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传》舟游

3、第三章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窗边那只云雀停了好一会，雨一停片刻便飞走了。这世道，还是当只鸟来得自由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禁叹了口气。

　　自打那日以后，我便被太子殿下软禁在这东宫里，不许回府，每天还要跟各种老头待在一起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卯时天才微微亮，我就被宫人生拉硬拽起来，一摞摞书叠的比我人还要高，我便在此中翻来覆去的读背。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想什么呢？”

　　脑袋被东西轻轻的敲了一下，我回神见太子正正握着一本书，无奈地盯着我。

　　“走神了。”我抓了抓脑袋，朝太子憨笑。

　　太子抓得紧，这几日他已经入朝堂参政，只要有闲工夫他总要来盯我功课。得父如此，真替他以后的孩儿捏一把汗。

　　“殿下我宫里也待了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啊。”我向太子投以殷切地目光。

　　“没着呢。出宫？！秋闱前想都别想！”太子笑眯眯的样子，我竟觉得这个笑有一丝丝邪恶。人家十年寒窗苦读也未必能高中，太子殿下对我未免太过自信了些。我现在看见那四书五经就头疼的厉害，更别说让我去背。

　　我资质平平，除了是丞相之子，我实在想不出太子这样得执着培养我是为了什么？那日我脑子一热答应了太子，父母那边还没个交代，我数月未归，太子必定同他们说了一二，他们二老是否会怪我自作主张，一想到这头就更疼。算了，算了，暂时不想这些了，还是先看书吧，不考个什么名堂出来，只怕太子也不会放过我。

　　在这一席之地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虽已近戌时仍旧暑气逼人，蝉声聒噪，眼前的书左右看不进去，遂熄了烛火，出去透透气。

　　踏着青石板，沿太液池一路走来。正值盛夏，太液池里的莲花朵朵风姿绰约，好似佳人正亭亭玉立。皇上喜莲，便命人在宫里各个池子内都种上了莲花。莲花在宫中已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不知是何原因这太液池的莲花开得要比哪的都要好。

　　月明星稀，池畔边渐渐生起了薄雾，云雾茫茫给太液池平添几分韵味。此情此景，要是给李太傅那老头瞧见了，定要在此刻作首文绉绉的诗才肯罢休。唉，我想他作甚？！真是煞了大好风景。大抵是这几日我用功过度，这会儿我竟感觉有些饿了。我蹲池畔边直流口水，心想：“莲花如此，这一池莲藕必定更甚啊。若我身手不凡，定要捞些上来做顿全藕宴。”

　　我正盯着这池莲花发呆，蓦然瞥见一白衣莲仙，长身而立于云雾之中。怪不得这儿的莲长得好，原来是有仙人庇佑啊。定神一看他身侧还站了个人，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片刻躬身告退了。莲仙孤身伫立于池畔，我见他起身要走，心中好奇，不觉跟上了他。

　　“私自跟踪皇子，该当何罪？”没跟两步，成淮突然出声，言语里夹杂着些许怒气，“太子就是这样教你的？”他转身直直地盯着我，此时我竟有些害怕。

　　“殿下开恩，我并非故意跟踪。宫里暑气旺，屋内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不巧碰见了殿下。”他不会觉得我是太子派来故意跟踪他的吧？先不说太子并不会干这些事，就算有意跟踪他也不会派我这种身手极差的。

　　他脸色缓和了些，道，“宫里比不得外面，夜深了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我心头一暖，这是在关心我吗？在这深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我唯一靠山只有太子，确实该小心些。

　　我躬身微笑，“多谢殿下提醒。”

　　“不早了，走吧。”他不再搭理我，将我甩在身后。

　　我目送他离开，直至他的背影毫无踪迹可循，我才起身离开。细细想来，他为人还算温和，但见他这一二次他似乎都在密谋些什么，这个成淮怕是不简单啊。

　　几个月来，虽半数是太子殿下逼着学的，但我也比平日里发奋许多。烛台上的蜡烛换了一根又一根，案上的书换了一摞又一摞。直至某日，太子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跟我说:“明日考试，阿言定要尽全力！”我才反应过来，弹指之间，秋闱将至。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到屋外吹吹冷风。

　　一开门，见门前竟站了个人，着实吓了我一跳。定心凝神一看，居然是太子，他正一手拿着宫灯，另一只手捧着一坛酒，朝着我笑。

　　“殿下这么晚不睡，怎么跑我这来了？”我回身想回屋点蜡烛，被太子拉住。

　　“就知道你睡不着，陪你谈天论地来了。”太子走向庭外小院，将酒放在石桌上，朝我招招手。

　　我走到他跟前坐下，问道，“殿下也睡不着吗？”

　　“还不都是某人，我这紧张得跟明日是我要考试似的。”他瞪了我一眼，低头解开酒坛上的红布条。

　　“殿下这样，真同那些望子成龙的老母亲有些相像。”我打趣道。殿下对我是真心好，明日不知会不会辜负他的一片心。

　　“去你的，你这小没良心的。”他作势要打我，我忙往后缩了缩。见我这反应，他甚是满意，便放过了我，自顾自拿起酒坛，仰头畅饮起来。太子殿下人后没一点太子样，不知从哪儿沾染上的江湖气，如此饮酒。

　　“我也要喝”我伸手管他要酒，再过会怕是要给他喝完了。

　　他恶狠狠地拍掉我的手，“喝什么喝，明日要考试你不知道吗？”

　　“你倒好，自己坐这喝酒，将我骗出来喂蚊子。”我抱怨道。

　　“哪有蚊子，尽会胡扯。”他擦了擦嘴角，道。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聊了多久，在太子打了无数个哈欠之后，才以明日要上朝为由脱身离开。
　　看着远走的太子，我强压住要打他的冲动。明明要考试的是我，他倒好酒也不让我喝，自己困了就回去睡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