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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3-84 ...

  •   83 方大厨子
      翌日早朝,萨摩也跟着李郅上朝,他没有官职,只能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跟传话的小太监站在一起,不过,当萨摩看着其他官员——包括李郅——在指挥行礼的典仪的号令下做那一套趋步跪伏的上朝礼仪时,就觉得自己乖乖地垂首站在边上也挺好的了。
      “李郅,萨摩多罗,上前来吧。”
      百官刚刚起身,李世民就召两人上前,“太子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回陛下,虽然已经有一些线索,但暂时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李郅早就料到早朝上李世民会询问,“请再宽限微臣几天。”
      “不是朕不宽限,但一想到太子正在遭受蛊虫的折磨,要是下一次发作,性命危殆,朕就寝食难安,心如刀割啊……”李世民叹口气,他挥了挥手,“朕也知道你们才查了一天,不该太过为难你们,只是……”
      “陛下,可否让草民再次进入后宫?”萨摩趁李世民心软,赶紧请求,“坊间的线索我们都查过了,如果能在宫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两者结合,相信真相很快就会大白。”
      “准,便宜行事。李郅,你们且便宜行事,多多留神。”李世民的确心急,但也不至于放萨摩一个人乱逛,他把自由出入的权力给到李郅,这个台面下的亲戚,也算是合适了。
      “谢陛下!”
      如此这般,朝会事宜表过,李郅带着萨摩进入后宫,第一件事就去是丽正殿参见皇后。
      白芒横死在东宫中,长孙皇后吓得魂不附体,把李承乾也接到了丽正殿。一日不见,她像是年老了一年,形容憔悴,肯定是彻夜守在太子身边了。
      萨摩不忍,他待长孙皇后有一种如同家中长辈的感情,他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熬坏了身体。”
      “比起太子所受的苦,我算什么?”
      长孙皇后摇摇头,在一旁伺候的白公公对萨摩说道,“你们走了以后,殿下又发作了两次。”
      “什么?!”萨摩大惊,“怎么会?”
      “一次是昨日傍晚一次是今天早晨,殿下是痛得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白公公说着,不禁拿衣袖按了按眼泪,“这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要是最后也跟那个白芒一样……奴才不忍啊……”
      长孙皇后道,“萨摩,你说,要是我们把那些部落的首领都捉起来审问一遍,会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娘娘,事关国体,他们都是代表各自的部落前来归降的,如果把他们当做犯人审问,恐怕会招人口舌。”李郅提醒道,“虽然颉利部落已经肃清,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有差池,恐怕又起战祸。”
      “难道就看着太子殿下活活受痛,最后爆头而亡吗?!”白公公哭喊道,“李少卿,你怎么忍心啊!殿下也是你的弟弟啊!”
      “白公公!”长孙皇后喝住了激动的白公公,白公公擦着眼泪退后两步,以示自己知错了。
      “李少卿,白公公在宫中侍奉多年,从小看着太子长大,难免有些情绪,你不要见怪。”长孙皇后对李郅做个“抱歉”的神情,“萨摩,你们要去查案的话就去吧,这个玉佩你拿去,要是有什么人阻挠,你就给他看。”
      “谢谢娘娘,我们一定尽力!”萨摩接过玉佩,又宽慰了她几句,才跟李郅离开丽正殿。
      “怎么了,想娘了?”
      离开丽正殿,转入花木扶疏的御花园,李郅对一脸凝重的萨摩道,“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母亲,小时候我也爱跟在她身边。”
      “……李少卿。”
      萨摩停下脚步,转过来看李郅,仍是一脸肃穆,完全没有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李郅被他这么一喊,又看他这般神情,不觉挺直了腰背。
      “我想去一个地方。”
      “你说。”
      “御膳房。”
      “你怀疑御厨中有内鬼?”
      “不是。”萨摩摇摇头,“我早饭还没吃呢!”
      “……吃死你算了。”
      “别生气啊李少卿~~~我给你啵一个消消气~~~”萨摩扑哧一下笑了,他往前一步,两臂一抬勾住李郅的脖子,李郅一惊,捉住他的腰要把他拉开,“别闹了!皇宫重地!”
      “我可是有正经事要拜托你,才给你香吻一个当报酬的~~”萨摩说着,也不顾李郅羞窘,踮起脚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嘴唇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李郅听得清楚,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他不觉环抱住了萨摩,也伏在他耳边道,“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你帮我核实了,就是十足了。”萨摩吸了吸鼻子,木头李郅还挺爱干净,身上有一股皂角香,混着他送的香囊花香,十分好闻,“今晚等你哦~~”
      “……别胡说。”明明是两人分头办事,但萨摩说得暧昧,害李郅耳朵也发热了起来,他把萨摩推开,吩咐他一定要小心,就去处理萨摩吩咐他的事情了。
      萨摩伸个懒腰,慢慢往御膳房走去,他放慢步子,好让躲在御花园假山后的人跟得上他。

      “你就是萨摩多罗?”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萨摩虽然在宫中住了十来天,但是他的饭食都是清心清意置办的,这次是他第一次到御膳房,他看着那个戴着御厨首座帽子的圆脸大眼男人拿着菜刀往自己冲过来,吓得抄起身边的一个箩筐把他挡住,“你你你!你不要乱来!我可是有皇后娘娘罩着的!”
      “哼!好家伙!总算找到你了!”那男人“砰”地把菜刀剁进砧板,菜刀刀刃都没入了一半,“就是你每天要吃五顿饭,还每天要好几回点心对不对!”
      “那我真的饿了啊!还不准人吃饭了?!”萨摩生气道,“你的工作就是做饭!哪能这么贪图逸乐,为了偷懒要挟人家不吃饭的!!!”
      “谁说我要你不吃饭了!”那男人说着,捉小鸡一样捉住萨摩的衣领就把他提到了厨房里,“老子等你好久了!!!”
      “咦?”
      不想在眼前铺开了一桌子的美食,萨摩两眼放光,也不等那人招呼就左右开弓,捉起一块黄金糕一个七层饼就往嘴里塞,“嗯嗯嗯!!!这黄金糕有进步!七层饼也更酥脆了!!不错不错~~~”
      “这整个皇宫里,就你敢以不好吃为理由不吃干净我的糕点!此等奇耻大辱,我方大嘴一定不能就此作罢!”绰号方大嘴的御膳房首席拉了一把椅子在萨摩身边坐下,“今天你不把全部的点心都尝过一遍,给我把那些不好吃的评价都吃回去,可别想离开御膳房!”
      萨摩眨眨眼,觉得这大脸大眼大嘴的厨子十分有趣,“方厨,我可没有故意针对你,但你可知道,同样的点心,在曲江池上吃,在百花园里吃,在大内里吃,做法可不能一样。”
      “怎么说?”
      “曲江池上有山水腥味,要多放姜汁,醒胃提神;百花园里有鲜花清香,香料就要放得比平常少,方显淡雅清新;”萨摩一边说,一边一边已经解决了那两块点心,又捉了一块芋头糕,“至于在这皇宫深院……你明白的。”
      “皇宫深院,妃子寂寞,王子思俗,贪恋的平常烟火,正餐已经都是精面细粮了,点心,反而要朴素粗疏。”方大嘴一拍大腿,揽住萨摩的肩膀恍然大悟地用力拍打,“好小子!!!我想了三年都想不通为什么我的菜式样样都受过赞扬,就是点心的评价总是平平,你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来来来,别吃点心了,我请你喝酒!”
      “欸,酒以后多的是机会喝,先做正事。”那能力透砧板的大手在萨摩肩上拍的那几下,让他龇牙咧嘴地赔笑,不敢恭维地拿开了他的手,“方厨,我想要一份这十天半月里东宫的饮食菜谱,不管是正餐还是零嘴,是饮料还是补品都要。”
      “萨摩兄弟,你不是怀疑我吧?”方大眼一吃惊,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御膳房里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皇命难违,皇上问起来,我总不能说我连查都没查吧?”萨摩拍拍方大嘴的肩膀,带了点报复的想法故意拍得很用力,可是人家毫无反应,“放心吧,我只是查吃进嘴里的,兄弟们从供货商处拿到手里的,我一概不管。”
      “萨摩兄弟,你可不要乱说,这宫中的食材采购,可不归我们负责,全是内务府指定的,我还想自己去采购呢,没那个权力啊!”方大嘴叹气,“烹饪之道,纵使有五分技巧,那五分食材也是很关键的,你爱吃的那个四季果子,不就因为金凤果供应不上就做不到那么多口味了吗?”
      “哦,那是我小人之心了,方厨不要见怪哈~~”萨摩眉眼一敛,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嬉笑玩闹的表情,继续和方大嘴聊着美食的话题,不再提及案子。
      现在,他就只等李郅今晚回来跟他演戏了。

      84 真相
      萨摩跟长孙皇后请示了今夜留宿以后,便被惯例安排在别苑里,清心跟清意没想到才隔了一天又见到萨摩,十分高兴地过来跟他说方厨额外给他准备了宵夜,唯一的条件是要他给每道菜写一个评价,把萨摩乐得直拍大腿,“这方大嘴真有意思!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方厨是个醉心厨艺的人,所以才会成为御厨首席啊。”清心道,“他还特意做了十六个口味的四季果子来给萨摩郎君吃呢。”
      “啧啧,瞧把他能的~~”萨摩笑笑,让他们把饭食放到一边去,“等李少卿来了再开饭,这四季果子放进冰室里冰镇起来,方大嘴说冰冰的更好吃!”
      “好的,小人们这就去准备。”
      为了应付这些刁钻的吃法,清心清意忙开了,李郅稍后也回来了,两人照常吃饭,李郅想跟萨摩交代事情,却被他一筷子夹来的菜塞了个满嘴,打断了他说话。
      “李少卿,食不言寝不语,懂吗?”萨摩朝他眨个眼色,李郅会意,不再提及案情,闲话家常地吃了一顿饭,便佯作困倦,要去就寝。
      “清心清意,赶紧收拾了!”萨摩跳了起来,捉住李郅的胳膊,装出一副急色的模样嚷嚷“我伺候李少卿就寝你们别过来啊!”就把李郅往寝室拖去。
      李郅不禁笑了起来,小声道,“萨摩郎君,你这个戏略夸张了啊?”
      “谁说是演戏了?”

      【很小的一只河蟹爬过】

      破晓时分,李郅起来烧水,他刚刚来到厨房,清意便急忙跑过来,“李少卿要用水就吩咐奴才,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没什么,就给萨摩擦擦身体,他说不擦睡不着……”李郅想了想萨摩翻着白眼瞪他下床的情景“说好的只做一个花样呢李少卿?”,耳朵又红了,“不麻烦,你去睡吧。”
      “萨摩郎君是比较磨人。”清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少卿放心,清心已经去尚药局拿药去了,少顷便回。”
      “哦?”李郅正身看清意,“我记得你们都不识字,真难为你们不识字也记得那么多宫殿官署的名字。”
      “奴才都只跑御膳房,其他地方都是清心跑的,”清意摇摇头,“我来烧水吧,等清心回来,奴才把药一起送去给萨摩郎君……”
      “不用了。”李郅摇摇头“你等不到他回来了。”
      “嗯?”

      萨摩还缠着李郅厮磨的时候,清心便已经离开了丽正殿别苑。
      “这位小公公,天色已晚,要请药明天请早。”
      清心瞥了那两个守门医工一眼,拿出萨摩从皇后那里得来的玉佩道,“是萨摩郎君要用药。”
      宫中无人不知萨摩多罗现在是皇帝皇后跟前的大红人,医工们当即抱拳道歉,“原来如此,请问萨摩郎君要用什么药呢?”
      “一些止痛生肌的药,最好是油状的,”清心道,“还要一些缓解腰酸跟手肘磨损的药。”
      “哦……”医工们互看一眼,猛地从袖子抽出匕首,一左一右架在了清心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原因了。”
      却见尚药局的门开了,穿着一身白袍的萨摩抱着胳膊在门后站着,他身后是一队举着火把的羽林军。
      “萨摩郎君?”清心一愣,“你怎么……”
      “对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跟李郅滚床单吗?”萨摩可一点也不害臊,他故作思考地揉了揉嘴唇,“哦,我知道了,大概是因为我今晚要去破个案吧。”
      “破案?”
      “对,太子中蛊一案,”萨摩伸出胳膊,叹了口气,还是挥了挥手,让士兵把清心押下,“带走吧。”
      清心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天色仍然深黑,但含元殿里已经灯火通明,殿中只有爱子心切的皇帝皇后跟几名心腹重臣,他们都想第一时间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向李世民最宠爱的太子下手。
      “萨摩多罗,你指证这个小太监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作案,又如何解救太子?”李世民更关心太子的性命,“太子下次病发,会不会危害性命?”
      “陛下请放心,草民保证,殿下再也不会发病了。”萨摩在堂下跪着,李世民挥挥手让他起身,他自己站起来了,还把李郅拉起来了,李世民对此见怪不怪,“陛下,这整个事情,要从一道点心说起。”
      “什么点心?”
      “御厨首席方大嘴有一道经典点心,名为四季果子,是以十六种不同的材料炮制出代表四个季节的果子,每个季节四个。而其中有一种重要的材料,名为金凤果,它跟其他水果不同,它在冬天结果,经历霜雪,在春天摘下才会甘甜,即寓意冬天也寓意春天,但是随着天气变热,金凤果存量变少了,方大嘴就把四季果子变成十二个口味,每种口味三个。我一开始不知道,以为在克扣我的零食,还闹过一场。”萨摩说着,皇后娘娘看看白公公,白公公颔首,表示清心清意曾向他报告,确有此事,“但是我昨天从方大嘴那里拿到了东宫的饮食记录,却发现向东宫提供的四季果子一直都是十六个,而且,也都是金凤果作原料的,我一问,才发现原来今年有果农研究出了一种在夏天也能结果采摘,而且还很甜的金凤果品种,因为是新品种,数量少,所以就优先供应给同样喜欢吃四季果子的太子,而那些金凤果……”萨摩拍了拍手,只见两个大理寺的侍卫抬着一张高脚桌子进来,上面放着那些被萨摩吩咐送去冰室的四季果子,双叶带着她的工具,跟着上了殿,“双叶,麻烦你了。”
      “嗯。”双叶点点头,她执起两把柳叶刀,轻柔精准的刀法几下便把那拇指大小的金凤果给分离开了皮肉果核,她把藏在果肉里的一点点好像是籽的东西跳出,放进一个小瓷杯,杯子里有模拟人类血液成分的液体,她把杯子放到一支蜡烛上稍稍加热,只见那籽慢慢舒展了开来,变成一根头发丝一样游动的东西。
      而那些四季果子里,也有这种像是籽一样的蛊虫虫卵。
      “陛下,这就太子所中的蛊虫,有人把处于冬眠状态的蛊虫卵用针尖刺入果肉之中,再打入糖水,营造出夏季也甜的假金凤果。蛊虫进入人体,感受到热度便孵化了,再加以一定的刺激,便会噬咬血管,使人痛不欲生。”
      李世民勃然大怒,“竟然是御膳房的所作所为?!”
      “不,陛下,不是御膳房。”萨摩摇头,“虽然御膳房负责宫中膳食,可是很奇怪,三个月前,内侍省忽然接管了本该由殿中省负责的食材采购事宜,隶属殿中省的御膳房也就失去了采购食材的机会,所以他不可能有机会选择购买哪一家的金凤果。”
      “内侍省?”皇后一愣,旋即扭头去看白公公,“白公公?!”
      “对,自从季阖因磷火案身亡,被提携上来接替他掌管大内事务的人便是你,白公公。”
      萨摩指向白公公,白公公一脸错愕,皮肉松垮的白脸上露出身手冤屈的神情,“你,你这是说老奴加害殿下?!老奴入宫多年,看着殿下长大,怎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入宫多年,具体是多少年啊,白公公?我猜最多十年。”萨摩深呼吸一口气,“毕竟伽蓝亡国也就十年吧,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净身进了宫,千方百计来到皇后跟太子身边。你日夜侍奉太子,即使在茶水或者熏香里做手脚,刺激太子体内的蛊虫,也没有人会怀疑是你,所以太子才会频繁地发病。”
      “你血口喷人!”白公公扑通一下跪倒在皇后裙边,“娘娘!娘娘你要还奴才清白!”
      “白公公,你,你先起来……”
      皇后不愿表现出过分的怀疑,但在内心深处她是相信萨摩所言的,不禁往后退了半步,皇帝见状,便让人把白公公带到堂下,远离龙座,“萨摩多罗,白公公侍奉太子跟娘娘多年,你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朕绝对饶不了你。”
      “陛下,草民之前斗胆,让李少卿询问陛下是否知道他曾戏言草民是猪,便是为此。”萨摩说着,挠了挠发尾,“之前在宫中陪伴娘娘时,我稍有发福,李少卿曾在闺房之中取笑我是小猪,这种床笫私语莫说是李少卿这么正经的人,连我这种没面没皮的也不会告诉别人,可是那日我因为没有四季果子吃而吵闹时,他们却说了一句‘萨摩郎君别闹了,你一点也不像猪’,这说明他们之中有人偷听到了我们说的话,如果他们是陛下派来的,那就算了,但如果陛下所派另有其人,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窥探我呢?今天也是一样,我假装要以某种方式跟李少卿行房事,清心马上就知道我会哪里不舒服,到尚药局去取药了。连床帏间的私事也不放过,这么密切留意我的人,除了伽蓝的故人们,还能是谁?”
      “……萨摩郎君,你说的好像非常确凿,可是那异人馆的饮食又不归内侍省管,也没有往他们那边送过什么点心,我怎么能害死白芒呢?”白公公的语气变得冷静了起来,刚才的委屈模样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萨摩惯常见到那种逐渐被逼入死角的真凶的神情。
      “没错,你说得对,白芒的确没有吃到四季果子,所以她根本不是死于蛊虫。”萨摩冷笑一下,“双叶检查过他的脑髓,那不是正常的豆腐状态,而是像被煮熟了一样,而且牙齿也被炸碎了,上面还有火药的残余味道。我知道从前有人豢养死士,他们都会在牙缝里藏一颗水银毒丸,一旦失手便会咬破毒丸自杀,磷火案中我见到了用水银可以存放白磷,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要在制作水银毒丸的外壳面粉里掺入火药,在水银里藏入一点点白磷,那么一咬破毒丸,白磷便会着火,火烧到火药……嗙!头就炸飞了,脑髓自然也烧熟了。说真的,这个技术实在太厉害了,要不是双叶发现了那些破碎的牙齿上也有火药味,我大概也会认为那是白芒作法时所烧的火药残余罢了。”
      “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伽蓝人,我真的害死了白芒,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白公公似乎越来越冷淡,但他眼中的不甘却越发明显,李郅上前一步,把萨摩拉到自己身边,萨摩朝他笑笑,回过头去便又是一脸冰霜,“当然有了,白芒之所以以那么残酷的方式在陛下跟娘娘面前自杀,就是为了达到让他们惊慌的心理恐吓。其实太子所中的蛊毒根本不会让他死亡,只不过是会非常难受,但你却一直暗示皇后娘娘,说担心太子殿下也会像白芒那样死去,向大家加强如果不快点找出原因殿下也会死得这么惨的印象,所以娘娘就慌了,因为爱子心切,她甚至想要把各部首领都捉起来拷问,你不光不劝止,还一直煽风点火,要不是李少卿规劝,大概现在异人馆里的各部首领都被投到诏狱了。他们好心好意地归降,尊称陛下为天可汗,却被污蔑成了阶下囚,这一传开,边境必然烽烟再起,多位将军不能留守京城,更无暇顾及已经灭国的伽蓝遗民,你说,这样对你的好处还不够多吗?如果不够多的话,还可以再利用此事跟颉利私通,用太子殿下的命,换颉利被生擒的儿子,我想颉利为了儿子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我主多罗,如果你愿意复国,何愁不能为伽蓝子民重建故乡?”白公公惨淡一笑,他抬手摘下发冠,散下一头长发,满目通红地朝萨摩吼道,“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们!”
      萨摩嘴唇发颤,但他握紧了李郅的手,不再为这种指责而动摇,“因为我的家,现在在这里。”
      “你不配做伽蓝人!!!”白公公吼叫着扑过去要捉住萨摩,李郅把他挡开了,“就不该让国主娶你那外姓娘亲!生下你这小杂种!”
      “闭嘴!”萨摩怒了,“不准你说我娘!”
      “拿下!”
      李世民可不打算听他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故事,他猛拍御案,“不交出治疗太子的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哼!你真以为我是一个没用的奴才吗!”
      话音未落,本来要冲向萨摩的白公公忽然调转头来,直冲向龙座,只见他身形快如疾风,刚刚被李郅阻拦只是假象,骗得众人轻敌后,他的目的才显现了,他飞快撂倒了御前的守卫,一掌劈向李世民的头!
      “陛下!”
      “哈!”
      却见李世民接下了这一掌,更顺势扭着他的手腕把他推开了,“朕的江山可不是平白得来的!”
      “取你狗命!”
      白公公双掌翻飞,掌掌都往李世民要害劈,他已抱着必死的觉悟,李世民毕竟年纪上去了,习武也早不如从前勤快,很快就落了下风。
      “看好他!”
      李郅把萨摩往双叶那里一推,飞身跃到御前,挡住了白公公袭向李世民的一掌。
      这只是一个很短的空档,但足够李世民全身而退了,白公公深知再无机会与李世民同归于尽,更是悲愤,怒喝一声,竟完全不顾防守,放开了手脚强攻李郅,李郅没有兵器在手,只能与他肉搏。
      “李郅!接刀!”
      护着皇后退到羽林军身后的李世民嗖地拔出了一个侍卫的佩刀,喊叫一声便往李郅那里扔,李郅一个鹞子转身接了刀,回手就往白公公身上砍。
      一刀入肉,削筋断骨,白公公只觉身体一轻,一条手臂便被卸了下来,血液喷了半天高,强烈的痛苦让他大喊起来,李郅以为他要败退了,却不想他高喊了一声胡语,两眼一翻,瞳仁成了红色!
      萨摩大惊,朝李郅大喊,“快走!他狂化了!”
      “狂化?”李郅不知道什么是狂化,但他绝对不能在此时走退,白公公的脸上爬满了突出的粗黑青筋,他像完全不觉得痛,也不顾正在流血的肩膀,直冲到李郅跟前,左手一把握住了李郅的刀柄,力大无穷,刀口顿时转向,劈向了李郅的颈脖。
      “喝!”
      李郅两手一起用力,却是无法把刀夺回,他咬着牙跟他对峙,十多个带刀侍卫蜂拥而上,乱刀劈向白公公,但任凭侍卫们怎么砍,白公公身上就是不见一道伤痕,那力气就是不见一分小,李郅眼见那刀刃距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他再也无力支撑,猛踹他膝盖一脚,快速跪下,就地一滚,那刀刃“砰”地砍进地面,竟没入了半把刀!
      “李郅!”萨摩夺了一个侍卫的刀,手握着刀刃一拉,掌心便抹下了一道鲜红的伤口,血流如注,“用这把刀!”
      “好!”
      李郅接住萨摩扔来的刀,侍卫们已经被白公公一抡胳膊全撞开了,他推开一个马上要被白公公开膛的侍卫,挥刀直劈白公公的脖子!
      鲜血喷溅了半个金銮座,白公公那披散乱发的头颅滚落地上,直滚到萨摩脚边,他依旧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至死也不原谅他这个叛国的罪人。
      “……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萨摩握紧了手心,鲜血一滴滴打落在那头颅上,仿佛血泪。
      “铛”
      却听见一下刀落之声,萨摩抬头,只见李郅双手垂落,长刀落地,仿佛摇摇欲坠,却一直保持着虚浮的站立姿势。
      “李郅?……李郅!!!”
      萨摩冲上去,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太医!太医!!!”
      “……太医!宣太医!”李世民上前几步,也焦急大喊了起来。
      那已经没了头的白公公,在头颅落地前,把如同鹰爪的左手扎入了李郅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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