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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崎退篇(9) ...

  •   (25)

      不只是兴奋到快要被三叶灌镇定剂的银时,风纪委员会大多数人都对日本行抱有强烈的期待。大家感兴趣的当然不是樱花,而是神秘的东方文化,以及想要见识一下,能把十全十美先生养出来的土壤,究竟还生长着怎样的奇葩。团长更是动用了家族关系去魔法部申请了一把门钥匙,直通土方老家大门。

      我们是在樱花最盛的时节过去的。还未睁开眼就已经感受到了英国极为奢侈的中纬度艳阳。睁眼后,满山的樱花,像梦境的延长布景,在将醒之时就已失真失觉。

      哎,如果小玉也一起来,这个梦会不会更美妙一点,让人更想沉醉不醒。但她拒绝同行。

      小玉对充满了人文赋魅的景色不感兴趣,对那种约定俗成的世间象征更是嗤之以鼻。她的快乐只基于理性思考和双盲测试的硬性结果,她连幸福的定义都要从社会概率中寻找答案而无视内心直觉。没有人能分享她的快乐和痛苦,她像一个源代码完全与人类相悖的机器人,她可以从概率和经验分析上理解人,但人不能从这个稀缺的个例中找到她的归类。

      我意识到,即将毕业的我永远不可能和小玉有同行的机会了,无限悲伤。而在校的最后一个春天不能和她过,这将是这辈子的遗憾,这直接导致了我在这段旅行中的各种抑郁。

      我觉得,樱花姿色真的只算是一般,远不及漫长花期的霍格沃茨百合。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喜欢它?我也看了些麻瓜的旅行攻略,有什么霎那凋零的物哀之美,或者表达在最盛时死亡武士道精神。作为一个斯莱特林,我觉得这小器易满的审美,过于细腻的触觉,囿于方寸间,会自恋到有些自我耽误。

      嗯是的,我就是不拐弯地吐槽土方的狭隘,近乎自虐的狭隘。

      土方的父家大得有些让人气喘,不过土方说那现在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要不是门钥匙安错位置,他一步都不会踩进来。他把我们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偏院别庄,那才是他母亲和弟弟住的地方。

      我看到了土方的母亲,那个在我印象里带着浮花般旖旎艳色的女人,真人却有种木纹般绚烂又沉稳的美感,无妆也可压世,笑起来还有种不怎么伤人的清凉。她穿着素色和服站在门前一株巨大的樱花下,对我们鞠躬相迎。她那微渺谦谦却又傲气不减的眉眼,竟有些少年人清俊的倜傥,和带有中性气质的土方几乎神髓相合,到底有几分硬气,不细究也深沉了。

      所以说!这哪里是那种可以委身人下的人啊,高杉!

      我横眼瞪着高杉,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也是傻了,信这个对土方极尽污蔑之能事的家伙!不过似乎也很快意识到,高杉其实也没说错。出于宗法信仰的狂热,东方魔法师中存在“妾”这种传宗接代的落后遗留。专门培养这种妾的神祠,会在麻瓜中挑选具有魔力(或者没有)的女巫从小进行训练。而且选择是双向的,这些女巫可以拒绝她们不喜欢的男人。

      这样看来,土方或许是混血,或许不是?不不,我可不想深究,任谁都知道这种定制小妾,和蓄奴买卖没什么区别,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应对这种生殖贩卖引以为耻,我依旧可以鄙视他!

      和西方对自然过分的抑制和调配相比,东方园林有种稍微粗放的自然生长轨迹,而且还会人为地助长这种痕迹的弥留。门前石坎长着滑到让人摔跤的苔藓,路上铺满了踩成泥泞的樱花瓣也故意不扫,腐败变黑的竹篱淋着几层白色的鸟屎漆,空气中弥漫着木屋被阳光蒸发解构的旧屑气味……

      团长端着一本《禅道》解释:这便是禅了,一切都有种任大化锈蚀的无情不仁,留人独自格物,不执世情兴衰,明心见性。

      呵呵,又来了,拉文克劳学霸式装逼,我是不明觉厉了,既然这么不执随意的禅风,怎么竟养出过分执拗的人来?不过同行几个土生土长的东方人倒是点头,连一向傲得和风纪委员会没有任何交际的朽木白哉也和团长论禅了。

      进门后我们看到,这片孕育了土方十四郎的土壤,正在培植新一代青光眼。一个才两岁的幼童端正地跪在对面的廊檐下写梵文,周身围了一群云雀。看到我们后,他停了下来,故意挺高了腰板和下巴,犀利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搞得我们突生冒然的尴尬。

      这种训诫的目光,这种青光眼学习强度,这种把自己凹成活体模板的范儿,这种吸引一群小鸟安然落定的动物气息,这种V字刘海,啊,果然一模一样……

      土方十八郎,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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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时好像发现了人生新大陆,赶紧兴奋地跑过去戳着小幼童的嘟嘟的脸。那小身板在这头大型禽兽面前绵软易推倒,迅速沦为银时怀里的可拆卸玩具,又惊又怒。

      “你是十八郎吧!啊!超级可爱!小号多串啊!卡哇伊!”

      “你这天然卷!把你的爪子从我弟弟身上放开!不然老子废了你!”在土方眼神威慑下,银时赶紧放人。土方护犊子在意料中,不过那犊子的反应却出人意料。

      那犊子很严肃地对土方用日语说了些什么,土方超级严肃地走过去,和他相对跪得端正,然后郑重土下座:“嗨咿!”

      银时问:“喂,这小家伙说了什么?”

      土方答:“他说你是极端无礼之徒。”

      “哦?我怎么听到他的主语是‘Onii sama’、‘Onii san’怎么怎么的,他看你那表情,是在训你吧。哈哈!”

      “是的,他说把你这种人带进家门,是我这辈子的耻辱,希望我洁身自好,以保家风清白。”

      “嘁!小屁孩!我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人!别说你两岁了,你就是再大十岁,十分钟不攻略你,我跟你姓!”银时夺过坂本的定制扫帚快援,把土方的弟弟提起就上了天。

      十分钟落地后,土方的弟弟就已彻底被带他装逼带他飞的银时攻略。一口一个软糯萌嗲的“Gintoki niisan”,和他家的小狗一样缠着银时转,跪得如此干脆,在我们的紧绷着但绷不住的嗤笑中,气得土方把他弟端在面前严肃训话。

      虽然日语大家一句没听懂,不过土方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你在我面前不是一本正经早慧又端装么?端庄就是端着范儿来装的么?不是满口武家的矜持骄傲么?来了个流氓一样的家伙你分分钟被调·教完毕你让我很鄙视你好不好!”

      而他弟一个音,一个转头的动作,道出家传的傲娇属性和谁也拉不回的决绝:“哼!”

      作为弃兄投银的奖励,午饭之前银时都把十八郎带上天俯瞰山川。在这段时间,大家都跪在茶室喝茶,土方把我们介绍给他母亲,当介绍到三叶时,土方母亲倒先开口了:“这一定是冲田三叶小姐,犬子经常提起你。”

      画面一度很和谐,很默契,很神交。

      来不及感慨女人的直觉,我就立即反应过来,要从风纪委员会这些画风诡异的不羁女、死腐女、猩猩女、抖M女、禁欲女、蕾丝女中把三叶挑出来,其实毫不费力。

      知道高杉和土方母亲可能有些际会的我,还多留了个心眼去注意他俩的互动,也第一次看到高杉被两三句话婊到哑口无言只能跪地擦汗的尴尬。

      看来过节果然很深,介绍完毕后,土方母亲没有招呼她的未来儿媳妇,反而点名:“这位高杉公子,令尊可是在英国魔法部任职?”

      高杉似乎已有接招准备,淡定:“确实。”

      土方母亲笑着恭维:“令堂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能和那位高杉大人,生出你这般标致的脸。啊,若当年高杉大人有你这般俊俏,就他那身高也能让神祠一半巫女心生眷属之意。”

      高杉的脸色和声带都陷入了死寂,我当时没忍住,把茶都呛出来了。其他人可能都没听出除了“问候父母”和“你爸爸也很矮”之外的意思,就我秒懂了。这长达20年的刀,穿了两代啊。

      先不深究高杉父亲是不是长得足以把“倾国倾城”平均成“标致俊俏”,就说他也去神祠这种地方,毫无血统观念的开放,嗯,这很格兰芬多!而且,还是没被“卖方”看上眼的“买方”,这尴尬隔着二十年我都有些不胜寒意……

      “过奖了……”憋了好久,高杉才回过神。而土方则起身给母亲斟茶,不过这母慈子孝的画面,我怎么看着像齐齐竖起中指说“婊他”,然后斟杯也像击掌庆贺。

      啊,土方母亲虽然轻描淡写,也算是为土方出了口气。说起护犊子,土方母亲才是这家之最吧。女人的保护欲,普遍强过男人的占有欲。

      大家听土方母亲说了神祠,对此兴趣浓厚。只停留在脑补中的和风雅乐和樱花下“端庄”神圣的巫女,似乎仅有一窗之隔。大家有意无意多提了几次,土方母亲便说午后带大家过去,说那是娘家般的地方,丝毫不避讳她也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注意到有几个东方土著看土方母亲的眼神有些可控的微妙,在土方母亲一甩马尾昂扬磊落的姿态下,又迅速转变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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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方母亲毫不掩饰对三叶的喜欢,就连厨房这种主人才能进入的客人禁区,三叶都受邀进入。在东方,大户人家在有重要来客时,女主人都会亲自下厨以示尊重,而三叶的入主其间,这是在明示新女主临门,而我们该给礼金了吗?

      如果历史真能按照这样水到渠成的路径上演,就算这礼金价值五万加隆,我也会给啊……

      三叶在午餐时出现,穿着土方母亲年轻时的和服给大家端上饭菜。三叶本不是太过害羞的性子,却也双颊染绯——即便这样,她也不是脸最红的,三纲五常先生已经脸红到掩面了。

      土方对面坐着的银时和他新驯服的小弟以及这小弟的小狗,同步侧脸无视,一副在相亲会上陪同“地主家的傻儿子”那样的尴尬揪心。

      所以,答应我们日本行其实只是为了带女友见母亲?所以,午餐是吃狗粮吗?不得不说,三叶确实惊艳到让人食之无味,味同嚼狗粮。银时开始敲杯子,指着三叶,说要让那最漂亮的女人给他斟酒。

      而起身跪在银时身边斟酒的却是土方母亲,银时一副调戏不成反被婊的颤抖。

      “难道,我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吗?坂田先生?”

      “呃……当然……”自觉忤逆的银时赶紧让土方母亲坐好,不用倒酒了。土方母亲则凛然道:“这个世界上,敢拒绝我倒酒的男人,你是第一个。当初,就连迪奥·白兰度想要喝我一杯酒,我都没有给他机会哦。”

      据此,大家对土方母亲的尊重,又上了新的台阶。

      土方母亲一直跪在银时身边,这种“服侍”的画面我隔了好远都生出上刑的紧张。不知怎的,我觉得土方母亲此举别有深意。偷偷看了看土方和团长他们几个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凝神严肃。

      那时,我已经从团长那里知道了土方家和坂田家是怎样的不共戴天,他们之间才真是有不能靠几句是非善恶就可以扯清的过节。虽在座诸位皆是无辜,可这生长出仁义礼智信的土壤,这鄙视流氓癖性的高贵矜持,这独占数百亩春光的盛景,这岁月静好的超脱禅意,无一不是建立在暴虐侵蚀下换来的体面。

      我毫不怀疑,在土方那时的人生规划里,有朝一日一定会让母亲和弟弟,完全地,脱离那个让他恶心不已的地方。但那个时候的他尚且只能附着在父家这立锥之地,艰难地等待成长。成长到他的一切决绝都有退路,成长到他可以担负起家人不至拮据地过一生,成长到他有底气与银时毫无挂碍地交心……

      我们都清楚,是土方逼自己太紧,银时可从未在这件“大是大非”上提过只字片语。银时是以“贱贱的”癖性作为标签活着,不过论通透,谁可与之并论?银时何曾以过去的苦难置换任何惩戒世间的正当权利,哪怕他的身世只要截取一个篇章都能让全欧洲的圣母婊奉上灵魂去宽恕他炸毁地球的罪;哪怕他只要一伸手,他就能轻易得到神秘人留下的一切……

      让土方在这自我逼迫的重压下好受一点的是,银时愿意用不强求的姿态等他。等他拿起、放下、举棋不定、落子悔棋……一切选择,银时都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对我们如此,对土方更是如此。

      嗯,这感觉,像是等待沙弥顿悟的菩提,自己已经跳脱烦恼,以无欲无求的态度,静待凡人破障。

      土方端起酒杯起身,挤在银时的案桌旁,拿过母亲手里的酒壶,为银时斟酒:“我陪你喝。”

      银时笑问:“哦,来一杯兄弟的交杯酒吗?”

      “啊。不喝吗?”

      “这半杯不够啊。”

      “Gintoki niisan……”十八郎撒着娇,宣告还有他的存在,他也拿起酒壶,摇摇晃晃地为银时斟酒,土方母亲一手稳住这只小手,另一手将酒平缓地斟到满沿。

      三个人斟满的酒,银时一饮而尽,大赞再来。

      这个场景我记得如此清晰,连那时杯沿的泛起的涟漪我都能重构,仿佛它们就在我的呼吸下,我都能闻到那清酒微甜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樱花气息。我相信所有人都会一次次地回放这个颇有象征意义的画面。在充满了男权侵略的世界,和解的契约在后院一个美丽母亲的主持下明文签订。

      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从银时那幸福的笑里判定,他绝对不可能,伤害这个家的任何一人。哪怕,他的家被伤害到,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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