太久了，她终于有了动作，我知道黎尧一定对我很失望，可是我不能伤害黎尧，哪怕以自己为注。可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这样，从我面前离开。过了好久，才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哪怕我给出一个不可能的理由黎尧都会选择相信我，可是我不能。可以说是不敢，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黎尧从小就不会说我，她会用行动保护我也会用行动告诉我什么是对的，她告诉我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只要黎尧在，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黎尧想把我和正常人变得一样，不怕我闯祸，也不怕我把一切事情搅的天翻地覆，她从小都这样想，我知道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变过。
　　可是我是一个只能软弱的人。在黎尧的庇护下，没有歧视，没有被欺负，没有见过黑暗，所以依然天真。这是我想的，也是黎尧要的。
　　但是黎尧今天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责怪和失望，这些在黎尧眼里是陌生的，至少我从没见过。以前的黎尧很高傲，她的眼里有专属她的自信，明媚张扬；可是现在的黎尧眼里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她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谈判桌上没人能看出来，我也是。
　　我不能追出去，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会站在黎尧对立面的人。
　　她最终以阴暗的手段阻止了一切的发生，她没给那个女人留活路，也没给自己留退路。

　　黎尧这次回来并没有着急的离开，她反而很反常的住在家里，也很少出去应酬，总是在书房呆着，以至于我以为日子真的就会从此平静了。
　　“人总要疯狂一次，然后再哀首为自己的疯狂买单。”这句话16岁的黎尧对我说过，后来她不顾一切的去了西藏，后果是被禁闭，持续了半年。可是她说她不后悔。现在，29岁的黎尧再次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这次她依然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