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唱情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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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鼠船里的小郎君好生俊俏！”高耸的楼船上飘下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呀！莫不是那武家青郎！”楼船上又冒出一个声音来。
“真真是武家青郎！啧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真是个美人啊！”
声音渐渐嘈杂起来，伴着细碎的耳语声和窃笑声从楼船上飘下。
“武家青郎！王家小娘子在这哩，要不要上来同我们一起点茶呀！”有个胆大的小娘子扬着嗓子吼了这一声，笑闹着推搡了个戴了月白底石榴团花纹风帽的小娘子上前，身后还跟了群小娘子拿着帕子掩面哄笑。那个被推上前的小娘子急急拿眼向下扫了扫，瞬时满面赤红，捂着巾帕躲进了船舱内。
这些都是均州官宦富贾家的小娘子，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跑来这江面楼船顶上点茶、插花。看腻了景，便就着江面行船作赌，谁料想能逮住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家青郎，哪个肯轻松放过，胆子都大了起来。
渡口并排统共就停了三艘楼船，船首皆对着江北大片的滩涂之地，新柳如烟罗，大群的绿头鸭、小白鹭、小太平鸟在滩涂上或聚或飞。其中一株硕大的老柳树上怕不是停了百余只，远远看着倒似浓盛的白玉兰缀满枝杈。如此良辰美景，又逢上巳节临近，难怪来了这许多官宦女眷。
只是船上春风吹鬓影，钗环莹动，船下老木就陈舸，乱哄哄破麻一片，天上人间在这一刻显露得无比分明。
那些楼船上的人自不可体会船下人心中所想，虽有几个妇人模样的在小声劝阻，但那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全然不理会，一会儿功夫全聚到侧舷，边笑边嚷嚷。粉的、白的，红的、紫的，五彩的风帽个个精致的如花朵儿一般，挤作一团。
小青郎只看了一眼，便敛容垂目，急急侧了身。只是垂在衣襟下的手握得青筋毕露，出身底层的少年于荣辱名声看得极重，此刻只觉得羞耻与愤怒。
阿朵向来最是烦这群小娘子，成日里“叽叽喳喳”啥事不干，净盯着她的小青郎，回回遇见便是这般模样。当下也顾不得面前的“贺丕”，伸手将人一拔，两步就拦在了最前，气鼓鼓的盯着楼船上那群小娘子。
谁知这些小娘子根本都没拿正眼瞧阿朵，只一个劲的拿眼睛追着小青郎瞅，见他越是躲闪越发的来劲，乐不可支的笑做一团。借着居高临下的位置，又个个掩了头面，起着哄竟齐声唱起曲来。
“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其之子……”
平日难得一见的官家贵女，现下齐齐聚在这江面上，还对着个小郎君唱曲，风景也是殊奇。
天色早已大亮，楼船下聚了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条船舟，其中上了年纪的人淡漠的看了眼便丢开，仍继续手中的活计。但那些稍年轻些的却是按捺不住，一时喝彩声、合歌声、口哨声不断。
还有人冲着阿朵所乘的小船叫唤，“均州青郎，千万别胆怯，好歹出来给这些小娘子们唱上一段！”
秦五郞被这鼎沸的人声所惊，假作随意的朝楼船扫了一眼，目光对上个锦衣妇人时稍作停顿，面色不改的回转过身来。他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少年，上下一打量，心中很是意动，但转念便弃了心思。
这小郎君好是好矣，但太扎眼，瞧着情境怕是有些来头，与他而言反倒不妙。心思流转间，又将目光投上了那小娘子。只见她因愤怒而激红的脸颊莹润饱满，肤色黝黑但匀称，秀眉挺鼻也算是个小家碧玉。最难得的是全身肌骨匀称，背脊腰线哪怕隔着裙袄都能想像出，必然都是纤细而有力的，真是万中难挑其一。
大娘子却是被这秦五郎喊出的一两纹银给吓住，心中慌了神。这翻山越岭五六天，最多也不过能得一贯多银钱，还没落手就要没了？回过神的她便急拉了秦五郎分辩，只是嘴笨口拙，说了半天词不达意，那秦五郎立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目光一会儿扫向小青郎一会扫向阿朵，但笑不语。
小青郎见大娘子急出一头汗来，私下也觉这一两纹银的要价高得离谱，只能强忍着背后的目光灼灼，上前与这秦五郎周旋。
开口前心中又将昨夜与 “贺丕”交谈的一切事宜重新理了遍，这才斟词酌句的将昨日之事一一道来，末尾又言语恳切的再三请秦五郎与银钱上通融一二。
观这人形貌动静，以为此事必定难缠，未料想秦五郎像是这会儿才听明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冲着大娘子与小青郎连连作揖，口中还道：“哎呀！原来竟是恩人，倒是在下多有唐突，那一两纹银实不该收。说来也是怪事一桩，小生自幼年起常犯臆症，发病时颠狂乱语，不知怎得昨日跑上了船，幸得二位看护，还请恩人们留下姓名，他日必登门致谢！”
小青郎看着他与昨日大相径庭的举止言行，心中始终觉得别扭。倒是大娘子轻易便信了，她没料着这秦五郎如此好说话，迅速转惊为喜，将家中人口、经营事务、居所位置据实相告，分别时还千恩万谢，万不肯再受其礼。
殊不知楼船上有个着缠枝花鸟纹素面罗对襟夹袄的妇人，正托着腮角倚在栏杆上看着秦五郎与大娘子一来一往，脸上似笑非笑。秦五郎似也知道那妇人在看，斜眼冷冷朝那妇人扫去。妇人见状低头一笑，便转过脸不知说了甚，引着那群小娘子进了船舱。
合和酒楼的伙计早早守在码头，见了牛大娘子带着阿朵背着木桶上岸，兴奋的直招手，引着他们将那三桶小银鱼送到后厨安置。待他想起掌柜交待要引牛大娘子楼上见客的事情，已经寻不着那三个人影了。
一路跋涉，大家都想早点归家。大娘子想着家里必然又是一团乱，急忽忽领了阿朵就往回赶。与小青郎分开后，刚进院门就见大姑姑迎了出来，冷言冷语嘲讽不断，无外乎是什么不孝不悌、丢弃婆母与郎君独自在家之类的话。别说是娘娘，阿朵都听得耳朵生了茧，两个人埋头自顾自的翻捡着顺路捡回的野菜。大姑姑唱了好一会独角戏，见着没人搭理，气呼呼的回后屋收拾了个小包袱径直走了。
全儿扶着婆婆跟着赶了出来，但是武家婆婆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了过来，阿朵与娘娘便趁机赶紧躲进了灶房。也不知武家发生了何事，第二日武家婆婆又哭天喊地的过来了，待到天黑武家大郎来接才回转。
阿朵与娘娘平生头回，沾上了武家婆婆的光。晚上吃饭时才从爹爹处得知，小青郎回家后不知与武家大爷说了什么，武家大爷在家里狠狠发了一顿脾气，连着他弟弟一家与姐姐一家都灰溜溜的各自家去了。
“武家大爷总算明白了一回！”牛大郎夹起块豆腐塞进嘴里，想着他家这些年闹出的事情很是感慨。
“他若是真明白，小青郎能被赶着跟去小龙潭。”大娘子很是不屑，“呸”了一声又道：“这武家从他家婆婆算起，一家子没一个好相与的……”提起小青郎的叔叔与姑姑，大娘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不说了，孩子们都在呢！”当着小辈的面议论长辈总是不好的，特别还是阿朵未来的公公家。见大娘子还想张嘴，便转脸看向阿朵与闲儿说道：“爹爹这还有件大消息呢，你们想不想听？”
“想！”闲儿立刻站了出来，手举得高高。他每日在婆婆那里总能混些零嘴，晚上煮的是豆饭，配的是水煮杂菜、炒胡豆与一碟豆酱，他嫌弃的很。只是娘娘不见他吃干净，不准下桌，现下得了机会，赶紧跳了出来。
牛大郎也是想寻个由头拦了自家娘子的话，待要张嘴时见大弟与女儿两双稚气的眼眸，又觉得这事不好讲。
“呃……还是算了！”
“哼~~爹爹出尔反而，是撒谎精！”闲儿立刻扯了牛大郎不肯依。
牛大郎听得笑了，抱起闲儿搁腿上，点了点他的小嘴说道：“大弟看来是长进了，说话开始有点章程。”
闲儿却是个精的，哪里能轻易被牛大郎转移了注意，从爹爹身上扭了下来，跳到屋中央，叫道：“快说！快说！别想骗我去学堂！”
“爹爹说嘛，最讨厌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见着爹爹这般遮掩，阿朵也好奇起来。
大娘子见状凑了趣，叉着腰假作生气样，说道：“郎君怕是记性不好，要不要奴家给郎君松下皮骨？”
牛大郎忙笑着求饶，仔细斟酌了一番话语才道：“昨日出了桩大事，刺史在楼船上宴请城中富贾，其中女眷们受了些惊吓，有几个小娘子落了水。”
“真的？谁落了水！”阿朵一听就乐了，立马就想起昨日那群可恶的小娘子。
“你猜！”牛大郎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慢悠悠的捉了颗胡豆扔进嘴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唱情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