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风花雪悦

11、11

　　和联胜的总馆里，林怀乐坐在首座上慢悠悠地沏茶，两边的位置上，依次坐着东莞仔，飞机跟师爷苏，空了的一个位置是Jimmy的，他正在放假，而剩下的那个位置，是给一个叫大头的堂主的。
　　大头是现在这个利益至上的金钱社会里几乎绝迹的真君子，他还是古板地遵守着当初的帮派规条，这使他既可敬，又可怜。
　　比如此时，他就不是坐着，而是带着三个黄毛小子，跟他们一同跪在关二哥前。那三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层头目收下的小混混，竟然欺负到了自己办事人的儿子头上，这事换别人，早把他们打成猪头，绑了给老大随便处置，而他却是一边喃喃着什么“凡会中兄弟，有欺凌弱小者，当受三刀六眼，五雷诛灭”的话，一边说“我是他们老大，他们犯错，是我没教好，大头同罚”。
　　那三个黄毛小子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感激大头，但起码，林怀乐是消了些气的。他最受落的软话是别人真心诚意地认他做头，在这个前提下，他什么都可以商量。
　　所以他也只是沏了两壶茶，便叫他们起来了，“算啦，大头，谁当小子的时候没犯过错，最要紧的是知错能改。”
　　“我们改我们改！”三个小子连连磕头，“我们给Danny哥磕头认错……”
　　“噹！”
　　林怀乐猛地把茶杯砸到其中一个人的头上，三人吓呆了，瞪大眼睛不敢再说话。
　　“你们再在Danny面前出现，就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林怀乐挥了挥手，大头才敢站起来，“再教你们一条规矩，你们老大没说话，你们就不该说话。”
　　那三人捂着嘴猛点头，大头做个手势叫他们退出去，他们才诚惶诚恐地跑了。
　　“大头，收小弟的时候眼睛发亮点，起码得收个醒目的啊。”东莞仔好心劝道，“欺负到我们契爷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啊？”
　　“契爷，是我没做好，请你罚我。”
　　大头垂头站着，林怀乐摇摇头，让他坐下，“大头，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林怀乐这话一说，大家都意会了，大头连忙将功赎罪，“契爷你说，我去给你解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个条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使劲扫我们和联胜的场子。”林怀乐把一张照片扔到桌子上，“师爷苏，你朋友呢。”
　　“诶，契爷你别，别这样说！”师爷苏吓得只差跪下了，他赶紧把那照片扔到大头跟东莞仔那边去，“我认识他的时候，又，又不知道他是，是警察……”
　　“这不是赵俊豪吗？”飞机认出了他，“我记得，他当年扮马夫（皮条客）潜到了龙根哥的场子当针，然后骗了个小姐，让龙根差点入册了的那个死条子嘛！”
　　“那我知道了，肯定是Jimmy哪里惹了他，所以他玩报复。”东莞仔一拍桌子，“Jimmy以前跟龙根的，那个小姐就是辣妹琪嘛，Jimmy跟她不清不楚的，肯定是Jimmy为了报复做了什么惹了他，所以他就专门扫我们的场子！”
　　“喂，东莞仔，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师爷苏反对，“Jimmy哥都，都放假那么久了，还去了，去了大陆一个星期了，他，他怎么能惹到他？我说，是现在看场子的人不够力，才，才让他们那么得意。”
　　“你说谁不够力！”东莞仔对师爷苏是一点面子也不会给的，他猛地站了起来。
　　“咳咳。”
　　眼看要吵起来了，林怀乐咳了一下，大家马上安静了下来，东莞仔也立刻坐回去，乖乖地给他奉茶，“契爷，我平时讲话就是这么大声的，你不要见怪。”
　　“其实这事没有大家想的复杂。”林怀乐笑笑，“我有朋友打听到，他最近要升柴（升职），所以想多表现而已。不过让他这么搞下去阿公就颜面全无了，我需要人解决他，但他是个SIP（高级督察），这事不好办。”
　　各人听林怀乐的口吻竟是要杀掉他，本以为只要打几场混架逼警方讲和的做法行不通了，顿时连东莞仔都沉默不语了。
　　“契爷，那些场子原来都是Jimmy看的，就算他放假了，也是他的手下看，我们去踩一脚，不太合规矩。”飞机说的倒是公道话。
　　“阿公当然不会让大家白干活。”林怀乐道，“大家都看到Jimmy现在的情况，他想多赚点钱，给字头的兄弟多些后勤保障，那我们也应该为他分担一些前线的责任，不能把担子都压在他身上嘛。”
　　“契爷的意思是，谁搞定了这件事，Jimmy的场子就归他了？”Jimmy手上握着龙根的所有地盘，相当于帮会四分之一的权力，谁吞了这一份，那半个和联胜都被他管着了，这个条件太优渥，即使是刚刚才出狱的东莞仔也不禁心动。
　　“能者多劳嘛。”林怀乐点到即止，接着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一会就散了。
　　临走时，他跟飞机说，“顺路吗，载我一下。”
　　飞机诧异，“我到深井。”
　　林怀乐点头，“好啊，Danny今晚就想吃烧鹅，我去买。”
　　“……好。”飞机点头，载着林怀乐往深井出名的烧鹅店去。
　　路上，林怀乐没话找话地说了一会，便问起了正题，“最近你都不怎么出现，忙什么？”
　　飞机摇头，“我这些买手买脚的，太出风头容易被报复，还是低调点好。”
　　“我怕你太低调了，做事了都没人知道。”林怀乐道，“再过一年就选办事人了，我怕到时没人认识你，我也不好说话了。”
　　飞机一愣，“办事人？”
　　“你以为东莞仔那么高调是为了什么？”林怀乐笑道，“Jimmy无心于此，师爷苏太胆小，大头不会拐弯，整个字头，我觉得还是你最稳妥。”
　　“契爷，你觉得我能当办事人？”飞机很是意外，从小到大他都是无声狗，要不不出声，出声咬死人，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只是狠跟拼，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稳妥”过。
　　“你有胆识，有身手，而且也重情义，我不觉得你比东莞仔差。”林怀乐一副伯乐的语气，“不过，你就没有他那么会宣传自己。”
　　“宣传自己？”飞机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正想再问怎么才算是宣传自己，林怀乐便急急忙忙指着路边道，“停停停！就这家！Danny最喜欢吃这家的烧鹅！”
　　“哦！”飞机连忙刹车，林怀乐解了安全带，下车前，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契爷撑你。（撑：粤语里“支持”的意思）.”
　　“是，契爷！”飞机应了一声，声音竟因为激动而拔尖了好些。
　　林怀乐笑笑，转身走进烧鹅店。
　　回家的路上，飞机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热发烫，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林怀乐看中的竟然会是他。
　　没错，自己又能打又够狠，做事细心也不输Jimmy，过去只是没人给他机会让他发号司令，他不觉得自己会比那个东莞仔不济。
　　他不过是太过低调了。
　　怎么样，才能来一个高调的翻身呢？
　　飞机弯了弯嘴角，转了个弯，去找他相熟的黑市商人去了。

　　兰桂坊的夜晚依旧喧哗热闹，鬼眼跟往常一样上班。最近东莞仔有些消停，不再像他刚出狱时那样到处挑惹火头，而且他的堂口地盘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鬼眼想他也差不多该找别的老板了。
　　“来杯威士忌。”说曹操曹操到，鬼眼刚刚开始打小算盘，东莞仔就在他跟前出现了，“鬼眼哥，最近挺旺场啊，听老板说你还满受欢迎的啊，是不是打算做全职调酒师了？”
　　“能赚钱的工作我都干。”鬼眼给他递了一杯纯威士忌，“我以为自己失业了嘛。”
　　“这个世界的钱是赚不完的。”东莞仔把那张赵俊豪的照片拍到桌子上，“马上就有大买卖了。”
　　“……什么来头？”鬼眼一看就觉得这人像个警察，就是不知道职位高低。
　　“这人是O记（反黑组）的一个头，为了升柴扫了我们很多场子，契爷不高兴，要我们收给他收尸。”
　　“高级督察？”鬼眼有点犹豫。
　　“怎么，怕了？”东莞仔嗤笑，“以前你在DOA不是连国际刑警都杀过吗？”
　　“……”鬼眼心想你给那点钱还好意思跟DOA比？但他脸上还是冷静，“不是不行，但这次我要收双倍。”
　　“你这是要坐地起价啊？”东莞仔不满道，“没胆做我找别人！”
　　“好啊，你尽管找。”鬼眼笑，“只是杀掉那么简单的话，林怀乐自己吩咐杀手去就是了，他吩咐你们去，自然是想看你们谁做得好看，乌灯黑火给他一枪，林怀乐觉得尽兴吗？”
　　东莞仔皱眉，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去干？条子啊，不是一般人。”
　　“大张旗鼓是不必，让他死在警察局门口，也是挺有面子的。”鬼眼道，“警察一定要捉到人的，你以为到时是谁来顶？”
　　东莞仔惊讶地看着鬼眼，“你收双倍，是想帮我顶了？”
　　鬼眼失笑，“不好意思，我不包这售后服务。但是我能找人给你搞定，双倍价钱里，一半是给那人的安家费。”
　　东莞仔还是犹豫，“但这样又哪能证明是我做的呢？”
　　“你让林怀乐给个记号，我下手时弄上，给你拍个高清□□的照片，这样够好看了吧？”鬼眼把一碟花生递给他，“这钱，你绝对花得物超所值。”
　　东莞仔看着鬼眼，后者则是一副在商言商的态度，他扯着嘴角笑笑，“明天给你转账。”说罢，酒也没喝就走了。
　　豪仔在酒吧门外等着，见东莞仔出来了便迎了上去，“怎么样老大，他肯做吗？”
　　“他肯，还答应帮我处理手尾。”东莞仔说着，拨了个号码，“老徐，我东莞仔啊，最近如果有人买苹果（收钱替罪的人），给我说一声……到时你就知道了。嗯，再见。”
　　“东莞哥，鬼眼不是给我们搞定吗，你怎么还要找苹果？”豪仔不解。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单生意。”
　　东莞仔回头看了一眼酒吧，“他以为有人给他顶，但到时苹果不会出头的，我要他这辈子就在监狱里待着。”

　　Jimmy在广州过了一个星期，刚回到香港，师爷苏就吧唧吧唧地打电话来，说要给他接风。Jimmy知道他肯定是一肚子关于字头的苦水要跟他说，可是他不想再理会字头的事务，便推说劳累，拒绝了几个字头兄弟的邀约。
　　“你好，我是郭心柔律师，暂时无法接听你的电话，请在……”
　　Jimmy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三次打电话给郭心柔了。他以为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但看来心柔还是不太想见到他。
　　正泄气，电话又响了一下着信音，是来自心柔的短信：“在开会，明晚吃饭吧。”
　　结尾还有一个笑脸的符号。
　　Jimmy的表情也变成了那个笑脸，心柔是真的在忙，不是不想见他，他得好好振作精神，努力赚钱，才能养得起这么好的大律师老婆。
　　努力归努力，饭还是要吃的，Jimmy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但刚吃不到一半，外头一辆闪缩在阴影里的小车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车子停在那里，车上的人却没有下来，车里也没有亮灯，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人。
　　不是警察盯梢就是道上埋伏，无论哪一样，Jimmy都不希望跟自己沾边。
　　“老板，埋单。”他匆忙结了账，那车上却下来了一个人，那人戴着黑色头套，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右手却很不协调地没有摆动，而是紧贴身侧，Jimmy百分百肯定他那只手里拿着刀。
　　虽然目标不是自己，但Jimmy却还是不能放心，这人的身形跟姿势都太眼熟了，而他走向的那个方向是一个饭店，一群人刚刚从酒吧里出来，正在互相道别。
　　那群人Jimmy也是认识的，全是管这一块的O记警察，被众人围在中间众星拱月似的不就是赵俊豪了？
　　绝对是有人要买凶杀人了。Jimmy转头就跑，这情况要是随便死个条子，他在现场，绝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跑回自己车子里，赶紧发动引擎离开。
　　再次经过的时候，那个蒙面人已经跟那群警察打了起来，地上已经躺了两个，脚踝处血流不止，看来是腿筋断了；那蒙面人的重点在赵俊豪，刀刀都往他身上招呼，全然不顾别人对他施展的拳脚。
　　Jimmy匆匆一瞥，正要拐弯，忽然那蒙面人的头套被扯了下来，却是飞机！
　　Jimmy一脚急刹，咬咬牙，调转车头冲了过去，他把一个正要拔枪的警察逼退，朝飞机大喊：“上车！”
　　话音未落，赵俊豪便往天上放了一枪，警察条例规定警察开枪前要鸣枪示警，对方仍然敌对便可以合法击毙了，飞机见自己已经形容败露，也不恋战，快速钻进Jimmy车里，Jimmy飞快驶离。
　　赵俊豪追了一会也没追上，他狠狠地踢了路边的垃圾桶一脚，咬牙切齿，“李家源！我不会放过你的！”
　　Jimmy飙车一样飚了好远才在一个偏僻的公园处停了车，飞机没有受伤，他拿纸巾擦干净了刀上的指纹，把刀扔到公园的垃圾桶里。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是条子！反黑的！”Jimmy这才爆发，他用力推了飞机一把，“你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下手！生怕告不死你是不是！”
　　“我要立威。”飞机没有生气，他用请对方去吃个饭一样的语气对Jimmy说，“我要选下一届办事人。”
　　Jimmy一愣，“你干嘛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契爷看得起我，想让我当下一届办事人。”飞机说着，眼睛里都是被赏识的神采，“所以我要把这事干得好看些，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狠角色，连O记也不放在眼里，他们才会怕我！”
　　林怀乐捧飞机，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Jimmy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Jimmy心里明白，自己心意坚定不会再掺合字头的事务，林怀乐怕东莞仔一支独大，才会捧飞机起来牵制他，可是飞机性格率直，他要是这么说，他只会觉得自己是看不起他。
　　“我知道你想捞正行，做兄弟的不会阻碍你，龙根哥的地盘，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飞机以为Jimmy是不放心龙根，便大方地担待下来，“我以后也会去疗养院照顾他，你放心，我会养他终老。”
　　“但那个是反黑组的SIP，不是一个普通小交警！”Jimmy真是快要被飞机的耿直气死了，“东莞仔撞死个小交警都坐了一年，而且是他自首，认的是醉驾，你是蓄意杀人！等你坐完牢出来那都多少年了，换了多少次办事人了！谁还记得你啊！”
　　飞机的脸色一下就拉下来了，“我做事，自然有收尾的方法，不用你担心！”
　　“你倒是告诉我你要怎么收尾！刚才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早被打成马蜂窝了！”Jimmy实在忍不住了，他指着飞机的脸反问，“你醒一醒好不好！”
　　飞机打开他的手，瞪着Jimmy，略带怒火，“你不撑我，我不在乎，反正契爷撑我！”
　　“他撑你？你被砍的时候他在哪！”Jimmy叉着腰，“你张开眼睛看看人行不行！”
　　“我是没有你们那么会耍心机！但我一样能做事！”飞机彻底怒了，他用力推了Jimmy一把，推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而且我要做大事！我要做办事人！”
　　“呵。”Jimmy是完全无语了，他甩了一下袖子，扔下句“随便你”就自己上了车，丢下飞机自己回家了。
　　Jimmy是一辈子也不能理解飞机的逻辑的。他总认为世间事不过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什么事情都应该寻求最优解；而飞机则是习惯了简单粗暴的拳头解决问题。
　　但在道上混，直来直往也是优点，起码做事的时候利落爽快，不必像Jimmy那样思前想后，东走西顾，反而苦了自己思量，别人还不一定领情。
　　“Jimmy，Jimmy？”
　　心柔的叫唤让Jimmy从神游中回归，他拍了拍脸，把菜牌塞回给侍应，“今天没什么胃口，就要个A餐好了。”
　　“好的，先生。”
　　侍应生离开后，心柔轻轻握住Jimmy的手，“你想什么东西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Jimmy反握住女友的手，“我离开一个星期，公司里的人简直翻天了，我今天看了一天的文件，还没看完，你看这文件包里，全是今晚加班资料，我明天一早还要跟新月科技的徐先生开会呢。”
　　“你这么忙就别来陪我吃饭了。”心柔顿了顿，“之前的事，对不起。”
　　Jimmy有点意外，他还在想要怎么道歉，心柔反而跟他道歉了？“什么？”
　　“我不是不想跟你结婚，只是那个人吓到我了，而爸爸还不是很接受你，我那时候也觉得你只是为了逞英雄，所以不想答应你。”心柔坦白地跟Jimmy交代，“我不想成为一个被你保护的女人，我希望我有一天能独当一面，能够跟你并肩同行。Jimmy，你可不可以等我到那天？”
　　Jimmy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柔的言外之意，一阵狂喜冲上了他头脑，他不顾这是餐厅，猛地把她抱了个满怀，“等！我等！多久我都等！”
　　“喂！这是餐厅！”心柔娇嗔着要推开他。
　　“不管！我就是要抱着你！”Jimmy撒娇似的把脸往她项窝里钻。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忽然，头顶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Jimmy放开心柔，却见赵俊豪一脸铁青，带着两个下属，亮出证件扬到Jimmy脸上，“李家源先生，现在有一宗伤人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请你跟我们回去。”
　　“伤人案？”心柔一惊，下意识拉住Jimmy的手，“不可能，他昨天才回到香港……”
　　“就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赵俊豪故意说给心柔听，“而且受伤的是两个O记的伙计，案情严重，请李先生配合。”
　　“哦，打击罪案这种事情，我是好市民，当然会配合的。”Jimmy不慌不忙，他整理好衣服，安抚好心柔，才站起来，“蕉sir，你有48个小时，要问什么就慢慢问，不要吓到小女生嘛。”
　　“你放心，我一定慢、慢、陪、你、玩。”赵俊豪两眼冒火，“带走！”
　　Jimmy从救飞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地方没有天眼，附近也没有装有监控摄像的店铺，当时警察们都在混战，没有留意他的车牌，唯一认得Jimmy的是那几个警察，然而只有证人口供，而且还是几个跟伤者有相熟关系，从酒吧里喝得醉呼呼出来的警员的口供，也不足以构成证据，赵俊豪真的扣押他48小时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
　　而且，凭Jimmy的人脉，请个有头面的律师去保释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到24小时，Jimmy就毫发无损地从警察局出来了。
　　“李家源，有你的，请得动姜大状。”赵俊豪认定他是攀了郭家的高枝，“我一定找到证据钉死你的！”
　　“我想就算钉死我，也是商业罪案调查科，不是你们反黑组。”Jimmy笑笑，他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我会规规矩矩做个好商人的，多谢忠告。”
　　Jimmy挑衅的话说尽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别的不说，飞机如果继续这么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收场。
　　等等，飞机要选办事人，是林怀乐要捧他起来去牵制东莞仔，那东莞仔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飞机去抢了这功劳，领了他的地盘？！
　　Jimmy忽然想起他给鬼眼发了几次信息，对方都回复他“工作”。
　　完了，他的“工作”肯定也是去杀赵俊豪，要是飞机跟鬼眼两人撞上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底蕴，那真是两虎相争不死不休了。
　　Jimmy顿感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管天才刚蒙亮就打了给师爷苏，“喂！师爷苏！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最近道上有没有人要买苹果！……什么，东莞仔买下了这期所有的苹果？他是要杀人放火还是抢劫银行……”Jimmy顿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急忙挂了电话，飞快开向鬼眼家。
　　一边飞驰，他一边又打了一次电话给鬼眼，但仍是接到了语音信箱。
　　“我顶你个肺！快点给我回电话！你个死蠢！东莞仔阴你的！”Jimmy对着语音信箱破口大骂，“没人给你顶罪的！你杀了那条子，坐死一辈子牢！”
　　骂着骂着，Jimmy忽然一个激灵，既然林怀乐要让大家做得威风好看，那有什么地方比在警局门前动手更长威风？！
　　赵俊豪肯定还在警局，但也一定不久就会离开，毕竟他也跟Jimmy对峙了一晚上，凌晨时分，人的精力跟体力都处于最疲乏的状态，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Jimmy顾不上待会要开的会议，急忙掉头回警察局，他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赵俊豪还没有出警察局，就算出来了，也千万不要撞上那两个不要命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要谁的命了，Jimmy苦笑，踩尽油门，急急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