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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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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摩,你都睡三天了,再睡下去要发霉啦,快点起来,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四娘日上三竿了才走到萨摩那小阁楼上,但刚进门她就被一地的食物酒水吓到了,“我的妈啊,这都是哪里来的大老鼠啊?!”
      “不是大老鼠,是偷腥猫。”从地上一团乱糟糟的被褥里钻出来萨摩乱蓬蓬的脑袋,却见他一脸憔悴,眼下都出现淡青了。
      “敢到我凡舍偷人?!说,是谁那么大胆,四娘给你剁了他!”四娘哗地扯开萨摩身上的被褥,却是衣冠整齐,就是酒臭冲天,“我去!你这不是好好的吗,睡傻了吧?”
      萨摩哭笑不得,“不是别人偷我,是我偷别人,结果没偷成,丢大脸咯~~”
      “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四娘一时诧异,再环视四周,看到了一幅上好刺绣的布巾,才有点明白,“昨晚李郅来探望你?”
      “……”萨摩扁嘴,又往被子里缩。
      四娘揪着他耳朵把他拉出来,“快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啊啊啊!痛痛痛!我没闯祸!没有!”萨摩依依呀呀地把自己的耳朵拯救出来,鼓着腮帮子负气地把被子一摔,“李郅武功那么高,我能把他怎么样啊!”
      “……你小子最好不要耍花样。”四娘是敲破脑袋也想不到萨摩多罗会投怀送抱的,也没理出什么头绪,但见他精神还不赖,便翻过这一页了,“你已经把这个月的假期都休完了,还不起来工作!厨房的碗都长霉了!”
      “长霉了正好啊有没有熬出蘑菇啊说不定还能省下点菜钱~~”
      萨摩进入了嘴炮模式,哄哄骗骗地把四娘送出自己的房间,便抖擞精神,梳洗更衣,工作去了。
      灭国这么大的事情他都熬过去了,区区一个李郅,还不至于让萨摩多罗寻死觅活。

      但是李郅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老大老大,长康庙走水!但死的人里却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大家都说是烧死了下凡的善财童子!要倒大霉!”
      “老大老大,西市发生胡姬失踪案,听说跳着跳着舞,就嗖地不见了,就剩下一件衣服!”
      “老大老大,赵侍郎家中失窃,失窃物品中有皇上御赐的琉璃簪,他说你不帮忙找回来,他就要带着全家一起上吊了!”
      “老大老大……”
      “黄三炮!”
      李郅这几天都被三炮嚷得耳朵痛了,“你能不能稍微整理一下案情,把宗卷放在我桌上,而不是这样大吵大闹的呢?”
      “不是,老大,这事情都是十万火急的,你知道我没文化,写得慢耽搁了案情就不好了嘛!”三炮低着头挨训,“那个……你说,这么多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叫小萨来帮帮忙……”
      “没有他帮忙我这个大理寺少卿就做不好工作吗?!”
      李郅猛一拍桌案,吓得三炮扑通就跪下了,“不是不是不是!老大你误会了!我这个人嘴笨啊什么都说不好!哎哎哎,你最近工作辛苦了我去给你熬点人参鸡汤!”
      “你……”
      李郅还想吩咐他去跑个现场,但三炮已经一溜烟地逃命去了。
      “唉……”
      桌子上的宗卷已经堆了三四层,李郅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不得不暂时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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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郅其实想不通,为什么萨摩会喜欢他。
      虽然他知道自己长相也算端正,加上朝廷官职,招来女子青睐也是常事,每个月都有媒人上门给他牵线亲事,还是他以得听候皇命而拒绝的。
      但是萨摩,他是个男子啊……
      尽管也知道有断袖分桃,但平常萨摩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也从来没有对其他青年男子表现异常,更不会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顶多就是拉一下他胳膊,抱一下他的腰,挨一下他肩膀,牵一下他的手;顶多就是撒个娇说走不动非要他背,朝他比个眼色就“腹痛难忍”;顶多就是整天“李少卿”“李少卿”地嚷嚷,到哪里都捉住他作陪……
      李郅想着想着,赶紧喝了口热茶。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那走水的寺庙烧得只剩下残垣败瓦,李郅带着大理寺的官差来到现场,却见三炮已经伫立在那一堆焦黑土木前了,身边还蹲着个熟悉的穿着五彩斑斓衣服身影。
      李郅几乎想要转头就逃——i但他还是握紧了刀鞘,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来了?”
      萨摩仍然蹲在地上,头也没回地“嗯”了一下,继续在那堆焦土烂木里翻翻找找。
      “老大~~”三炮仿佛捉到了耗子的猫,乐滋滋地跟李郅邀功,“你看人家小萨多仗义,一喊就来了~~ 就算你们有什么过节误会,看在他这份热忱上,就一笔勾销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李郅心中别扭,只能拿三炮出气,“而且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萨摩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他歪歪斜斜地转过身来,仍旧是他一贯的懒散姿态,但却吓得李郅退后了半步,仿佛生怕他在大庭广众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萨摩垂着眼睛盯着李郅的脚尖,李郅才猛地醒悟这个动作有多伤人,于是又犹豫着上前了一大步,“嗯,你说说看?”
      萨摩扬起眼睫,“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先带我去双叶那里看看尸体吧。”
      “嗯,好……”明明只是一个抬眼看的动作,李郅愣是觉得那目光好像利箭一样直射进他眉心,让他手足无措,“三炮,你带萨摩去看看吧……”
      “我?”三炮一愣,验尸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大居然不亲力亲为?“好……来,小萨,走!”
      “好勒~~”萨摩也不扭捏,答应一声便跟着三炮去找双叶了。
      看着那摇风摆柳一般毫不端正的背影逐渐远去,李郅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放松了。
      李郅,你这是怎么了……
      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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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萨子云,孙子你太复杂了,反正就是你骗我,我骗你,看谁能骗过谁。
      别的不说,比说谎,萨摩多罗先让李郅一百局都觉得是在欺负他。
      你追我逃,我逃你追这种把戏太老套,萨摩偏来一个你逃我逃得更远的方法。
      咱们就来比比看,谁先耐不住?
      萨摩多罗看着那具烧得看不出面目的尸体露出诡异而胸有成足的笑。
      看着萨摩对着尸体还能露出透着甜意的笑,双叶觉得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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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寺庙看似慈悲为怀,其实是个拐卖小孩的中转站,你看这些烧毁的砖木的倒塌方式,基本都朝着正中间倒去,证明这一块的地面是凹陷下去的,应该是在建造地牢时手艺不精所致,紫苏也查到了这寺庙在五年前发生过地面塌方,但寺中僧人却坚决不接受善众的帮忙,自行修复。”
      走走跳跳一天,萨摩便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给查清楚了,大理寺森然的审判大堂里,五六个寺庙僧人瑟瑟发抖。
      “这个小孩不是从天而降的善财童子,而是被囚禁在地牢中,趁着走水逃跑出来的被拐的孩子。虽然面目无法辨认,但他至死都紧握着一块玉佩,那是晋南村大户的家徽。”
      “竟借慈悲之名行大恶之事,可恶!拿下!”
      李郅气愤地吩咐手下把那批佛口蛇心的僧人铐上带走,又转向对三炮道,“三炮,你点一匹快马,到晋南村去……让孩子落叶归根吧。”
      “马上去!”三炮接了李郅递来的一些帛金,快步跑去处理后事。
      “哎呀,不止要给我付钱,还要安抚受害者家属,难怪李少卿的俸禄总是不够花了~~”
      李郅一回头,就看见萨摩站在他身边凑着头来看热闹,他一回身,几乎就跟他贴在一起了,吓得他后退了两步,“萨摩!”
      “诶,怎么了?”萨摩笑得眉眼弯弯。
      “……没什么。”李郅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想起钱来了,“这次该付你多少钱?”
      “哦?”萨摩挑挑眉,他上前一步,踮起脚来凑到他耳边道,“肉偿怎么样?”
      李郅差点就跳到屋顶上去了,“胡闹!”
      “啧,男人大丈夫,脸皮这么薄啊?”萨摩歪着嘴角笑道,“逗你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啊?”
      “……你跟我来。”人多嘴杂,李郅捉住萨摩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的办公房间里。
      “干嘛动手动脚啊?”萨摩挣开他的手,“你不是很不喜欢这样吗?”
      “萨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李郅想不能这么逃避下去了,他堂堂大理寺少卿,总不能总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跟个害羞带怯的小姑娘似的。
      萨摩挑挑眉毛,抱着手臂道,“那我倒要请问李少卿是从哪里开始不清楚?”
      “我……”李郅语塞,什么从哪里开始不清楚,他明明就是从头到尾都不清楚啊!!!
      “我清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萨摩盯着李郅的眼睛,哪怕是查案,他从来都是举重若轻,轻松泰然的,然而现在他的眼神却如枕戈待战,随时准备卯起劲来跟他拼命似地志在必得,“不清楚的是你,李郅,我倒是想要你告诉,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为什么那样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李郅被萨摩绕了进去,怔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非要咄咄逼人,强人所难也不是我的作风,但是,就跟我查案一样,不查到水落石出,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结局,我是不会甘心的。”萨摩倒是像老大哥一样拍了拍李郅的肩膀,身高差让他这个动作有点像要趴在他身上,“我给你时间去想清楚。”
      “我……我?”李郅现在一头雾水,连退后都忘了。
      “嗯,好孩子,乖乖地想,我等你。”萨摩抬起头看他,笑了个阳光灿烂,“哎呀!好饿啊!开饭咯开饭咯!!!”
      “诶!萨摩!”李郅回过神来,萨摩已经跳着欢快的步子跑回凡舍吃饭去了。
      我想清楚?这怎么就成了我的问题呢?!
      李郅觉得头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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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炮觉得最近大理寺里的工作氛围有点问题。
      虽然在案情推理上,大家都听萨摩的,但是除此之外,老大可一点也没有惯着他,该骂“胡闹”就骂,该阻止他贪心就阻止,该把人拉走别丢人就拉走,可从来都不会让别人有大理寺就听萨摩的了的感觉。
      但是最近,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萨摩还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该吃到嘴里的一点也不放过,案发现场也不能阻止他吃得一嘴饼屑,一听到有钱财宝物就两眼发光,巴不得把证物也据为己有——
      可老大却只是喊他两句“别捣乱”就算了,而且那喊得一个心虚,好像萨摩才是他的上司似的。
      难道说,大理寺欠萨摩的办案费用已经累计到老大一辈子的俸禄都还不起了吗???
      忠厚如三炮,为了老大的终身幸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萨摩求情,“小萨啊~~你看我们老大啊~~多好的一个人啊~~他为了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哪怕自己付钱也要请你帮忙~~他大可以一顿板子随便捉个替死鬼啊~~但他从来不这样啊~而且他对你多好啊,管吃的管用的,还救过你一命啊~~看在这些美好的情谊份上,你就不能收便宜一点嘛~~~”
      萨摩一边喝着黄酒一边眯着眼睛笑,“我当然知道他好啊,我也知道他救过我的命啊,所以我这不打算以身相许了嘛,是你老大不收货,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得不到他的人,就得到他的钱啊!”
      “小萨!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开什么玩笑话!”三炮只当萨摩在开玩笑。
      萨摩扁扁嘴,捉起一片见风消(唐朝零食)塞进嘴里。
      看吧,萨摩多罗,让你平常没个正经,轮到说真心话的时候,连三炮那么单纯的人都不信你了。

      萨摩多罗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李郅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的。
      并不是在他为自己挡了一剑的时候,也不是在一个个案子中朝夕相对的时候。
      而是在他根本,根本没有来找他的时候。
      那假死诈尸案件完结后,萨摩多罗已经算计好了,李郅很快就会再来找他,并且做出一副受伤未愈的可怜样子,让他心软,让他不好意思退却。
      不然凭他的身手,要拔刀挡下那一剑有什么难度,干嘛非要用身体去挡?
      苦肉计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可不会上当。
      可是七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快要两个月过去了,大理寺竟然连凡舍的门都进来一下。
      这一个多月里,大理寺解决了不少案子,但都是平常琐碎的,的确用不着他出马。
      萨摩多罗悻悻地琢磨,差点把凡舍的桌子都擦到发光了。
      可是野豹出没,杀人于市,每个来凡舍的客人都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李郅依旧没有上门。
      萨摩多罗再也等不住了,抹布一扔就跑到双叶那间验尸房去了。
      “这次免费,算是扯平了。”
      没人看得见他说这句话时,连手指都在发抖,抖得他不得不抱着胳膊,装出很拽很高傲的样子。
      而李郅只是隔着那飘飘扬扬的白纱,对他微微一笑。
      坏了。
      萨摩多罗终于明白了自己那些辗转忐忑的来源了。
      后来萨摩多罗试探着问过他,为什么当时不拔刀。
      如果李郅城府深厚得已经连萨摩的心思变化都料到了才采取这般欲擒故纵的伎俩的话,萨摩觉得那他也栽得不冤枉。
      “他曾有恩于我娘。”但他只是平淡地一句带过。
      很久以后,萨摩才从暗地里拜托紫苏查的资料里得知,李郅的娘亲曾经因为不肯接待一个粗鄙之人而被污蔑偷盗,当时给她解围的人,就是后来这位为了给同僚报仇而不惜假死的赵匡国。
      萨摩多罗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栽得莫名其妙,却心甘命抵。

      40
      在赵侍郎差点悬梁自杀前,李郅终于赶到了他府上,承诺一定帮他找回皇帝御赐的琉璃簪。
      “此案我会秘密调查,簪子并非常用之物,一时三刻不会被发现,但西市失踪的胡姬,每耽搁一天生存机会就减少一分,人命关天,请赵侍郎明白。”
      看着李郅一本正经地向赵侍郎解释,挨着柱子的萨摩把心里“这柱子上方都被虫蛀了你赵大人没挣扎几下就断了吧为了坑我们李少卿答应帮你这戏还挺足”的嘲讽变成嘴角一丝“哎呀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即使那失踪的是个胡人也不会因此而轻视她的性命”的笑。
      三炮看见萨摩那笑容,暗里为自己老大捏一把汗:不知道老大这次又要被坑多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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