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形单影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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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落汤机恹恹走进小院。天上下雨，他的衣服也在下雨。他想说话，结果打了个喷嚏，于是不想说了。
蓝决跟他一同归来，意外的一身清爽。那是当然啦，毕竟他用陆机的外袍挡的雨。
干脆摊牌算了！陆机磨着牙暗忖。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揍熊孩子一顿！无法无天了这都！
他默默往自己的卧室飘，但是蓝决叫住他：“你去哪里？”
陆机一脸“你眼睛不会看吗”的表情，两手提着滴水的衣摆。
蓝决说：“你不是火灵根么？”
陆机尴尬笑：“……仙师真会开玩笑，我才点出技能呢，不大会控制。”
“需要控制？”蓝决冷冷地说，“灵根与宿主精魂浑然一体相辅相成，本来就是不分的。它就是你，见你所见，闻你所闻，如手足，如心念。你要它如何，就能如何。”
几句点拨，如高山泄水，醍醐灌顶。这位年轻的柜山之主站在檐下，檐外是他信手招来的绵绵细雨。
这令他的话语更具信服力。
“你觉得不可能？没有不可能，这里是柜山。”
陆机震惊脸。
他不能不震惊——这一段不是当年他指导还是小屁孩的蓝决时所说的吗？这货压根儿一个字没改呀！
记得太清楚了！当初自己说完了这一段还特地拨弦演示了一回。琴音飞起，磅磅然削去一片山顶，又转为袅袅，托起地面细羽在空中自在舞蹈。蓝决当时吃惊又膜拜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然而他没法跳出来维护版权，只好继续震惊脸地瞪不良盗版商。
不良盗版商扔出了胡萝卜：“如果你做到了，我就考虑带你下山去一趟江城。”
驴机的眼睛倏然亮了。
蓝决轻轻松松挖个坑。当陆机明白过来后，他已经在坑底了。在印象中自己不知道栽了多少回，但下一次只要蓝决挖了坑，他还是照跳不误。真是见了鬼。
为了去江城，这些天来陆机难得闭门不出，闭关苦练火系法术。
记得江正勉曾经说过：北叙峰灵脉天然克火，逆水行舟修习火系心法，必然讨不到好处。但若坚持下去，一旦回到正常环境中，体内的火系真气定会井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陆机的八灵根里唯独火灵根死灰复燃，加上柜山灵气充沛得跟开了挂一样，一天天折腾下来，衣服也烧了好多件，眼看要裸奔了，终于神功告成。
陆机兴致勃勃演示给蓝决看，蓝决也挺满意的。
“我会郑重考虑的。”蓝决这么说了，然后没有下文。
陆机很憋屈，但他打不过。
打那以后陆机多了一项给蓝决烫衣服的活儿。说实话他很想失败，然而并不敢。
于是更憋屈了。
与世人的想象不同，柜山上的日子堆满了鸡毛蒜皮。陆机天天跟着蓝决，日常鞍前马后烧水煮茶、端水叠被，再兼一兼机要书记官，每日同领导去一趟无名坪仰脖子数魂灯，再回雨生百谷接待一下上访告状的柜山群众，驳回某些组织丧心病狂的不合理要求。偶尔陪同领导走访一下基层，表达一下本届领导人对劳动人民的关心和爱护。被选中的基层同志十分受宠若惊，纷纷表示蓝爸爸求你了别再来了再来自杀。
倒是被登记在花名册上的贺兰曦主动登门来了。这位廿三鸳鸯馆的主人四百余龄，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出头，生得眉目缱绻，姿态袅娜。怀里抱着一对明显是热恋期的花翅鸳鸯，时不时对个嘴儿，亲热得没眼看。
单身狗蓝决拉长了脸：“什么意思？”
单身狗陆机就很看得开：“唔，也许可以拿来炖汤……”
鸳鸯馆馆主明月照沟渠，十分痛心疾首：“这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的镇馆之宝！你以为我愿意忍痛割爱吗？”
“不要。”
“拿走。”
“你们就不能有点儿诗意？！”
陆机摊手：“雨生百谷全是田，往田里放鸳鸯也没什么诗意啊，充鸭子吗？”
“……”
贺兰曦显然被某人的粗野和直白震撼了。然后他抱着他的心肝宝贝们开始掩面哭泣，仿佛被暴徒蹂|躏了的纯情少女，泪珠款款，真是我见犹怜。
蓝决铁石心肠：“再哭就抱着你的鸭子滚蛋！”
贺兰曦立刻不哭了，抬起头来脸上半滴眼泪都没有：“只要你肯养，管它们叫狗蛋都行。”
蓝决一脸嫌弃，又问：“为什么这么急？离入春还有段时日。”
“不想成天胡思乱想了，记挂着难受。我性子急嘛。”贺兰曦白发烂漫，抱着他的心肝宝贝笑，“日子就定在七天后，打算办得热闹些，到时候请蓝仙主务必赏光。”
陆机听得云里雾里，但又隐约懂了。
入了春，便是柜山雨季。轰鸣于山峦的雷声里，白发的柜山仙们将入血池轮回。也许再活一回，也许从此不会。
这是托孤了。
蓝决看了贺兰曦许久，缓缓点一点头。
贺兰曦笑了。
陆机还来不及难过，蓝决点了他的名字：“去把鸳鸯抱过来，今后有你照顾。等下一任廿三鸳鸯馆馆主来了，记得好好地还回去。”
之后的每一天还是照常过，就是多个了放鸭子……啊呸，伺候鸳鸯的活儿。
差不多是贺兰曦上门拜访的第三天，蓝决闭门不知做什么去了，陆机烫了衣服伺候完了鸳鸯暂时无事可做，正好日常吃的养魂丸没了，便溜溜达达往不系舟去。恰好那日凡人观察研究兴趣小组往猫谷去了，不系舟就剩下慕容师一人。陆机同慕容师讨了养魂丸之后，横竖不急着回去，就坐下来瞧慕容师挽着袖子笃笃捣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八卦闲聊。
“贺兰曦也送了你们鸳鸯啦？他这人看着不错，心眼可不怎么样。送鸳鸯就送鸳鸯吧，专挑单身的送，这不存心的么？”
“是啊是啊。”
陆机瞧了一眼窗外池塘里的两对鸳鸯，重重点头。
他看慕容师捣鼓药材，忍不住问：“有人病了？”
“还没有，不过大概快了。”慕容师见他懵懂，主动解释道，“你上次去养鹤涧见过谢荀鹤了吧？他啊，不是柜山人强留柜山，总有一天会顶不住的。我先未雨绸缪着，多准备些救命法子。”
要不是慕容师提，陆机都快忘了这位痴情种子了。
“……他还没走？”
“大概是想重现一下尾生抱柱吧，真是可歌可泣。”
还尾生抱柱呢，好歹把地方搞对呀？蓝决不是在雨生百谷么？
陆机刚想吐槽，慕容师像是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说起来，上次你嗑药昏迷不醒，他来看过你，好像挺关心你的。你们从前认识？”
“呃……勉强算吧。”
没想到谢荀鹤特地来看过自己。陆机有点儿意外。
“也对，你们从前都在北地。”慕容师提议，“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他？毕竟老乡好说话，我真担心哪天一个没留神他就悄无声息挂了。”
反正没人等，陆机便在回家路上绕去了养鹤涧。说老实话，他也有点放心不下那位情痴，毕竟人不坏，傻得让人心疼。
养鹤涧今日还是有雨，远远就看见谢荀鹤独自在亭中打坐。那背影萧萧肃肃，陆机莫名有点儿心疼。本来没想打扰他，谢荀鹤自己睁开了眼睛。
“是你。”
情痴不愧是情痴，开口就是经典台词。
情痴又说：“多谢你来看我。”
陆机搔头：“嗯……其实是慕容前辈让我来看看你，他很担心你。”
谢荀鹤的眼睛里微微暗淡了一些，又问：“你去了雨生百谷？”
厉害了，这都知道！陆机转眼一想，毕竟与蓝决有关，难怪谢荀鹤多关心些。
谢荀鹤道：“你很少来养鹤涧了。蓝决管着你？”
这还吃上醋了？陆机赶紧撇清关系：“是这样，蓝仙师觉得我根骨奇佳天赋异禀，有心栽培，所以要求严格了一些。我跟蓝仙师之间除了师门情谊，绝无其他！谢仙师你要信我！”
谢荀鹤的唇角有一丝松动：“嗯，信你。”
哇呜，冰块居然笑了。
陆机越发心疼这位了。人家单恋最多伤心，这位不但伤心还要送命，这也太虐了。他支支吾吾说：“其实，那个，谢仙师，人生还有许多精彩之处……路上那朵小花虽好，但为此驻步不前就太划不来了……”
谢荀鹤看着他说，忽然问：“你信不信命？”
陆机觉得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不过他肯定搞不过命。
谢荀鹤道：“我信。”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陆机搞不懂这个人，也从来没搞懂过这个人，毕竟从前没太多交集。总之这个话题太玄学了，还是回家烫衣服算了。于是他尴尬想告辞。
谢荀鹤沉默了一会，问：“你还会再来吗？”
陆机本想拒绝的，不知怎么的就点了头。不点头不行啊，这人太惨了没朋友啊。陆机好想捂脸。
谢荀鹤似乎笑了。
“我等你。”
陆机踩着水洼磨磨蹭蹭往回走，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哦，对，贺兰曦的欢送会。于是他把欢送会的时间地点简略跟谢荀鹤提了，说着说着又把贺兰曦到处送单身狗鸳鸯的事儿抱怨了一通，接着吐槽蓝决真把那对价值连城的花翅鸳鸯起了个鸭大鸭二的诨名。
谢荀鹤极有耐心地听他咕噜，最后问：“你会去吗？”
陆机心想蓝决去了，他只能去了，于是点点头。
谢荀鹤便道：“我去。”
陆机撑着伞走了老远回头，谢荀鹤还站在亭子里目送他。
冷风凄雨，形单影只。陆机心里酸酸的。
谢荀鹤这是多想要朋友啊，唉。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形单影只
